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此时此刻,他将这小儿搂在怀里,竟无半分嫌弃和恶心,从心理,到□□,一瞬间,甚至觉得呼吸微顿,心脏渐渐快跳了起来。 只觉得奇怪又新奇。 这时,怀中的元宝儿如同笼中困兽似的,张牙舞爪地剧烈挣扎着,嘴里大喊嚷嚷道:“放开我,你丫的,你给我……给我起开。” 他骂骂咧咧剧烈挣扎。 伍天覃没有碰到他伤口地位置,他之所以呼痛,怕是他自个儿胡乱挣扎时牵动到了屁股上的伤口。 一时,伍天覃耽搁不得,只得赶忙小心翼翼地放开了怀中的小儿。 放开前低头瞥了那小儿一眼,不知是他动作剧烈,还是如何,伍天覃似乎在他小巧白皙的耳朵上扫到了一抹红色。 两人迅速分开。 元宝儿几乎是捂着屁股捣腾着步子忍痛跳出老远的,边跳边疼得龇牙咧嘴。 跳出六七步安全距离后,这才扭过头来,咬着牙怒气冲冲地瞪着他。 他还瞪他。 伍天覃一时摸了摸鼻子,有些辨不清他眼中的恼意究竟何来? 他倒还先恼上了? 两人远远地对视一眼,也相互瞪了几眼。 大半个月未见,他竟已活蹦乱跳了,半个月前还趴在床榻上动弹不得了。 伍天覃目光从元宝儿身上上上下下扫过,见这小儿似恢复得不错,一时心下放心,又见对方一脸警惕,只将眉头一挑,冲着远处那小儿道:“你给爷过来。” 话一落,伍天覃缓缓走到了桌子前坐下,将方才从元宝儿手中的夺过来的那副画以及在窗子底下捡的那两个纸团一一在桌子上摊开摆好,随即朝着那元宝儿点了点下巴道:“说说,你这画的啥玩意儿,写的又是啥玩意儿?” 伍天覃用扇子点了点桌子,眯着眼质问着。 饶是方才已经气过一回了,这会儿再次瞅到桌子上的这两首诗和一副画,伍天覃依然呼吸急促。 狗东西。 伍天覃目光森森的盯着元宝儿。 元宝儿没有想到还会有那两首诗,看到摊在桌子上那三张皱巴巴的纸,一时心里头骂了声:晦气。 然而,目光一抬,落到了伍天覃脸上,他知道大鳖怪这人素来小气,又爱刁难人,若被他盯上了,今儿个怕又没完没了了,一时,目光又再次落到了那三张纸上,终究小脸上有些心虚。 半晌,只捂着屁股一瘸一瘸的走上前来,瞅了那几张纸道:“没啥玩意儿,就胡乱写胡乱画的。” 元宝儿歪着脖子,漫不经心说着。 不想,话刚一落,忽听到砰的一声,只见那伍天覃将手中的扇子朝着桌面上的一扔。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元宝儿一跳。 再一抬眼,对上伍天覃那目光森森的眼,元宝儿顿时将白眼一翻,几步踱近,随手指着其中一张纸上的诗叭叭道:“小的近来在学作诗,小的俗气,写不出那些雅致的大作来,只能写些通俗的白话诗来,恰好那日小的想拉屎了,便作了一首《拉屎诗》,对了,正巧昨儿个吃了碗王八汤,便灵机一动,便又作了一手《王八汤》来,就是胡乱作的,登不了什么大雅之堂,让您见笑了。” 元宝儿歪头咧嘴说着。 嘴皮子倒是利索,三言两语将自个儿的罪行摘了个干干净净。 然而说这话时,却分明带着几分吊儿郎当的意味,讥讽嘲笑的味道。 伍天覃见了顿时气乐了,一时拿起那两首诗,指着上头的两个字道:“那这上头的阎王指的又是哪个?” 伍天覃一副死揪着不放的架势。 元宝儿撇嘴瞅了他一眼,道:“能是谁?我哪儿知道是谁,我不过是用的比喻手法罢了,没有特指的人,不过若有哪个对号入座的,横竖哪个见了哪个跳脚便是哪儿咯?” 元宝儿说着,暗搓搓的扫了对面伍天覃一眼,眉头一扬,好似再说,得了,这不,您不正好就在跳脚么,可不就是指的您呢。 元宝儿小脸神色炯炯着。 明示暗示不言而喻。 伍天覃对上他那张贱兮兮的模样,一抹无名怒火渐渐上涌,然而,时隔一个多月,再次从这小儿脸上见到这般鲜活之色,又不忍压下,最终只深深吸了口气,忍着额头青筋的跳动,将最后一张画作举起,目光一动不动的盯着元宝儿道:“那你给爷说说,这副画画的又是什么?” 元宝儿盯着画上的乌龟和牛屎,方才画时不觉得,只以为画残了,这会儿冷不丁瞅去,只见那画中的乌龟歪着脑袋,斜眼瞅着脸,两眼长在了天上似的,一副牛气哄哄的模样,竟觉得越瞧越传神,尤其此刻那伍天覃歪着脖子点着下巴朝着他这个方位看来,那个角度竟与画中的乌龟一模一样,当即没能忍住噗嗤一声喷出口水哈哈大笑了起来。 然而才笑了两声,瞥见那大王八越发森冷的脸色,元宝儿嗖地一下捂紧了嘴巴,止住了笑声,然而,堵住了小嘴,却堵不住整个身体,只见胸腔依然在剧烈起伏着,双肩依然在剧烈乱颤着,元宝儿整个小脸都憋红了。 直到对上那伍天覃渐渐黑如锅底的脸,元宝儿这才掐着大腿,边忍笑边忍不住双肩轻颤道:“小的……小的就是昨儿个做了个梦,梦到一只乌龟在追着一头大黄牛跑,然后追着追着吧嗒一下,那大黄牛便在田埂里拉了一坨屎,好巧不巧,正好拉到了乌龟身上,爷,您是不知道,那大黄牛拉的那一泡屎有多大,险些将那只乌龟个砸晕了,直接将那乌龟砸的四脚朝天躺在屎堆里,小的以为那乌龟定然死定了,不想,那乌龟竟然是个厉害的,在那牛屎堆里喀嚓喀嚓几下一顿乱滚乱翻乱刨着,结果您猜怎么着,竟还真让他从那屎堆里给扒拉出来的,不想,那小畜生因祸得福还不知感激,竟还一脸愤愤不平,您瞧,这大王八脸臭的,就跟昨儿个小的梦里的一模一样。” 元宝儿绘声绘色的讲解着这副画的寓意。 伍天覃听得脸色越来越黑。 最终,气得将眼前三张纸嗖地一下揉成一团,朝着元宝儿小圆脸上恶狠狠的一砸。 “狗东西。” “你就就着这坨屎吃罢。“ 说着,从袖笼里揪出一个油纸包朝着桌面上一砸,而后气咻咻地甩着袖子气得脸色发青,大步离去。 临走前,还将门用力一摔,半个屋子都跟着震了震。 元宝儿被这个巨大的纸团砸得有些懵。 倒是不怎么疼,就是这纸团是原先的三倍大,都快赶上他脑门大了。 他将纸团捏在手上,朝着那负气而去的背影做了个鬼脸:“略略略,大乌龟,小王八。” 话一落,目光一转落到了桌子上。 只见那大鳖怪临走前朝着桌面上扔了个黄油纸包,纸包被扔到了边角,震得纸包半数散开,飘出一抹淡淡的香味来。 闻到这股熟悉的卤香味,元宝儿神色一怔。 只缓缓走过去将那纸包一扒拉开,赫然只见里头静静的躺着两只鸭腿,卤鸭腿。 元宝儿最爱吃的。 元宝儿一时复又扭头朝着外头瞅去,只见远处那片衣角一扬,消失在了视线里。 元宝儿撇了撇嘴,心道,两只鸭腿就想收买小爷? 然而,心里虽满脸嫌弃,嘴里却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想了想,正要张嘴啃咬一口,这时,只见那卤鸭腿黑黄黑黄,通身酱色,好似与那牛屎块的颜色有些相似。 元宝儿方才描绘得太过具体详细了。 以至于这个念头一起,看着手中酱酱的,香喷喷的鸭腿,顿时胃里一阵翻滚,险些吐了出来。 他娘的,他竟然害了自己。 就在元宝儿纠结着要不要忍着恶心一口啃咬了下去之际,这时只见长寅气喘吁吁的跑了来,道:“宝儿,小宝爷,爷让你收拾下,明儿个一早搬去正房伺候着,爷说你伤好了,该干活了!” 长寅话一落,元宝儿手中的鸡腿哐当一下掉落在地。
第143章 话说次日天才刚亮,元宝儿还没起床,常胜便领了三四个小厮过来,将元宝儿的一应细软收拾妥当,一并送去了正房。 转眼,便又遣散了厨房里头的那些人。 元宝儿睡眼惺忪的醒来时,整个屋子只剩下了他身下的床榻及身上盖的那张破被子。 不单单是元宝儿床榻上的其他东西,就连长寅的床榻上也一干二净,整个屋子里头光秃秃的,再无任何用具。 元宝儿爬起来想喝水,也寻不到半个茶壶茶碗的影儿。 他一边揉着眼睛,一边环顾四周,终于反应了过来。 一时咬紧了牙关,原来那王八羔子说的都是真的。 真真是气煞元宝儿了。 原来昨儿个长寅过来通报时,说那姓伍的要让他搬去正房伺候,元宝儿还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又以为是他的那些诗画羞辱到了他,那大鳖怪一气之下才口不择言吓唬他的。 不想,他竟来真的。 让他搬去正房伺候,这是什么破烂规矩? 饶是元宝儿来这凌霄阁日子不长,可到底在太守府待了两年有余,却也略知一二,整个凌霄阁可从未见过这样的状况。 要知道,伍天覃那正房里头虽说还有次间偏房六七间,可从来只有丫头婆子歇在里头随身伺候的,哪有让个小儿小厮过去伺候的道理。 伍家家门森严,内宅内院规矩极多,小姐院内十岁以上小童不许随意进出,公子少爷院内,为了培养主子与奴才的边界感或者其他什么旁的缘故,过了十五一律驱出院内,元宝儿和长寅两个小儿之所以能在院子里头住着,一来是年纪小,二来全然是为了看门跑腿的缘故。 如今,冷不丁的让元宝儿进正房伺候,这闹的又是哪一出? 要知道,正房伺候是要兼顾贴身伺候和守夜伺候的,这些精细的活儿从来都是有伶俐又慧心的丫鬟接手,当初那鸳鸯就是在正房贴身伺候,继而被那伍天覃口头指作通房搬去后头厢房住的,说是说贴身伺候,实则所有人都知道在这里伺候乃直达天听,将来是最有机会上位的。 于是,私底下有那有心思的,早已厮杀得头破血流了。 然而如今那伍天覃的正房里头,自鸳鸯“上位”后,便彻底空了下来,也不知是那伍天覃忘了,还是无人提醒,横竖左右未曾填,直到如今那姓伍的一声荒唐令下,竟破天荒的让元宝儿这么个小儿近身伺候? 这可不是既不合乎规矩,又不合乎情理么? 何况他如今身子骨虽说日渐大好,已是可以自由活动了,不过,伤口依然还有一二分伤残。 依然还需得静养。 然而这档口,那杀千刀的竟还死死压榨奴役,早早的命元宝儿复工上岗了,他走路都还只能撅着屁股走,他如何能伺候人。 那姓伍的是狗日的土地主罢,他简直不折磨死人不罢休,他这是要压榨掉他最后一滴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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