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筝转过头来看着他,在对上那双满是抗拒的眼睛之后,陈筝一点也不意外,只是沉声道。 “你母妃自从生下你之后,便经常不在宫中,你不想知道真相吗?” “你就没有起过疑心吗?” 孟杲卿站在原地,他不是没有起过疑心,但是每次母妃都能给他一个很好的答复。 “父皇疼爱母妃,特地准许母妃可以随意出宫去游玩。” 他将母妃搪塞自己的话说给陈筝听。 闻言,陈筝轻嗤一声,眼中的嘲讽丝毫没加掩饰,冷言道。 “这种骗小孩的话,也就你会相信了。” 孟杲卿抿了抿干裂的唇角,低头不语,看着对方这副样子,陈筝突然改变了主意。 他不带着孟杲卿从小时候发现的暗道进去了,而是扯住孟杲卿的手腕,不管对方愿不愿意,大步朝着负春苑走去。 负春苑自从陈筝有记忆的时候就存在了,但是父亲从不让人靠近,就连他这个做儿子的也不允许。 小孩子心性调皮,忍不住好奇总想要进去看看,但负春苑守卫森严,被抓到几次也就放弃了。 直到有一天,他那终日躺在病榻上却笑着一脸的母妃朝着他招招手,轻声道。 “筝儿是不是想要去那个苑子里看看?” 当时他也就只有五岁,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 母妃抓着他的手,温柔地将他带到了暗道前,在他钻进去之前,母妃还在嘱咐他。 “不管看到什么,筝儿都不要发出声音知道了吗?” “我知道了。”他用力地点点头,然后他就看见了此一生都无法忘却的画面。 现在负春苑已经很久没人来过了,挂在门上的大锁也积了灰,陈筝拿出腰间的短刀,将锁头从木门上砍掉。 随后将那扇掩藏着他和孟杲卿都无法忘记画面的大门给推开了。 外头幽幽的月光撒进来,试图照清这漆黑的屋子,给两个可怜的孩子照出一条清晰可见的明路来。 但是月光的力量有限,这屋子实在是太黑了,根本就照不亮,四周墙壁上挂满了画,但是因为太黑了,他们根本就看不见画上的内容。 哪怕这屋子已经很久没有住人了,但一打开,还是有一股幽香扑面而来。 像是郁结在这里许久了,此刻房门大开,这才有机会逃出去。 这股味道孟杲卿再熟悉不过了,是母妃身上的味道。 他站在原地,闻着那股熟悉的幽香,胸口剧烈起伏着,心口传来钝痛,瞳孔因为难以置信微微放大。 但孟杲卿站在原地不敢进来,不代表陈筝也不敢进来。 他抬步迈进屋中,掏出火折子将一旁的蜡烛也点亮了,同时也点亮了那挂在墙上的一幅幅画。 那些画全部都是美人图,而且画的都是一个人,或喜或怒,或抬眸或低头,或冷眼或媚视,美人所有的姿态都被记了下来,画在纸上,挂在墙上,日夜思磨。 他迈动宛如重千钧的脚步,朝着那一幅幅画走了过去。 陈筝看着面前的画,心中倒是没有多大的触动,他转头将视线落在专注看画的孟杲卿身上。 “陛下为了稳住父王,让最美的美人每月十五都会出宫陪我父王。” 陈筝的话刚刚落地,便被孟杲卿急声反驳:“不可能!父皇不会这么对母妃的!” “怎么不可能?他最爱的只有自己和自己的皇位,你的死活你母妃的死活谁会在乎?” 陈筝用从未用过的极冷语气说道,要把孟杲卿自欺欺人的幻想劈开,然后将残忍的真相注入进去。 “兵不血刃的事情,何乐不为?” 他拼命摇头,脸色苍白,身子微微颤抖,弱小的可怜:“父皇,父皇,他明明最喜欢母妃了!” 孟杲卿依旧不肯相信,语气却从一开始的笃定变得犹疑起来。 “父皇,他不是最喜欢母妃了吗?” 他看着孟杲卿,冷声打断了孟杲卿所有欺骗自己的幻想。 “你早就发现了不是吗?” 那日他带着孟杲卿从暗道来到负春苑中,看着父王和众多女人欢好。 那些女人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和挽颜公主有几分相似。 孟杲卿怎么可能认不出来。 陈筝这一句话,彻底打碎了孟杲卿所有的妄想,他蹲下身子,双手抱头,不愿面对眼前的一切。 高大的身子此刻缩在小小的一团,微微颤抖,无助可怜。 陈筝面露不忍,可有些话他必须今日跟孟杲卿说清楚。 他早就发现了,那些女人和母妃长了几分相似,可是那又如何呢?无耻的是宁王,跟母妃有什么关系。 “你母妃陪着的不只我父王一个。” “生下你之后,她便经常宿在外面,陛下为何对你宠爱有加,却对孟汝杳冷淡至极?这些你都没想过吗?” 孟汝杳和孟杲卿长的一点也不想象。 想起那些陌生人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起初他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现在想起来恶心极了,用力捋着自己的胳膊。 试图将那些曾经粘在自己身上的视线都给捋掉。 那些人是不是也用过相同的视线看过母妃? 原本如同冰裂般的眸子,此刻彻底破碎开来,泪水从眼眶中涌了出来,他咬着自己的手掌,想要哭却又在克制哭声。 见孟杲卿蹲在地上半晌都没有动静,陈筝将眼底的不忍收了起来,沉下脸色,将孟杲卿从地上拽了起来。 对上对方微红的眸子,眼泪晶莹剔透,可是却不能将那破碎成一块块的瞳孔粘连起来。 他没有第一时间将孟杲卿从地上拽起来,给了孟杲卿哭泣的时间,这已经是他对孟杲卿最大的仁慈了。 此刻对上孟杲卿血色褪尽的脸色,陈筝眼中没有半点不忍,狠声道。 “你以后别再顶着这张脸出现在父王面前!” 他看着这张和那个女人极为相似的脸,都会忍不住心中翻滚的恨意,更不要说父王那近乎痴狂的爱意了。 但孟杲卿此刻就像是没有听见一样,没有半点反应,宛如一个破布娃娃一般被陈筝攥在手心。 那红绳是喜婆给他们系上的,是陈筝解开的。 他将自己和孟杲卿唯一地联系給解开,随后用力地将孟杲卿推出负春苑。 “滚!” 孟杲卿摔倒在地上,半晌都未回过神来。 而陈筝在将孟杲卿推出去之后,将自己一个人关在房中,他拿过一旁的烛火,凑到画像跟前。 身上的喜服还未褪下,但是眼中早就没了喜意,他看着挂满墙壁的画像,眼中浮现浓浓的嘲讽。 负春苑,不负春色,呵。 他亲手将挂在墙壁画像一幅幅点燃了,看着父王为之珍视的负春苑在大火中付之一炬。
第106章 醉花楼 孟杲卿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地上爬起来的,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朝着宁王府外走去了。 他现在唯一的念头,便是尽快回宫去问一问父皇, 问问父皇他和母妃是不是只是父皇手中稳定政权的工具! 可孟杲卿在路过喜房的时候,却被拦住了去路。 面前白影一闪, 随后传来一声倒地的重响和闷哼声,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白拂已经倒在地上了, 就倒在他的脚边。 用满是鲜血的手抓着他的衣摆,颤声喊道。 “…殿下……快走。” 这喜房的房门大开着,里面喜烛撒发出的光芒从屋内撒了出来,昏暗微暖的烛光撒在他们的身上, 映出他们黑暗孤独的灵魂。 他蹲下身子, 看着只剩下一口气的白拂,腹部中了数刀, 鲜血不断从伤口流出来。 已经是大罗神仙也难救了。 白绫看着面前的一幕, 小脸吓得煞白,被鲜血染红的手抓着匕首还未放下。 等到白拂的身子彻底倒下的时候,白绫这才仿佛大梦初醒一般, 鲜血烫人, 手中匕首一惊也掉在了地上。 匕首掉在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但是现在几人都顾不得了,白拂顾不得,孟杲卿根本就不在意。 白绫到底是个普通女子,从未杀过人, 此刻害怕极了,嘴里只一个劲喃喃着。 “不是我…不是我的错, 都是她!都是她!”原本心虚害怕的声音,被嫉妒仇恨填满,变得理直气壮起来。 对!都是白拂的错!如果不是白拂要跟她抢世子哥哥的话,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世子哥哥呢!世子哥哥在哪? 对于耳畔凌乱离开的脚步声,两人都没有在意,他低头看着倒在地上的白拂,眼中没有流露出一丝的悲伤,这些都是白拂自己选择的。 现在走到这一步,白拂早就应该想到。 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孟杲卿,孟杲卿依旧站立着,连低头看他一眼的意思都没有,她看不到孟杲卿的眼睛,便低下头看着孟杲卿的衣摆说。 “殿下对白拂的恩,白拂只能来生再偿了。” 想至此,白拂露出一个柔和的笑容,衬得惨白狰狞的脸色也变得柔顺了下来,像是回光返照一般,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没有一丝的气喘,也没有断断续续的。 “殿下还是快走吧,离这里越远越好。” 在孟杲卿离开之后,陈筝将白拂关在了喜房中的衣柜中,她一点声音也不敢发出,她害怕旁人瞧出来新娘已经换了,只能一个人待在衣柜中,用右手堵着嘴巴。 她没有等到陈筝,反而看见了鬼鬼祟祟进来的白绫。 她知道白绫不死心,便想劝白绫离开,但没想到白绫掏出匕首朝着自己刺了过来,当时她只觉得腹部一痛,便看见白绫的小脸比自己的脸色失血还要快。 可是她不后悔,白绫不把她当姐姐,她不能不将白绫当成自己的妹妹。 她无悔无憾,更无愧。 直到白拂咽下最后一口气,孟杲卿这才蹲下身子来,平静的眸子这才敢流露出悲伤来,他伸手抚过白拂脸上的伤疤,轻声呢喃道。 “下辈子,别碰见我这个灾星了。” 至死,白拂的嘴角都带着淡淡的笑意。 孟杲卿不知道的,她看见了。 —— 等到众人都赶到醉花楼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醉花楼是晚上的生意,此刻正是热闹的时候,外头人声鼎沸,里面声音更响,脂粉香和姑娘如团花的娇颜一同映入眼帘,扑进鼻尖。 梦如率先从马车上下来,进入醉花楼的第一件事情,便是让人把醉花楼的大门给关上。 随后要将楼中的姑娘遣散掉,此事来得太过突然,姑娘们面面相觑,一时间没有一个人抬步离开。 直到商苑抬步从马车上下来,她扫了那些一脸忐忑的姑娘一眼,她知道她们在顾虑什么。 低头将腰上的荷包解了下来,将里面的银票取出来,递给一旁的侍女,吩咐道:“给大家分分吧,钱虽然不多,但也足够大家安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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