秦真低头看着地上的金簪,有些纠结要不要捡回来继续藏着。 就在这时,楚沉从屏风后走了出来,“你又在打什么主意?” 秦真闻声,猛地抬头看去,只见平日里总是仪容得体、墨发竖得整整齐齐的死对头,这会儿只穿着一件白色的交领长袍,玉冠摘了,墨发如瀑只用一根发带随意系着,行来时身姿如玉,貌若神祇。 她看得有些移不开眼,又在心里感慨了好几遍。 死对头怎么就能长成这么个勾魂夺魄的神仙模样,身上还不沾半点红尘烟火气? 不沾半点红尘烟火气的楚沉缓缓走到榻边,看也不看地就一脚踩在她一直想捡回来的金簪。 他面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再抬脚的时候,那金簪已然形状大变,毫无杀伤力可言。 秦真的眸色霎时变得有些难以言喻:“???” 她眼看着楚沉要往榻上来了,连忙伸手拉住了他的腰带,含笑把人往红罗帐里带,吐气如兰地对他说:“我就是习惯了往枕头底下藏些值钱玩意,这样睡得更安心些,你懂得的吧?” 楚沉顺势俯身下来,忽然抬手接下了腰间的白玉令牌递给她。 “给我?”秦真有些忐忑地松开了他的腰带,把玉牌接了过来。 这令牌她有幸在暗线送来的消息里见过图样,大名叫做“飞羽令”,有此令在手可以调动所有北州兵马,不知道多少人费尽心机想争夺此物。 死对头这一声不吭就递给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嗯。”楚沉不冷不淡道:“比你那簪子值钱,现下可否安枕而眠了?” “能、能!”秦真再次被堵得无言以对,把飞羽令往枕头底下一塞,就拉起被子盖住了整张脸。 她窝在里头调息吐纳了片刻,才低声开口道:“夜深了,该睡了……” 楚沉床榻外侧躺下,拂袖灭了不远处的灯盏,又缓缓将红罗帐放下来。 整个寝殿瞬间暗了下来。 静地秦真几乎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死对头的呼吸声也显得清晰可闻。 她小心翼翼地把被子拉下些许,露出一双桃花眼看向楚沉。 后者淡淡道:“这么快就按捺不住了?” 秦真:“……” 这厮明明闭着眼睛,怎么就知道她在偷看他? 真是神了。 还按耐不住!按耐不住想撂倒你算不算? 楚沉等了片刻,没等到她开口说话,语气如常道:“实在难以自抑,就念吧。” 他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孤不嫌你吵。” 秦真再次无言:“……” 我是不是还得多谢你如此包容? 她把锦被一掀,把楚沉也盖住了,咬牙道:“放心,我还能克制,你安心睡吧。” 楚沉没说话。 秦真睁着眼睛等了许久,以为他睡着了,刚想换个舒服点的睡姿。 就听见楚沉低声念起了经? 她手一摊,双眼一闭,心道死对头身边连个贴心的女子都没有,完全是事出有因。 天天晚上闹这样,谁扛的住啊? 秦真心里乱七八糟的想了许多事,可耳边的低诵好似有令人忘忧的魔力一般,她听着听着没过多久就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这一睡,就到了天亮。 她睁眼的时候,边上的半张榻已经空了,想来楚沉应当又去忙他的正事了。 秦真忽然想起什么一般,伸手往枕头底下摸了摸,飞羽令居然还在。 死对头也真是心大,这么重要的东西,借她用了一晚上,都不拿回去。 她把令牌拿在手里摩挲着,又在榻上坐了片刻,才让侍女们进来伺候着洗漱更衣,用过膳就出了寝殿,迎着朝阳和晨风在木槿花树下漫步。 这是大夫千叮咛万嘱咐过的。 秦真前两年卧榻太久,不是吃药就是昏睡,能下地之后就得每天尽量地多走几步,这样才能恢复的好一些。 别的地方都特别嗮,她就绕着这一片木槿花树走了两个来回,额间就出了不少细汗。 侍女们在边上递帕子,想伸手来扶,都被秦真抬手制止了。 很奇怪,她不太喜欢自己娇弱不堪的样子,可到了楚沉面前,却自然而然地觉得这是伪装、是可以让死对头放下戒备的利器,反倒比平日更容易接受自己早已不似从前了。 骗人就得先骗己。 秦真自嘲地一笑,果然是个技术活儿。 她累的有些走不动了,伸手扶着花树停下来歇息,后面的侍女们还隔着几步远。 前头忽然有个侍女匆匆往这边来,走的太快,忽的摔了,好巧不巧地跌倒在了秦真跟前。 她也没多想,就伸手去扶那人一把。 结果小侍女一边战战兢兢的低头说着“多谢贵人”,一边暗戳戳地往她手里塞了一张纸条。 秦真眼角微挑,不动声色地说:“下次小心些。” “是、奴婢记住了。”小侍女连连道谢之后,便行礼退下了。 秦真站在原地,目送她脚底抹油一般快速离去,感概着对方胆子不小,这步数算的正好,摔也摔的相当巧妙。 等等……所以楚沉昨晚说我投怀送抱的时候,也是这样看我的? 秦真的心情顿时变得很是微妙,索性整个人都靠在花树上,面朝无人处,把手里的纸条摊开来看。 上头只有一句话:我等可以联手把楚王除掉,救你出苦海。
第19章 纸条 秦真眼角微挑,低低笑道:“口气还挺大。” 不是她熟悉的字迹,也不想是谢荣华、萧景明那几个的作风,她以前得罪的人不少,楚沉这几年也是众矢之的,多的是想趁机要他命的人。 这纸条的主人是何身份,一下子还真不好猜。 几步开外的小侍女们见状连忙凑过来问:“郡主,发生了何事?” “没什么。”秦真随手把纸条递给了蓝烟,语调慵懒而散漫,“就是有人想趁机搅浑水而已。” 蓝烟接过去和几个小侍女凑在一起把纸条上的字看完,顿时就有些慌了,“这是方才那人塞给郡主的?” 暖玉回头环视四周,“好在这处还算隐蔽,应该还没人隐蔽,郡主……咱们快些回去把这纸条烧了吧!” 另外两个小侍女也连声附和,赶紧把这东西毁尸灭迹,免得被楚王的人瞧见。 “急什么?”秦真笑道:“这是好东西,不能毁。” “郡主!”小侍女们不好说她什么,于是纷纷用一种‘您是不是睡糊涂了’的眼神看着她。 秦真倚在花树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就这么靠着,缓缓道:“蓝烟,你拿着这个送到楚王那里去,就说我有些眼拙,瞧不出是谁的字迹,让他帮着分辩分辩。” 蓝烟闻言,不由得苦着一张小脸道:“郡主……您没事吧?就算觉着活着没什么意思,咱们也别上赶着去触霉头啊……” “说什么呢?”秦真抬手在小侍女头上敲了一个爆栗,“让你去就去,想不明白就等送完之后再回来好好想。” 她说完之后,觉着这些小侍女们对自己误解颇深,又补了一句,“我觉着活着很好很有意思,一点也不想死,别整天想那些乱七八糟的。” 蓝烟摸了摸额头,被敲了也不委屈,听到她说活着很好反倒高兴起来,笑着应道:“是,那奴婢马上就去。” 她目送小侍女远去,伸手摘下一朵木槿花把玩在手里。 淡金色的阳光洒落花间,笼罩着薄汗轻衣的秦真,她眉眼低垂,唇边带笑,心道: 这次是哪个倒霉鬼要来搅浑水? 说什么联手除掉楚沉,救她出苦海。 若是真的有这样的本事,何必等到今日,还只能鬼鬼祟祟的让人来送暗信。 信这样不靠谱的人,还不如反将一军,拿来在楚沉面前卖个好。 毕竟…… 秦真先前说自己对楚沉倾心已久,光嘴上说说可不行,总得拿点实际的东西证明一下。 这位暗戳戳递纸条的,来得可真是时候。 她琢磨着楚沉应当会和蓝烟一道过来,可过了大概一炷香的时候,却只有小侍女一个人回来了。 秦真微微有些诧异,又想到了死对头如今心思深沉,确实深不可测。 蓝烟匆匆上前道:“郡主,东西我已经送过去了,但是君上不在林王宫里,有个叫无星的侍卫说东西他先收着,等君上回来,他会代为转告。” “原来是不在啊。”秦真抬手将把玩了许久的木槿花插在了小侍女鬓边,徐徐笑道:“那还好。” 蓝烟听得一头雾水,不解地问道:“什么还好?” 小侍女有些懵,完全不知道怎么告诉那个侍卫把纸条收起来的时候,根本不给她转告郡主那些话的机会,就把她打发回来了。 总觉得这事……有点怪怪的。 秦真笑而不语,一手撑在树身上缓缓站直了,就转身往回走,“我有些饿了,回去用膳。” 她在树影花间缓缓穿行而过,心下忍不住琢磨: 也不知道死对头看到纸条的时候,会怎么想? …… 楚沉与一众谋士副将在林州城里巡视了一圈,把戴贼原先的势力铲除得七七八八,回来的时候,已是夜间。 林王宫里没了那些乱七八糟的美人姬妾,只有巡逻各处的将士,和面容严肃的守卫,哪怕是奢华之地灯火通明,也变得十分清净肃穆。 楚沉刚策马到正殿阶前,无星便迎了上来,“君上!这是秦郡主派人送来的,都在属下怀里藏一天了,您快看看,郡主给您写了什么。” 一众谋士和副将闻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忍不住挤眉弄眼,纷纷低声议论道:“早就听说秦郡主年少时风流多情,写的词曲至今还在各大温柔乡里传唱,真不知道她会给君上写什么?” “我猜是情诗!” “我觉着……可能是闺房密语?” 这些人自以为说的很小声,又和君上隔了一段距离,他肯定听不见。 其实以楚沉耳力,早就听得一字不差。 他眸色微动,当即翻身下马,随手就把无星双手呈上的纸条拿了过来。 却没有马上拆开。 秦真这人,一向喜欢胡闹。 什么情诗情话,浓词艳曲的,她写起来得心应手的很。 后头又有这么多人伸长了脖子等着要揭开谜底,这若是秦真写了点什么惊人之语被旁人瞧见了,以后脸上过不去,免不得又要和他闹。 偏偏这时候,无星在边上小声提醒道:“秦郡主身边的小侍女把这纸条送来的时候挺着急的,结结巴巴的说了好些话,属下也没听懂,反正就说一定要让君上亲自看,很要紧的模样。” 众人闻言,连忙开口道:“既然这么要紧,君上还是快些瞧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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