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忽然朝两侧分开,现出一道石阶。 李妄走进墙内,顺着石阶而下,阶梯很长,足有近百步,它的尽头,是一处地下暗室。 虽是地下暗室,却并不幽暗,墙面挂着数盏长明灯,室内亮如白昼,面积宽敞,俨然一个小宫殿,一应摆设俱全,甚至所用物品都甚华贵。 谭德德手中的灯已悄无声息熄灭,地下宫室的宫人纷纷上前,跪服在地,无声的拜见李妄。 因常年灯照下,他们的面孔苍白,唇无血色,更都又聋又哑,听不见也说不出,看见李妄,眼中露出畏惧臣服之色。 在他们身后,有张木质轮椅,轮椅上坐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长发披散,花白的胡须覆盖了半个面部,正垂着脑袋,昏昏欲睡。 听见声响,老人抬起头来,浑浊的双眼呆滞无神,眯起眼来,看向李妄。 李妄站在暗室中,远远看着老人。 老人眯眼许久,认出李妄,忽然咯咯笑起来,那笑声阴森恐怖,声音低哑,犹如夜枭:“让我猜猜,这次是因为什么,让你又想起了我。” “王家要出手了?还是你要出手了?八年,你竟能等八年!果然从小就会算计,如今城府之深,无人能及。” 老人喉咙里发出呼呼之声,犹如破败的风箱,浑浊双眼中却充满戾气与嘲讽:“你以为你胜券在握?不过是狗咬狗,胜了王家又如何,也改不了你的可悲。” 暗室宫人们仍趴俯在地,不敢抬头,谭德德站在角落,眼观鼻鼻观心,背上渐渐冒出热意。 李妄静静站着,长明灯的光照在他脸上,他的神色晦暗不明,不进亦不退,只冷冷的注视着老人。 “你不过是个傀儡,王家意图掌控皇家的工具,没有人希望你来到这个世上,哪怕你的亲生母亲,亦厌恶你的出生。” “如你所愿,你登上了皇位,接下来你将除掉王家,再接下来呢,你要做什么?娶妻生子?哈哈哈哈哈。”老人发出嘶哑讽刺的笑声,“这么多年你都未娶妻生子,是怕会再有第二个王家,还是根本做不到?” 李妄双眼微眯,仍旧一言不发。 “一个不该出生的人,不被任何人期待的人,就是孽种,是废物,有什么资格娶妻生子,享受天伦之乐。” “夺了江山又如何,废物就是废物,孽种就是孽种。” “我得不到的东西,你也别想得到。” 老人一双浊目中充满无边的厌弃与恨意,几近疯狂的狞笑。 谭德德背上已湿了,十分不安,只恨不得那老人能够闭嘴,却不敢出声。李妄的身影在地面投出长长的影子,有那么一瞬,影子微微一晃,登时杀意四起。 暗室中陡然一寂,坟墓般的寂静。 “这么多年,永远只会这几句,就没有别的可说吗?”李妄的声音很平静,却如同冬日冰雪,带着刺骨的寒意,也一样充满嘲讽,“你不过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落得如此凄惨下场,乃你无能无德,咎由自取。如今江山在我手中,我想如何便如何,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又怎会跟你一样。你要继续苟延残喘的好好活着,好好看着。” 李妄站在明亮的灯照下,冷冷盯着老人,说完这番话,便转身,徐徐离去。 身后传来老人嘶哑的吼声: “孽种!废物!我诅咒你,诅咒你坐拥天下,却一辈子孤独终老,不得善终,不得好死!” 那诅咒声久久回荡,李妄自始至终没有回头。 终于要到休沐日了! 种苏这些日子感觉好忙,每日要陪李琬蹴鞠,端文院最近事务也较多,一日下来,虽也不算特别累,却也不轻闲,好久都未曾好好休息了。 休沐日终于来了!一定要睡到自然醒,然后尽情放松下。 “我不喜欢休沐。”李琬微微撇嘴,休沐便意味着一整天都见不到种苏。 “我去你家里玩好不好?”李琬送种苏出华音殿,巴巴的问。 “饶了我吧,”种苏抱着小西施,赶忙阻止李琬,“我还想活的久一点呢。就一天而已,你乖乖待在宫中,把这两日教你的技巧再多练练,后日我来检查,不得偷懒。” 李琬只得作罢,目送种苏离开。 “到家啰。” 种苏从袖中掏出小西施,小西施长大了许多,袖子已经快要装不下,好在没有变成肥猫,还勉强能够塞在袖中。 小西施最近在皇宫中过着真正锦衣玉食众星捧月的生活,然而有句古言说的对,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狗窝,皇宫再好,终究比不上自己家。 嗖的一下,小西施回到家中,箭一般窜出去,先兴奋的绕着熟悉的小院疯跑一圈,上蹿下跳,还要跑到池塘边在水面上划一爪子,塘中鱼儿惊慌失措,四下逃散。 “别吓鱼。”种苏脱掉官服,换了身衣服出来。 小西施闹够了,开始冲向种苏。 它在宫中十分讨人喜欢,谁都让抱,一副雨露均沾的模样,然而最亲近的还是自己主人,最喜欢黏着种苏。 小西施冲到种苏身边,开始扒拉着种苏衣摆往上爬。 “衣裳!”桑桑呵斥道,“新衣裳!” 种苏微微弯腰,伸出手臂,小西施顺着手臂便窜上去,熟练的蹲在种苏肩头。 “说了多少次,不要这样爬,衣裳都被抓花多少件了?!”桑桑吼道。 “抓便抓了罢,劳驾我们桑桑姐姐补补,不要骂它了,每日都要挨你骂,怪可怜的。”种苏说。 “你就惯着它吧。”桑桑不骂猫,开始骂人了,“都是你给惯的,再这么惯下去,要上天了,你……” “唔唔唔唔……”种苏敷衍的点头,忽然道,“等等,有人敲门。” 敲门声拯救了种苏,桑桑终于住口,前去开门。 天已经黑了,外头街灯亮起,种苏肩头顶着猫儿,站在院中,探头往外看,猜测是哪个街坊邻居,桑桑与四周街邻相处的不错,偶尔会有人来送或借点东西。 “呀!”桑桑发出惊呼声。 正在树上打坐的陆清纯马上一跃而下,朝门口冲去,种苏也马上跟过去。 看清了来人后,种苏也忍不住跟桑桑一样,惊呼出声。 “陛……燕兄!” 院门口,立着一道清俊修长身影,赫然正是李妄。 作者有话说: 不是故意卡,实在后面的内容比较多,今天没办法搞上来了。 明天争取字数多一点……么么~
第64章 月下花香 初夏的傍晚,李妄站在门前,青色斗篷与夜色几近融为一体,头上戴着连帽,面上覆着那张狐狸面具,露出冷毅转折的下巴线条。 桑桑与陆清纯都见过那面具,是以立刻认了出来,当下惊在原地。 种苏也怔住了,小西施早已从她肩头跃下,跳到树上,歪着头打量门外来客。 “燕兄,你怎么来了?” 种苏终于回过神,反应过来,忙将人请进来。 李妄便迈进小院中,种苏正要上前,忽然想到一事,蓦地停下:“等等等等!” “我刚抱过猫,燕兄等等,容我先去换件衣裳。” 小西施最近掉毛较多,为着谨慎,种苏接着又吩咐陆清纯将小西施捉了,关到偏房去,万莫出来,又让桑桑进屋将正屋榻座上清扫一番,以免猫毛残留。 李妄于是先行在外等候。 这是李妄第二回 来这小院,上回太过匆忙,不曾细看,如今环顾,院子不大,却整齐干净,墙边的石榴树绿意葱荣,池塘里小鱼儿游来游去,水面偶尔啵的一声。 廊下挂着两盏灯笼,暖黄的光芒静静照着,屋檐下吊着个小风铃,风一吹,叮当作响。 种苏这里统共只有三人,此刻忙进忙出,三人忙出了十人的架势,在那灯光之下,别有一分热闹之意。 李妄站在院中,不急不躁的安静等候。 种苏重新换了身衣裳,出来请李妄进屋。桑桑烧好茶水,有点无措,看向种苏。 李妄来的这个点,正是寻常人家齐聚灯下,家人共进晚饭之时,种苏刚到家,也还未来得及吃。李妄来的突然,也不知道要留多久,要不要招待晚饭。 种苏笑问:“燕兄怎么今日出来了?” 明日就是休沐日,李妄即便要出宫按理也该明日才对。 “太闷,出来走走。”李妄说。 种苏一时也弄不清李妄的造访之意,只得问道:“燕兄可吃过晚饭,倘若还没,我请燕兄出去……” “不必。”李妄说,略一停顿,在这停顿中,种苏感觉到李妄似有犹疑,只是片刻,最终道,“弄些小食,拿两个杯子来。” 言毕,李妄从怀中取出一只白玉雕花小瓷瓶,说:“龙格次走时送了瓶他们族中的酒,一直未喝,今日想尝尝。” 这么一说,种苏便明白了,想来李妄今日突发兴致,想要小酌一杯,于是想到了自己。 既如此,种苏便不再多说,让桑桑上了几盘小食与点心,在厅中榻上摆上案几。 属实有点简陋,但既然李妄不在意,种苏也就从善如流,朋友间向来心意最重要,倒也不必太拘于形式。 “都出去吧。”李妄说。 李妄只带了谭笑笑,其他侍卫均隐蔽散在院外四周,不曾进来,桑桑与陆清纯看着种苏。 种苏看懂桑桑眼中的担忧,示意无事,不必担心,桑桑只好与陆清纯一道退下,领着谭笑笑去了偏厅。 夜色渐浓,月上柳梢,种苏与李妄在灯下对坐。 李妄脱了斗篷,摘下面具,露出英俊的面容。屈指一算,两人足有近半月未曾相见,此时房中只余二人,一时间两人都未说话。 自上次听完李琬的讲述,种苏心中总有点闷闷的,仿佛一块石头压在那里,如今见了李妄,便不由自主想起李琬所述,想起李妄幼时的遭遇。 他是否已经遗忘?是否已经自愈?或者早已不在乎? 种苏心中有种奇怪的感觉,并非同情怜悯,如若有同情怜悯,亦是对小时候的太子李妄,而现在的李妄,是一国之君,天下万民的王,比任何人都要强大,同情二字用不到他身上,种苏却说不清心中那种感觉,细细密密,不上不下。 仿佛小时候看见哭泣的伙伴,想要上前抱抱他,亦像看见受伤的猫,忍不住有点难受,恨不得打死使猫儿受伤的人。 “看什么?”李妄抬眸暼种苏。 那是种苏熟悉的眼神,种苏顿时笑起来,心头闷闷的感觉消散。往事不可追,如今已没人再能伤他,唯愿他当下,以后都能开心。 而她一日与他为友,便会尽力让他开心,这种心情再无关利益,无关“保命”,只是纯粹的愿他好。 种苏发现李妄似乎消瘦了些,但精神要比之前好,不像前几日,哪怕与佳人相约,也有种沉郁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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