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从前从来没有跟他动过真格。 大抵,有人隐隐约约猜测到,这段时间太守府这些接二连三的祸事都因元宝儿而起,毕竟,中秋那日,凌霄阁闹了那么大的阵仗,连衙役都惊动了,这个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多多少少能猜测到一星半点。 于是,元宝儿成了府里的瘟神,不大可能有人来寻他。 左不过也就六子,荷花等人。 果然,元宝儿出去时,只见六子和小荷花二人缩在墙角,正在朝着里头探头探脑。 元宝儿一出现,小荷花便立马双眼弯弯,花骨朵俨然绽放成了大大的一朵。 “嘿,那老家伙还知道惦记着我,我才不信,定是小荷花惦记着我,这才从那老家伙锅里分了一份巴巴给我送了来的罢。” 元宝儿逗弄着小荷花,笑着说着。 将食盒从小荷花手中接了来,抱到怀里暖着手。 两人说话间,六子在一旁安安静静笑着看着他。 元宝儿见他勾唇不语,不用瞪了他一眼,道:“呆瓜,这样看着我作甚?怎么,不认识你宝大爷了。” 元宝儿故意盛气凌人的逗着趣。 一说话,长长的哈气源源不断地从嘴里喷洒出来,形成了一道细长的白雾。 六子这才笑着上前给元宝儿理了理衣领,又替他将衣领竖起,包裹住他的脖颈,用捂热地双手捂住元宝儿被冻得发红的耳朵,搓了搓,一直待搓暖了,搓热了,这才缓缓松开,又将手伸进了自己的衣袖里继续暖着,目不转睛的看着元宝儿的小脸道:“可算是长点肉了,上回见你小脸都瘦得不成样子了。” 说着,又指着小荷花对元宝儿道:“你若再耽搁,都快要长不过小荷花了。” 六子半是玩笑,半是心酸的说着。 可不是么,不过小半年里,遭了多少罪了,那些挨过的打,挨过的踹便暂且不论了,那一回挨了板子,是扎扎实实要了大半条小命的,那样严重的伤,不过才刚好,甚至还没完全好透,竟又遭了马富贵一事。 听说宝儿被马富贵劫走那晚,六子翻墙一路尾随着二爷的队伍跟了去,虽没有凑近,可那日的凶险和凶恶,他岂会不知。 有时候,他真的痛恨,痛恨自己无能,痛恨自己软弱,连自己在意的人都护不了分毫。 先是在凌霄阁,如今又是在玉晖轩,都是他触及不了的地方。 每次遇到事情只有干着急的份。 不过,好在如今的玉晖轩要好过当初的凌霄阁太多太多了。 不过,一想到那晚凌霄阁里头那位主子为了宝儿当场一剑封喉斩杀那马富贵的场景,六子便止不住心中复杂。 那夜窗子上飞溅的鲜血依然在脑海中盘桓,挥之不去。 那晚,伍天覃毫不避讳,直接目不斜视当场将宝儿从那马富贵的屋子抱出来的场景,仿佛历历在目。 不是背着,不是打横着抱着,就跟抱小孩似的,他们面对着面,他直接托着他的身子,稳稳地搂着,而他,紧紧抱着他的脖颈,将脸埋在他的肩头—— 六子的思绪一下子飘远了。 直到不知过了多久,宝儿的声音将他的思绪拉回到了现实—— “可不是,哎,我说,小荷花,你近来怎么长的,都吃了啥大补的,竟跟个竹竿子似的,一天一天见天往上窜,都比我还高了,真是太气人了。” 元宝儿拉着小荷花左右打量着,要跟她比高。 小荷花原先又矮又瘦,跟颗小豆苗似的,还以为养不活了,没想到如今一天一个样,竟厚积薄发,眼瞅着比元宝儿还要高了。 两人一般大小,元宝儿这人素来要强,瞧得心里老大不乐意了。 他其实不算矮,可也架不住后来者居上,被人给比了下去。 小荷花闻言,只微微红着脸,冲着元宝儿道:“厨房的薛大娘说,女娃娃也就长这一两年,往后想长也长不了多少了……” 小荷花咬着唇,略有些忸怩羞涩道。 元宝儿闻言想了想,看了看小荷花,又看了看自己个,道:“不打紧,你有如今这么高,便是往后不长也足够了,倒是小爷我,看来还得卯足了劲的吃,怎么着也不能被六子给比了下去,对不对!” 元宝儿恨恨说着。 话说三人在院门口叙了会子旧。 屋子外头天冷得厉害,大公子喜静,元宝儿便跺着脚打发了二人道:“行了,你们回罢,待雪停了,待天气好了,年边上我再去厨房瞧你们去。” 元宝儿说着,便将二人往外赶。 六子让他先回。 元宝儿正要转身,这时,忽而听到六子在身后冷不丁道:“对了,宝儿,听说……听说太太要为二爷说亲了,你可知这事儿?”
第181章 话说元宝儿提着食盒漫无目的的往回走,走着走着,意识到自己走回了自己的屋子,原是想着今日腊八节,给大公子一道分享这道腊八粥的。 这样想着,横竖闲来无事,又索性起了身,往大公子书房方向慢慢走了去。 一直快要走到书房门口了,这才后知后觉想起大公子不在书房,一早去了老太太院里,而又骤然觉得哪处怪怪的,一低头,这才想起食盒落在了屋子里了,竟忘了提了。 人都傻了。 元宝儿一时揉了揉自己发懵的脑袋,正要转身回去取,这时,忽而远远看到书房门被从里头打开了,不多时,只见一道黑影一闪,谢执从大公子书房走了出来。 出来后,似乎还左右看了一眼。 随即,朝着与元宝儿相反的方向步履匆匆离开了。 元宝儿见状,顿时微微蹙了蹙眉。 谢执去大公子书房作甚? 这个时候大公子不在书房罢? 大抵是感到有些奇怪,犹豫了片刻,原本正要离开的元宝儿一时去而复返,直接抬着步子推开屋门踏入了书房。 大公子的书房书籍繁多,里头皆是他珍爱之物,通常不太乐意放闲杂人等进来。 元宝儿是大公子书房里的书童,通常这里他来得最多,除此以外,也就邵安,还有两个送茶送水的丫头日常可以进出。 谢执为人多寡言,会武功,似乎并不爱往书房里头钻,出入书房的次数并不多,不过若是替大公子取什么东西,也不是不可能。 虽是如此,不过元宝儿还是挠了挠头,沿着书房一路细细查看了片刻,八仙桌,小几,案桌上均千尘不染,瞧着像是没有被人动过的样子。 大公子爱整洁,所有东西摆放得整整齐齐,一丝不苟,在这一点上,与……与……颇为相似。 以至于,通常一眼望去,便可发现端倪。 细细查看了一番,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元宝儿以为自己多心了,正欲转身退出来时,不想,这时,在案桌后的书架上发现了一丝异样。 只见书架中央的八宝格似被拉开了一道缝隙,未曾合上。 这个八宝格里头放了一些大公子的印章和珍贵物件,平日里是上了锁的,这会儿只见银锁悬挂在上头,并没有锁上,又或者没有来得及合上? 元宝儿见状,当即上前将八宝格拉开,只见此时里头空空如也,顿时脸色一变,下一刻,想起了什么,元宝儿板着小脸飞速追了上去。 一直追到院子口,中途险些被积雪绊倒了两下,元宝儿这才巴巴将谢执追上。 “姓谢的,你给我站住!” “把东西交出来。” 话说元宝儿挡在谢执前方,叉着小腰,朝着谢执怒目而视。 活像只凶神恶煞的小恶兽。 大有一副不交出来,誓不罢休的姿态。 虽说二人算是旧相识了,但是自打元宝儿入了这玉晖轩后,两人都互作不识,谁也没有开口点破过,整个玉晖轩就连大公子都不知二人昔日过往。 这几个月下来,两人相交并不多,不过是正常的点头之交罢了。 此番元宝儿横着拦在对方眼前,好似回到了三年前,二人争锋相对的场面似的。 见谢执看着他不说话,元宝儿一时点着下巴道:“你是不是偷大公子东西了,就像当年偷我娘那口大锅那样?” 元宝儿盛气凌人的质问着。 这还是他来玉晖轩这么久以来,头一遭露出原本面目。 大公子待他友善和睦,于他有恩,元宝儿自是打从心里拥戴他,维护他。 若书房里出了贼人,丢了东西,便是他的失职。 于公于私,他都必须在他的岗位上站好每一班岗。 何况,此人可是有着劣迹斑斑的前科的。 面对元宝儿的盘问,一向沉默寡言的谢执仿佛不想与他对峙,只见他沉默了片刻,抿着嘴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说着,步子一跨,便要越过他离去。 他人高马大,长手长脚,又有些武艺,元宝儿自不是他的对手。 不过元宝儿并不懦弱,见他虚心要走,便立马抬手朝着他腰间腰带一揪,一把扑了过去便要强行搜他的身。 对方神色一怔,当即一把揪着捏住了元宝儿的胳膊。 两人争执纠缠间,一本书册从他怀中掉了下来,砰地一下掉在了地上。 元宝儿眼尖正要去捡,这时,只远远闻得一声:“你们在做什么?” 一道略微温和的声音从远处响起了起来。 元宝儿同谢执双双扭头看去,便见远处大公子披着狐裘,在雪地里缓缓走了来。 等到伍天瑜走到跟前时,谢执已放开了元宝儿。 而元宝儿一低头,只见脚边的那本书册已不见了去向。 谢执立在原地,一身黑衣,满脸写着生人勿进,不发一语。 元宝儿瞪了谢执一眼,片刻后,这才冲着伍天瑜道:“方才厨房送了腊八粥来,怕粥凉了,我便到了门口看公子什么时候回来。” 元宝儿踟蹰了片刻后,这样说着。 没有第一时间揭发谢执。 谢执闻言似乎看了元宝儿一眼。 伍天瑜微微浅笑道:“方才一路走来,正好有些冷,正好喝完粥暖暖胃。” 伍天瑜说着,看向谢执,道:“贤弟,一起罢?” 谢执闻言,却淡淡摇了摇头道:“我去外头走走。” 说罢,不待伍天瑜回应,便率先迈着步子离开了。 伍天瑜也不恼,只冲着元宝儿道:“谢执此人就是如此,向来寡言少语,你勿要与他计较。”说着,微微一笑,道:“陪我一道用粥罢!” “公子是如何认识谢执的?” “当年江南闹了灾,我在外头游历时遭了几个劫匪的劫持,正好谢执路过,搭救了一把,后来便结伴同行了。” 话说元宝儿同伍天瑜一边闲聊着,一边回了书房。 两人用过腊八粥后,伍天瑜在案桌前撰写他的游记,元宝儿便在一旁的软榻上练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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