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真被自己这个念头吓了一跳,连忙抬手拍了拍楚沉的胳膊,“前头这么多灯盏,明亮得很,用不着她们提灯引路,让她们退下吧。” 楚沉一时不知道她又想到哪里去了,左手轻抬,淡淡地吩咐众人:“退下。” “是。”一众侍从当即应声,低头退了下去。 秦真本来想让楚沉把手也松开,低头看了一眼他的手,又默默把话咽了回去,含笑道:“走吧。” 楚沉没再多说什么,牵着她步入园中小径。 夜风迎面,带着充满夏日气息的热浪。 秦真与他一同走过花间树影,头顶明月皎皎,有淡淡月光洒落屋檐,和屋檐下的盈盈灯火交相辉映,一起笼罩在两人身上,将背影越拉越长。 入目的景致,是雕栏画栋可入画的人间富贵乡。 携手的眼前人,也是世间少有的倾城绝色。 她年少时,也没少调戏逗弄这个死对头,每每惹得他不高兴了,这人就会越发客气,礼节周全之至,眼中却满是清冷疏离。 也不知是这万里江山实在太诱人,还是她这张脸和南州的金矿能把天上的飞仙也拉下凡尘来。 如今楚沉不似当年那般拒她千里,还有颇有反过来挑拨她的势头,若是再这样下去,这事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周遭也没什么人能出来调和调和,秦真同他缓缓走了一路,只碰到了两队巡逻的将士,结果那些个人在十几步开外绕开了,都不到跟前来。 楚沉这厮,一贯沉得住气。 秦真深信,若是她不开口说话,他就能一直不说话。 走入回廊的时候,她忍不住开口问道:“你在林州应该还有些许要事要办吧?” 楚沉放缓了脚步,“嗯?” “我想过了,你若是同我一起去京城,这林州的事就得交代给底下的人办。”秦真走的有点累,心里又琢磨着事,虚的手心都开始冒细汗。 她抬头看着楚沉,一脸“我都是你着想”的表情,“这样,我先去京城确保我父王和阿弟安好,你办完了林州的事再来京城也不迟。” 不管怎么样,还是先分开,才想冷静地想对策。 楚沉脚步微顿,似笑非笑道:“秦如故,你吃饱喝足了就想跑?” “我……”秦真差点被他一句话噎死。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就是心中记挂父王和阿弟,也不想耽误你做正事。”她被死对头一眼看破了心思,却不能乱了分寸,面上笑意越发真诚随和起来,“难道在你眼中,我就是毫无诚信的人吗?” 楚沉微微勾唇,没说话,眼神却已经十分明显地写着三个字: 你就是。 秦真深吸了一口气,柔声道:“是,我以前是戏耍过旁人,但是我哪舍得骗你啊。”
第17章 抱抱 楚沉看着她,笑而不语。 “你这样就没意思了啊。”秦真最怕死对头这种‘我什么都知道,但是我不说’的态度,当下心就更虚了。 她说着一脸伤情地低头,拉起楚沉的衣袖装模作样地抹了抹眼角,“我一心为你着想,你却把我看作诓人的骗子……” 楚沉由着她闹,墨眸里聚起了零星笑意,语调如常道:“你若是为了孤,那大可不必如此费心。” 秦真顿时就有点装不下去了:“……” 要不要这么直接? 就不能委婉一点么? 楚沉将她动作和神情之间细微的变化尽收眼底,又道:“若是因为担忧你父王和阿弟的安危,那就更加不必急着去京城。” 秦真闻言,立马就放下了他的袖子,正色道:“此话怎讲?” 楚沉道:“那位召你父王和阿弟进京,为的是请君入瓮,你一日未到京城,他就一日不会动秦王府的人。反之,你一进京,他这局就算铺成了,知道哪几颗棋子有用,又怎么会轻易放开?”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极淡,秦真却听得心凉了半截。 她不得不承认楚沉说的这些就是事实,新帝这次能用父王和阿弟逼她去京城,下次就能用他们逼她做的别的事。 当人命被握在手里当作棋子一般,后面的麻烦只会无穷无尽。 秦真担心则乱,想着早些去京城稳住事态,却忘了自己才是京城想要请入局中的人。 她思忖了片刻,很快就缓过神来,抬头看着楚沉,勾唇笑道:“平澜兄说的极是,那你觉着什么时候去京城才是最佳时机?” 楚沉没回答,只是眸色越发的晦暗不明。 他抬手抚了抚她毫无泪意的眼角,“你哪天把孤哄高兴了,哪天就是。” 秦真一下子僵住了。 夜风轻轻拂过耳畔,吹得青丝凌乱飞扬,有几缕擦过了楚沉的手背,拂过她的长睫。 秦真觉得有些痒,忍不住眨了眨眼睛,小声道:“我瞧平澜兄今夜就挺高兴的啊。” “嗯?” 楚沉没听清她说了什么,收手回袖负到了身后。 “没什么。”秦真心思转的极快,以死对头如今的城府谋略,不比龙椅上那位简单。 她同他过招,胜算寥寥无几,还是稍微老实点,先把人哄高兴了确保自己性命无忧再说。 不能马上去京城,那就再缓两天好了。 秦真这样想着,当即就改了口:“那个……夜深也了,你明日还有许多正事要办,还是早些歇了吧。” 楚沉眸色复杂地看着她,好一会儿才开口道:“你……” “我觉着这个时辰,可以歇了。”秦真说着,抬手伸了个懒腰。 哪知道她手没来得及放下,整个人就被楚沉打横抱了起来。 秦真满眼震惊地看着死对头,“你……你忽然抱我干什么?” “不是你伸手要孤抱?”楚沉用‘你就是这样想的,别口是心非了’的眼神看着她,嗓音温和中带了几分无奈道:“孤要是不抱,你又要闹半天。” 秦真张了张嘴,愣是说不出话来:我??? 楚沉垂眸,目光沉沉看着她。 过了半刻。 她认命了一般闭上眼睛,一头撞在了楚沉怀里,“是、是我想要你抱……” 死对头方才用膳,也没喝酒啊! 怎么就晕了头? “嗯。”楚沉应了一声,就抱着她回了昨夜的寝殿。 守在殿门前的一众侍女侍从们见到两人这般亲密的模样,帮着推开殿门,就默默地低头退下了。 秦真也从心中默念着‘抱一下又不会少块肉’、‘抱一下又不会死’,变成了走累了就有人抱也挺好的。 更何况,死对头怀里还挺舒服的。 楚沉却不知道这一段路的功夫,她心里都琢磨了些什么,进了寝殿,把人放在榻上了。 秦真再次躺在了红罗帐里,才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太对。 这些侍女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还不把殿里这些红罗喜字撤掉,搞得他两好像真的是新婚夫妻一起睡喜房。 她看着楚沉解下外层的大袖衫扔到一旁的屏风上,满脸震惊地问道:“难道你今晚还要和我一起睡?” 楚沉抬手将红罗帐掀高了一些,俯身看她,“不然孤该睡哪?” “不是……这林王宫这么大,寝殿也不止这一处,你昨儿个拿我当夺林州的由头,假装同我歇在一处也就罢了。”秦真紧张地手心冒汗,说话时面上却带着笑,“今晚就没必要了吧?” 楚沉微微皱眉,“你在说什么?” 秦真觉得他是在装听不明白,琢磨了片刻,又问道:“难不成你做戏都喜欢做全套,以后咱两都要天天同榻而眠?” 楚沉语调如常道:“有何不可?” “有何不可?”秦真抬手扶额,这话问的好! 这不可的地方多了去了。 可她才是人在屋檐下的那个,只能笑着低了头,颇有些不好意思道:“我是怕睡在一处,我情难自已,大半夜的,要是对你做了点什么,那多不好?” “无妨。”楚沉不紧不慢地坐到了她身边,语气如常道:“若你对孤心生妄念,难以自抑,就多念几遍心经。” 秦真气得差点从榻上跳起来:你以为谁都跟你似得有怪癖吗? 但是她气归气,恼火的话还是得憋着,只能无奈地看着死对头。 希望对方做个人。 但楚沉显然不太不明白她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他与秦真对视了片刻,很是贴心的说:“若是念心经还不够,念清心咒、清静经也可。” “我!”秦真差点就把‘我去你大爷’吼出来了,到了嘴边,又只能无奈地改成了,“我不会。” 楚沉沉吟片刻,颇有些勉为其难道:“孤教你。” 秦真咬牙:我、不、想、学! 美色在前,不能动也就算了。 还天天让她在榻上念经! 念心经也就算了,还有清心咒、清静经! 怎么着啊? 死对头这是觉着她会短命,怕以后没有人经得起他折腾,所以要拉着她一起修仙求道,好多相互折腾几年?
第18章 给我 秦真忽然就觉着以后的日子都没法过了。 年少时太轻狂随性和楚沉结下梁子,真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 她心里后悔极了,一边踹掉鞋子往床榻里头缩,一边偷偷地摘下了发髻上金簪放到了枕头底下。 万一夜里真的发生什么,还能派上点用场。 结果她刚放下,楚沉伸手把枕头底下金簪拿出来,扔到了榻边。 他俊脸微沉,也不看秦真,只转身朝殿门外道:“来人。” “你喊人干什么?”秦真心里一惊,以为死对头还是装不下去了。 该不会是要让人把她拖出去砍了吧? 她想到这,连忙扑过去抱住了楚沉的腰,“这榻上的事,咱们两个人关起门来商量就好了……让那些外人来掺和什么?” 楚沉被秦真熊抱着,只能微微回头,用很是一言难尽的眼神看着她,“不让侍女进来,你莫不是想让孤伺候你洗漱更衣?” “啊?”秦真没想到他说的是这事,顿时就尴尬了,悻悻然道:“原来是让人进来伺候洗漱,早说啊。” 差点吓死个人。 片刻间的功夫,侍女们推门鱼贯而入。 楚沉起身走到屏风后自行更衣去了,几个侍从端着水和方巾井然有序地跟了上去。 蓝烟暖玉几个走到榻前来伺候秦真洗漱,众人都轻手轻脚的,没有发出半点声响,一个个看着她的眼神却都担忧的很。 秦真笑了笑,用眼神安抚小侍女们,示意自己好的很,洗漱完毕换好衣衫,便温声道:“好了,都出去吧。” 侍女们一步三回头地退了出去,那边伺候楚沉的侍从也低头退出殿去。 殿门一关,被截断的夜风扑面而来,吹得殿中灯火明明灭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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