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同福酒楼外,伦府的马车马车刚到,店小二便眉开眼笑地迎了上去。 “呦,世子带着夫人来了,快快里面请!” 迎人的正是上次接待陈骄阳的张旦。 张旦一面将他们往楼上引,一面转身给陈娇阳赔不是,“上次小的也是被世子他们逼得没办法,这才将夫人的房间指给他们了,若是夫人要怪罪小的,小的绝无二话!” “罢了。”陈娇阳自是知道,出来营生的向来不敢惹权贵,若是伦玉和那帮纨绔们有心刁难他,他日后定不会好过,想至此,陈骄阳倒是觉得张旦蛮可怜,反而应该是伦玉仗势欺人的过错。 这次他们坐在二楼临街的厢房里,这会儿日头正好,外面无风,张旦将竹帘挂上,二人落座便可将主街的热闹尽收眼底。 伦玉倒是不客气,也没问陈骄阳想吃什么,对着张旦就报了一大堆菜名。 张旦走后,他对陈骄阳打着包票道:“娘子放心,今日点的全是适合你口味的菜!” “口气可不小呢”,陈骄阳不信伦玉知道她的喜好,于是道:“若是今日我吃得不愉快,往后便再也不同你一道出来了。” 伦玉一听这话,连忙就道:“娘子喜好甜口,不喜辣,鱼也不喜,但是喜欢喝鲫鱼豆腐汤……” 他一股脑说一大通,越说越得意,陈骄阳却渐渐敛了神色,别过脸看向窗外。 除了在她身边日日伺候的人外,上一个能把她的习惯记得这样清楚的人,便是她的父亲齐缙王。 也不知这几月时间,爹爹白日还是否像从前一样繁忙,夜里还会不会咳嗽,她园里种的那些花草,可随着天气渐暖而开放。 “还有糖醋鱼,东坡肉……”伦玉说着说着,发觉陈骄阳好像没在听,他抿了抿发干的唇,喝下一盏茶道:“娘子,我可都说对了?” 陈骄阳默默点了下头,却是没有看他。 伦玉笑着道:“对了就好,也不枉我打赏小厨房那么多银子。” 身后青儿也尤为惊讶,伦玉何止是说得对,简直是将陈骄阳往日膳食的细节都一字不差地说了出来,就连她膳后必须步行百步都知道。 见陈骄阳忽然不出声,且眉宇间愁云渐深,伦玉抬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娘子,想什么这么入神?” 陈骄阳淡淡摇头,“你记这些很费功夫么?” 窗外的暖阳此时正好照在伦玉的身上,他微眯着眼,冲她暖暖一笑,“不费功夫,比记诗词要轻松多了。” 陈骄阳梨涡渐深,愁云也在不知不觉中散去。 也不知是伦玉特地遵照陈骄阳的口味点菜的缘故,还是同福酒楼的菜品本就名不虚传,这一顿陈骄阳吃得极为满意,甚至一向只吃七分饱的她,这次直接吃得有些撑了。 几人从同福酒楼出来,踱着步子朝上京最有名的云鼎衣铺走去,走着走着,一阵轻风迎面而来,几人陆续蹙眉停下脚步,伦玉指挥巍子先去前面看看。 不一会儿,巍子便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主子,咱们得绕路走了。” “为何?”伦玉觉得奇怪,前面并没有人聚众,除了有股怪味儿外,人倒是比往常少了许多。 巍子解释道:“奴才刚才打听了,方才京兆尹家的孙二姑娘,正逛的好好的,不知怎地,一桶粪从天而降,将她直接从头到脚浇成了大黄人。” 伦玉微愣,随后“噗嗤”一下大笑出声,他扭头看着一脸淡然的陈骄阳,问:“娘子,那个被粪浇的孙家姑娘,可是昨天去了桃花宴?” 陈骄阳看着一旁的炊饼铺子,似乎对此事并没有太大兴趣地道:“好像吧,我记不得了。” 几人择路绕行,伦玉硬是笑了一路,孙二姑娘到了说亲的年龄,本来家事出身都是顶好的她,说个好人家绝非难事,可偏偏这个节骨眼,大庭广众出了这样的丑事,这还有哪个男人敢娶。 若是个寻常人家的女子,也许伦玉还会同情她,可偏偏这姑娘昨日挤兑陈骄阳时那张丑恶的嘴脸,被伦玉看了去,他可没办法同情了,不广而告之地加速传播,就算给他京兆尹面子。 想至此,伦玉蓦地回头看了看陈骄阳,心里默默生出一个想法。 到了云鼎衣铺,门外有个年轻的小姑娘早就在此候着,陈骄阳一进门便被里面的装饰吸引,墙上挂着几套做好的衣裙,不论是颜色鲜艳,还是清淡素雅,色泽的搭配上绝对让人挑不出毛病。 走进细看,都是上等的衣料,就是比上月她去皇宫时,皇贵妃赏她的那几块儿也不差。 陈骄阳走到一条鹅黄与翠绿相间的裙子前,正要抬手去摸料子,一旁的小姑娘便开口将她叫住,“等一下。” 小姑娘绕道她身前,面带歉意道:“夫人莫要怪罪,这条裙子已被订走,稍晚会儿可能就会去走。” 伦玉本来在一旁坐着喝茶,听了这话便将茶盏搁下,起身朝这边走,语气不悦道:“订走便订走,我家夫人摸一下又不会破个洞。” 小姑娘忙赔不是,只怪那买主太过挑剔。 陈骄阳对别人的东西没有兴趣,索性便没说什么,又看起了别的样式,伦玉这次跟在她身后,随她转了一圈后,见陈骄阳神情不动,他心底隐隐猜出了七八分来。 他没跟着陈骄阳去二楼,而是将那小姑娘叫到身旁,“我问你,刚才我夫人看上的那条裙子,还有没?” 小姑娘摇头道:“回世子爷,那条是现做的,若是想要,至少得在等半月。” 伦玉板着脸,“太久了,你去找你们老板开个价,我要三日内做成。” “三日?”小姑娘一时不敢应下,只让伦玉先等片刻,转身去了内间。 很快她便出来回话,三倍的价格,五日可成。 伦玉当场付了全金。 陈骄阳不知此事,挑挑选选半柱香的时间,最终选了一套成衣和两条定制的衣裙。 陈骄阳这边一出门,转身又去了隔壁的翠华胭脂铺。 胭脂铺伦玉不敢进去,怕里面的味道接受不了,便在外面等她。 陈骄阳一进门,迎她的姑娘明显一愣,随后立刻朝她屈腿行礼,“郡主可还记得奴婢?” 陈骄阳瞧着她眼熟,看了半天才恍然想起,眼前的姑娘是从前在郭氏主院里伺候的,那日她和郭氏起争执,郭氏拿这姑娘杀鸡儆猴,结果陈骄阳直接给钱让她赎身了。 “我记得你,如今过得可好?”陈骄阳笑着对她道。 绿竹没想到陈骄阳真的记得她,连忙又是冲她鞠了一躬,“托郡主的福,我从伦府出来后,用剩下的银两和舅母一起盘下了这间铺面。” 原先的老板老家有事,这才给了他们盘下的机会。 陈骄阳赞许地点了点头。 绿竹也不敢多耽误她工夫,赶紧就拿出店里最好的胭脂水粉给她瞧。 陈骄阳挑了几样,可付钱时,绿竹却是不收,郡主与她有恩,而这几套东西的价格更不比那日给她赎身的银子,她说什么也不肯收,最后陈骄阳也没有再推,她低声嘱咐青儿,“这些价格都记下,回头叫云儿放他们桌上。” 陈骄阳花钱买东西图的就是心安理得,即便是她对绿竹有恩,她也不想用这样的方式让别人偿还,更何况她从未打算让绿竹偿还。 门帘一动,外面疾步走进一个穿着普通的婆子,伦玉见她这样冲进来,莫名有些不放心,便捂着口鼻也跟了进来。 “娘子,买好了么?”伦玉来到陈骄阳跟前,看了眼正从里间取东西回来的绿竹。 绿竹刚将东西交到青儿手中,就见那婆子走来拉住她袖子道:“你们这店里有没有那种能遮脸上脓疮的胭脂,且还要看着自然点的!” 陈骄阳冲她点了点头:“你去忙吧,我再随便看看。” 绿竹不好意思地福了福身,赵家是老客户,她也不敢怠慢,赶紧就随婆子进了里间。 很快那婆子就拿着一包东西急匆匆走了。 陈骄阳这边也准备走,绿竹出来送她,伦玉安耐不住八卦心,问绿竹:“方才那是人是谁,我看她一把岁数脸上也没有脓疮,为何要买那样的东西?” 这关乎顾客的隐私,绿竹本是不想说的,见陈骄阳也颇为好奇地看着她,便只得将声音放低,道:“回世子,那是赵家的婆子,替她们姑娘来买胭脂的,她们家姑娘也不知生了何怪病,一夜之间满脸生出脓疮,甚是古怪。” 赵家姑娘…… 伦玉看了看陈骄阳,他好像知道是什么怪病了。 接下来又逛了几家铺子,陈骄阳买了不少东西,心情大好,回去在马车上,伦玉终于忍不住道:“娘子,日后我若是哪里做的不好,你千万别忍着,要打要骂直接点,可万万不要在背后惩治我……好不好?” 陈骄阳抬袖掩住唇角,笑着道:“说的什么胡话,我哪里是那样的人。” ---- 作者有话要说: 孙二姑娘:你不是!才怪! 赵家姑娘:你不是!才怪! 其他家姑娘:呜呜呜,我们错了……
第32章 伦玉懂, 但是伦玉不能说,并且还要夸赞他家娘子人美心善。 陈骄阳笑容更深,直到夜里坐在梳妆台前洗漱时, 她的嘴角都是向上弯的。 青儿一面帮她拆卸发饰,一面不住地打量镜中那张绝美的人, 也不知她不在这几日, 主子到底和世子之间发生了何时,明明之前主子见了世子, 总是会生气,怎地如今两人一见面,主子明显笑容多了。 难道这就是日久生情? 青儿不解,眼睛又向镜中瞟去。 陈骄阳正看着手中那条丝帕出神, 看着看着, 脸上的笑意逐渐变浓,最后干脆大笑出声。 “主子?”青儿停下手中的活, 有些不知所措。 陈骄阳抹了把眼泪, 顺了许久的气,这才对她道:“明日一早将针线取来。” 青儿疑惑道:“主子是要绣丝帕?” 陈骄阳点头,“布料就用上次宫里带回来的青黛色那匹, ”她顿了下, 思忖道:“绣朵喇叭花吧,和他比较匹配。” 青儿一时有些稀里糊涂,不解道:“主子是说谁?” 陈骄阳淡笑摇头,“没事,你照吩咐做就好。” 第二日晌午, 陈骄阳正在院里晒着暖阳绣丝帕,云儿带着两盒蜂蜜凉粽, 兴高采烈走进院里。 陈骄阳挥退院里下人,抬眼看着云儿道:“可还憋屈?” 云儿将蜂蜜凉粽递给青儿,来到陈骄阳身旁,笑盈盈道:“这是来上京这么久,最畅快的一次,主子放心,石林里那些个小姐们,奴婢一个都没落下。” 这丫头也是个睚眦必报的性子,陈骄阳觉得她并未说完,于是嗔了她一眼,笑着道:“还有呢?” “那些个跟着自家小姐一起笑的,奴婢也没落下。”云儿说得理直气壮,虽然陈骄阳的吩咐里没有这个,但她做的绝对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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