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刚刚以为他是真的要死了!! “你别碰我!” “你回答我。” “我说了我没什么可说的!”沈漪漪气坏了,咬牙道:“以后我绝不会再随你入宫,你要死自己去死,我才不会陪着你这疯子!” 她不停地挣扎,手腕很疼,但魏玹就是不放,他真是很用力攥着,摆出一副不问出目的不罢休的模样。 沈漪漪烦不胜烦,这男人今日是怎么了,吃错药了?喝多了? 纪乾很快便带领着一队禁卫赶了过来。 原来适才不过是障眼法,为的就是揪出这个一直在暗中伺机浑水摸鱼的刺客。 纪乾将这刺客身上的所有物件尽数摸出来扔掉,亲手绑好后将他整个人都装进一只麻袋里扎好,请示主子道:“世子,叛军俱已悉数伏法,陈穆将军那里想必也拿下了景王,咱们接下来可要去请圣人?” 魏玹哪里在听纪乾讲话,他还在拉扯着漪漪纠缠不休,沈漪漪看着众人朝她瞟过来的古怪眼色,推了推魏玹急切道:“他们,他们在和你说话呢!” 魏玹能面不改色地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这般轻浮之举,沈漪漪却是做不到,她脸皮薄儿,不消片刻根本便窘迫得滚烫嫣红,咬着唇低下了头。 魏玹看了她片刻,眼下应是问不出她口中他想要的答案了。 没人看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失望,他慢慢松开她,抬眸时瞳孔却骤然一缩,突然攥住漪漪的手腕,将她用力推开,毫不犹豫地挡在了她的面前。 与此同时,一支流矢破空而来,霍然地,狠狠地嵌入了魏玹的心口。 力道之大,撞得魏玹捂着心口连退数步,倒在沈漪漪的怀中。 而漪漪随着男人沉重强壮的身体一同坠到地上。 …… …… 她呆住了。 她瞪大眼睛。 眼睁睁地看见那支锐利的箭矢自从她眼前劲然划过,扎进男人的心口。 而他竟没有丝毫犹豫地将她从他的面前推开,替她挡下致命的这一箭…… “你,你为什么,为什么?” 泪水自眼眶中大颗的滚落,她颤抖着将手抚在他因骤然失血过多而几乎可以称作惨白的面庞上。 可是他紧闭双眸,呼吸微弱,长眉紧蹙,已是一语不能发。 这次不是装的,他是真的昏死了过去。 她将手指颤巍巍地抵在他的鼻间,忽有人捏着她的手臂将她扯开狠狠推倒在地上。 纪乾检查了魏玹的伤口,几个侍卫手忙脚乱地先给魏玹止住血,察觉主子气息尚在,纪乾先是松了口气,而后猛一回头,满脸厌恶地,用刀指着沈漪漪恨声骂道:“都是你这扫把星,若不是带你入宫,世子怎会出事?!你还有脸问为什么,自从你入了王府,主子就没过过一天安生日子,你还不快滚,滚开!!” 沈漪漪自满地泥泞中艰难地直起身子,污泥弄脏了她素白的小脸与干净的裙衫,在冰冷的寒风中冻得瑟瑟发抖。她哑声问:“他……怎么样了?” 无一人回答她,众人皆将魏玹围住其中。 少顷陈穆领兵而来,一见这场景,大惊,“这是出了什么事?” “世子中箭了,不知是流矢还是有刺客,我已派人去追。”纪乾忙道。 陈穆便是当初沈漪漪在安国公主府门前见过的黑脸将军,如今在禁军中担任金吾卫将军,其父陈烈与魏玹共事多年,自魏玹回京之后两人私下便一直有往来。 此次景王谋反,陈穆事先听从魏玹安排,率领金吾卫镇压叛军。 陈穆点头,双眼扫过地上的娇弱女子时,剑眉微皱。 知她是魏玹爱妾,见她如此狼狈地伏在地上亦无人相扶,便主动解下身上大氅披在她的身上,隔着厚厚的衣衫将她从地上扶起。 “姑娘没事罢?” “快去救救他,求你,救救他。”沈漪漪红着眼眶,哀求地看着陈穆。 被这样一双美丽含泪的眼睛看着,很难叫人不心软。 陈穆不忍去看,满地的鲜血,那箭射穿了世子的心口,只怕是…… 但仍旧是沉声安慰道:“姑娘放心,世子,吉人自有天相。” * 圣人从勤政务本楼上下来,惊闻景王竟然联合左右羽林卫独孤元、李祚与千骑将军谋反,险些晕过去。 太子亦是错愕不已,直到出去打探消息的梁文回来道:“齐王世子已与金吾卫陈穆陈将军合力将叛军镇压,景王未曾得逞,陛下与殿下放心!” 圣人由婢女扶着在榻上平息,闻言忙问:“云卿呢,他可有事?” 梁文尚不知魏玹身中致命一箭,立即回话道:“应是在赶来,圣人勿担忧,稍稍坐会儿。” 却说众将士合力将魏玹抬入附近的宫室,正巧赶上今日在宫中上值的是郭奉御,郭奉御拎着药箱急匆匆赶来,神色凝重地替魏玹拔了箭上药,吩咐人赶紧去尚药局端一碗参汤过来。 “郭奉御,世子如何?”纪乾与陈穆同时问。 郭奉御面现难色,半响叹道:“境况不太……好,还是去将齐王殿下与圣人请来,只怕再晚一会儿……” 纪乾肝胆俱裂,一个顶天立地的大男人竟在一瞬之间虎目含了泪。 宫殿内侍从端着染满了鲜血的热水与汤药进进出出,沈漪漪两只脚早已冻得没有了只觉,她想进去,却又不敢进,只能裹着大氅守在门口焦急地向里面张望着。 突然纪乾双目赤红,状似疯癫,举着刀怒气冲冲地从殿内奔出来,不及她反应,那明晃晃地大刀直直便朝着她就砍了过来,伴随着像是要同她拼命般嘶吼:“都是因你这贱婢!是不是主子死了你才甘心,都是你这贱婢!是你害死了他!” 是、你、害、死、了、他。 手一松,大氅从身上蓦地掉了下来。 漫天飞扬的细雪中,沈漪漪凄然一笑,闭上眼,晶莹的泪珠凝结在她长而纤丽的眼睫上。 好,她给魏玹偿命。 刺目的寒光映在她的眼皮上,那锋利的刀刃却并未割破她的咽喉。 是陈穆从身后抱住了纪乾,低声喝道:“纪乾,你疯了!她这条命就是世子救下了,你杀了她,世子不就白死了?!” 纪乾不甘心,红着眼死死地瞪着沈漪漪。 沈漪漪走上前,握住他的刀身,轻声说:“你杀了我罢!” 这时屋内发生一阵惊呼,“世子醒了!” 纪乾忙一抹泪扔下刀,扭头又跑进去。 饮过参汤之后魏玹清醒了片刻。 他隐约听到耳旁传来一个来自遥远国度的声音,似是梵唱,又似心灰意冷后的呢喃祈祷,“如果一切可以重来,我愿用余生所剩的生命换能够再遇见她。” 另有一人轻轻叹息,“赌上一条命,值得吗?” 那人执着地说:“值不值得,总要试过才知道。” …… 魏玹慢慢睁开双眼,涣散的瞳孔看见圣人苍老清矍消瘦的脸上缓缓流下泪水,破涕为笑,“醒了,云卿醒了!” 就连父亲齐王也在,齐王半鬓已霜白,坐在身旁面色复杂地看着他,面带哀戚之色。 只稍一动作,胸口便如撕裂般地疼,但他仍是撑着望向门口,仿佛是在寻找着什么。 陈穆忙上前,在他耳旁轻声道:“她无事,你放心。” 魏玹又握住他的手,薄唇毫无血色,只凝眸望着他,像是在看他,又像是在透过陈穆看着另一个人。 陈穆心中无限感叹,一向冷清冷性的人竟也有这般深情的一面,且这般的人一旦深情起来,那便是生死不顾,至死方休。 “我必护她周全。”陈穆郑重地道。 魏玹又阖上眼。 “郭岐!”圣人慌忙喊。 郭奉御赶紧过来摸魏玹的脉搏,又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极烫,沉默了片刻后慎重道:“世子发了高烧,全看能不能熬过这一宿,若能熬过去,或许还有希望,否则……”面露不忍之色,摇头不语。 只怕凶多吉少。 圣人悲恸,不禁老泪纵横,抚着魏玹青白的脸庞喃喃道:“傻孩子,你何必去亲自涉险,朕已痛失一子,若再失你,朕该如何是好!” 景王谋反,他事先不知,自紫宸殿出来之后,原本是要回蓬莱殿,中途想到太子与景王近来愈发水火不容,便将太子一同叫去了勤政务本楼回话,却不想阴差阳错躲过一劫。 而景王先前起事仓促,并未及时得到圣人与太子离开了蓬莱殿的消息,等他打探到消息要带人前去之时,已是为时晚矣。 陈穆率领着金吾卫设计将左右羽林军尽数拿下,千骑将军杜衡临阵倒戈,斩杀李祚。 景王见大势已去,便带着府中几十个心腹扈从逃出玄武门赶往终南山,圣人已命人前往捉拿。 宁王赶来时,宫殿内四处传荡着圣人的痛哭声,宁王心头一紧,待走近了才发现殿门口冰冷的雪地里枯立着一个背影伶仃的女子。 来不及多看,他暂压着心中的激动和喜悦装作忧愁悲痛的模样走了进去。 不论景王与太子、魏玹谁赢谁负,只要有人为此丧了性命,只要将这趟水搅得更浑,便是他大业所成更近一步。 在场之中除了宁王,最高兴的约莫便是太子。 本想明日一早诬陷景王谋反,哪想到这亡命之徒竟上赶着自投罗网,适才虽凶险得差些丢了性命,然景王一败,除去这么个心腹大患,太子心内真是欢欣不已,恨不得立刻回去东宫大摆宴席,彻夜狂欢方才狠狠泄了这二十年的心头大恨! 于是在场诸人中,无不各怀心思,唯有圣人最为情真意切,这一夜都未曾休息片刻守在病榻前。 齐王相劝,圣人只冷冷看他一眼,“四弟若要离去,无人相阻。” 齐王一哂,出去片刻后又匆匆回来,怜悯地望着圣人欲言又止,“景王……” 连素来稳重的亲弟弟都变了脸色,圣人的心不由沉了下去…… 手心手背都是肉,景王虽反,可圣人从未想过要杀他。从小到大,他在这两个孩子身上倾注了无数的心血,当中若有任何一个出了事,对他来说都不啻于灭顶的打击。 于太子,他严厉苛责,悉心教导,盼望他能尽快成材。 于景王,因他聪明伶俐,能文善武,确实多有偏爱,循循善诱。 为人父母,怎能不想一视同仁,对待每一个子女皆是不偏不倚,又谈何容易? 如今一切辛苦努力尽付东流,可笑他竟还曾默许太子排挤景王,若非如此,或许这孩子也不会生就铤而走险之念! 圣人由梁文扶着踉跄着起了身,走到齐王身侧。 齐王艰难地,说出了一句话。 景王逃往终南山,于树下休整时,被亲信一刀砍断首级,身首异处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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