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宝儿扯着嘴里的叶子,往牙缝里剔了剔牙道。 欢儿闻言,这才松了口气道:“赫三爷今儿个一早不是特特派人给咱们爷送了天宝斋的糯米八宝粽来么,天宝斋的粽子乃元陵城一绝,一粽难求,爷不爱甜食,便分了些,一份让常胜哥哥亲自送去了太太院里,一份送去了后院几个小姐院里,这不,前脚才刚走没多久——” 欢儿缓缓说着。 不想,话还没说完,忽见那元宝儿将脚一跺,急得差点儿直跳脚道:“怎么让他们去了,怎么不喊我呢,这种跑腿的小事怎么能劳驾常胜大哥亲自去了,这是哪个吩咐的,会不会来事?” 一时,又气得原地打转道:“没看到我闲来无事闲得发慌么,这类活儿本就是我的,那常胜大哥也真是,连我的活儿也抢——” 元宝儿气急败坏着。 他这一通话一时听得欢儿新鲜至极,只一脸稀罕的看着他道:“哟,今儿个是太阳朝着西边出来了不曾,还你的活儿,你的活儿不历来全是长寅的活儿么,再说呢,如今整个凌霄阁上下,除了爷,哪个还使唤得宝儿哥你动,你没发现,就连问玉姐姐这些日子也不使唤你了么,有事只管使唤长寅了去,你元宝儿,如今可是爷跟前的贴身随从了,上头也就一个常大哥能压得过你去了。” 欢儿笑眯眯的说着,说着说着,意识到跑题了,立马饶了回来,道:“对了,宝儿哥,你往日里不是最喜欢躲懒的么,怎么今儿个转性了,竟主动寻起活儿来了?” 欢儿笑着打趣着元宝儿。 元宝儿一门心思都在搞钱一事上,才懒得搭理她了,只匆匆问了一遭“他们去了多久了”便作势要去追,不想刚追了两步,猛地回过神来,转了转那圆溜溜的眼珠子暗戳戳朝着欢儿问道:“对了,爷派人送了太太屋里,送了后头几个小姐院里,那老夫人呢?老夫人院里送了不曾?” 元宝儿边问边兴奋的搓了搓手。 欢儿一脸狐疑的看着他道:“还……还没呢,老夫人那里,爷让问玉姐姐亲自去一趟,刚刚问玉姐姐去厨房了还没回——” 欢儿说着,话还没说完,只见眼前的身影嗖地一下,只跟阵风儿似的瞬间刮走不见了。 留下欢儿一人瞪着眼,独自一人杵在风中凌乱。 作者有话说: 这几章有些短小,明日尽量二更。
第74章 话说元宝儿钻进正房后,只见厅堂一览无余,里头静悄悄的,空无一人,远远地看去,在正厅右侧的案桌上摆放了一个托盘,上头盖着暗红色锦缎,元宝儿蹑手蹑脚凑过去将锦缎拉开了一角,赫然见锦缎下整整齐齐的摆放了八颗八宝糯米大粽,粽子熟透了,还冒着热气,一揭开,一股糯香之气瞬间便扑鼻而来。 这定是要送去北院的老夫人院里的。 元宝儿眼珠子转了一转,正欲端着托盘直接往外走,这时,只忽而听到隔壁的卧房里懒懒的响起了一声:“元宝儿呢?” 那声音慵懒散漫,低沉中又透着漫不经心,不是伍天覃又是哪个? 外间的元宝儿听了神色一凛,片刻后,将白眼一翻,犹豫片刻,只得将托盘重新放了回去,鼓着脸沉吟半晌,蹑手蹑脚的朝着卧房门口摸了去。 刚到门口,便听到鸳鸯的声音传了来,矫揉造作般娇滴滴道:“回爷,那小儿怕是还在睡懒觉呢,爷您是知道的,那小儿素来好吃懒惰,不知天高地厚,日日偷懒耍滑,日日是睡到了日晒三杆才起了,也是爷您宽宏大量,才能容得下这般不知小儿来,这若换到旁人院子里,一准打出去了。” 顿了顿,又道:“也是爷您威武勇猛,才能罩得住那元宝儿,这般不知天高地厚的奴儿,换到旁的院子里,一准傲慢成个刁奴来了。” 鸳鸯满嘴阴阳怪气的说着。 嘴上虽满是对那伍天覃供奉奉承,可话里话外却句句是对元宝儿的编排和排挤,每一字每一句都是在告他的大黑状,只差别叫嚣出来:将他赶出去将他赶出。 元宝儿听了顿时气得肺都要炸了。 怪道有句话叫做吹枕边风了,怪道他一来便被那大鳖怪四处刁难打骂了,感情都是这臭女人在一旁上眼药,煽风点火来着。 哼! 那大鳖怪也真是瞎了眼了,听说要将这鸳鸯抬作通房,收纳后院。 哼! 这般娇柔忸怩之人,元宝儿多看一眼,都嫌胃里闹腾得慌,他伍天覃竟好这一口,这个品味和喜好,令元宝儿无比嫌弃和鄙视。 鸳鸯跟原先厨房里头的那个鹦哥是一路的,她们都是跟元宝儿同时入府的,她们跟那邵安是一路人,在一开始入府时便成了两个阵营里的人,那鹦哥在厨房待了半年,便将小荷花欺负了半年,如今他来了凌霄阁,这鸳鸯便又来恶心他。 果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元宝儿虽不讨人喜欢,可入这凌霄阁后除了最先开始的四喜,便也未曾与人有过任何私怨,他原先遭人污蔑藏匿院子里头姑娘们的贴身私密衣物,怕就是出自这鸳鸯之手。 正当元宝儿龇牙咧嘴之际,这时,忽又从里头传来懒懒一声:“那小儿正长身子的时候,多睡片刻也无妨……” 只见那伍天覃散漫的说着,声音里头透着淡淡的慵懒和淡笑。 屋子里头鸳鸯的声音一止。 屋子外头,元宝儿神色亦是微微一愣,双眼一时瞪得溜圆。 这是……这是从大鳖怪嘴里冒出来的话? 他……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宽宏大量了? 元宝儿短暂的愣神后,只将脸微微一鼓,目光微微一垂,面露沉思状,心道,今儿个真真是太阳打从西边出来了,活阎王活霸王竟然变得有几分人样来了,莫非节日靠近,他今儿个兴致好的缘故? 横竖,元宝儿才不相信,是为了体恤他的缘故。 正当元宝儿鼓着脸,小嘴里冷哼一遭时,这时,便又听到里头悠悠轻笑一声道:“那一把软骨头哪够爷折腾的,一板子下去骨头便断成两截了,回头将身子养结实了自有他受的时候。” 伍天覃云淡风轻的说着。 话一落,屋子里头便响起了鸳鸯银铃似的轻笑声道:“爷可真坏。” 门口外头的元宝儿听了便又一时气得龇牙咧嘴了起来,小脸气鼓鼓得直接鼓胀成了个球来。 他就说嘛,鬼阎王什么时候转性了,他娘的,他个大鳖怪,他个大坏种,他怎么会体恤下人,将下人当人使呢? 他就知道,他若看着好的时候,一准憋着大坏呢? 就像他初来凌霄阁那一日,正好撞见那伍天覃将人当作活靶子练箭消遣,他彼时笑得有多漫不经心,笑得有多云淡风轻,那张好看张扬肆意的皮囊下,就有多么的残忍和狠辣。 记住,元宝儿,定莫要被这人外表所欺骗蛊惑了。 记住,他是个大坏蛋,大阎王,大变态。 无论何时,都要记住这个不可改变的事实。 “何人在外头鬼鬼祟祟?” 正当元宝儿气得要跺脚骂人之际,这时,屋子里的人十分敏锐,竟留意到了门口的细微动静。 只淡淡问了一遭。 门口元宝儿将白眼一翻,在心里头臭骂了一百句娘,这才揉了揉脸,晃荡着胳膊掀开帘子进了屋。 一进去,便见卧房里头无人,软榻上没有,次间的案桌交椅上没有,视线在偌大的屋子里来回扫了好几遍,这才在南边的临窗前瞅见了一男一女两道身影。 伍天覃这日倒是穿得招蜂引蝶,花枝招展的,他这日竟穿了一袭金色华袍,鹅黄色绣着金丝绣线的袍子美轮美奂,上头小朵小朵淡黄色的玉兰花精致又空灵,头上往日里喜爱佩戴紫金冠,这日却只佩戴了一枚玉簪,衬托得整个人俊美绝伦,美过最好看的月石玉器。 啧,简直比姑娘家还要花枝招展。 元宝儿发誓,这姓伍的衣裳的颜色,比二姑娘箱笼里的衣裳的颜色还要齐整得多。 上回穿了件淡粉色的袍子便罢了,这回竟来了件金的。 远远的看过去,光彩逼人,瞧得人眼晕。 至于他身后鸳鸯装扮更是浓艳,一件玫红色的裙子紧紧裹着身子,勒得屁股,胸,脯子子鼓鼓囔囔的,一股子妖里妖气,手中却捏着块淡绿色的帕子,远远地看上去,花花绿绿的,跟只□□雀似的。 不愧是将来要睡一个被窝的,一个比一个浓艳。 元宝儿心里鄙夷了一番,见那伍天覃此刻正立在窗前的案桌上,宽大的金色袖袍被他挽到小臂上头,透出精壮有力的手腕一截,手中采择了一支杏花枝,正在往案桌上的一个银盆里戳逗弄着,不知在逗弄什么玩意儿。 身后鸳鸯手中端着个托盘,托盘里头摆了两小碟点心。 主仆二人不知在忙活什么。 见到元宝儿进来,二人齐齐朝着他身上看了来。 伍天覃目光在元宝儿脸上扫了一眼,很快,又将视线落入了那银盆中。 仿佛没有瞅见他。 不言不语地,方才还在问他人呢,这会儿却将他当作了空气似的。 “哟,宝儿哥起了。” 鸳鸯扫了元宝儿一眼,阴阳怪气地讽刺着。 元宝儿听了,瞬间将眼一瞪,正欲开口怼去,这时,想起了自己的要紧事,便咬牙忍了忍,半晌,远远冲那伍天覃道:“爷,问玉姐姐这会儿有事,听说爷让她往北院给老夫人送些东西过去,她一时有些走不开,便打发了小的过来代她跑一趟,小的这便去了。” 元宝儿远远看了那伍天覃一眼,巴巴请示着。 说完,将袖子一撸,便要飞快退下。 这时—— “问玉的活是问玉的,关你什么事儿?” 只见那伍天覃一边淡淡说着,一边继续在逗弄着银盆里的东西。 声音漫不经心的,却分明没有应下元宝儿的所求。 元宝儿听了步子一顿,半晌,鼓着脸道:“问玉姐姐事情多,我闲来无事,能够分担一下也是应该的。” 元宝儿这话倒是乖觉。 然而话一落,便听到冷笑轻啧一声,只见那伍天覃淡淡道:“她事多,她拿的奉例和赏钱便也多,她所做的都是她该做的,至于你元宝儿——” 伍天覃一边说着,一边懒洋洋的抽回了手中的枝条,漫不经心地扫着远处地元宝儿道:“你日日偷懒耍滑,自然便闲来无事了,与其闲来无事去做些不该做的,伸些不该伸地手,倒不如多想方设法哄主子开心开心?嗯?” 伍天覃神色轻佻,语气慵懒,话中地暗示却渐渐显露。 元宝儿是聪明人,哪会听不出来。 当即朝着心里头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哄他开心? 呵,他可没这能耐。 要他像四喜和常胜那样日日在他跟前卖笑,他才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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