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刚蹲下时她正蜷成一团,于是他便只注意到了她的脸。 沈莓这时也才想起把被袖子掩住的双手伸出来,吸着鼻子弱弱道:“手疼……” 严许在看到那双手的时候便神色一拧,眉心狠狠皱了起来,眼里尽是厉色。 小姑娘原本白皙细腻的手此刻已经沾上了斑斑血迹,从手背到细弱的手腕上都是深深浅浅的划痕,有些上头冒出的血珠已经凝住,却依然看着骇人。 严许有那么一瞬他甚至不敢伸手去触碰,只能颤抖着指尖轻轻抚上那些伤口。 他垂着眼眸,心疼的呼吸都滞缓了几分,声音带上些喑哑:“是……如何弄的。” 沈莓刚刚一直没敢看自己的手,现在只一眼便觉那些被烛台尖针或刺或划到的伤口惨不忍睹。 她的眼睛又红了,好像在严许身边时总会格外脆弱几分。 “我被绑起来了,但屋子里什么都没有,所以我只能用烛台的尖针戳绳子,当时已经把蜡烛吹灭,太黑了,什么都看不见……” 沈莓现在想起来还会觉得害怕,甚至觉得刚刚在黑暗中一点一点死命戳着绳子的自己比她想象的还要勇敢许多许多。 严许沉默地听着,揽着她的手却渐渐收紧。 脸色沉的可怕。 待沈莓轻声将自己从这间密室里醒来的事一点点说完了,他扯下一截衣角,慢慢替她将两只手的手腕先缠了一圈。 “我们现在便回去上药,哥哥带你离开。” 沈莓点点头,想从地上站起来,却一时觉得腿软。 严许索性将她打横抱起,朝外头走去。 沈莓乖乖缩在他怀里,这时才发现出来之后竟然是一个厨房,这扇小小的门开在厨房的墙上。 她看了眼周围,锅碗瓢盆样样齐全,一些菜也堆在墙角,一看便是经常使用的地方,也就是说这儿是有人住的。 沈莓心里一惊,诧异看向严许:“这里是?” “是一户普通人家的厨房。” “那我怎么会在这?” 严许垂眸:“这或许该问问裴青。” 说完,他走到灶台边,脚下踩住一块砖,轻轻用力,那扇通往密室的小门便缓缓移动,最后合上了。 而合上的那面墙上,固定着一个放零碎物件的竹架子,这样密室关闭时便不怎么看的出了。 其实这算不上多精巧,但一户普通人家,却做了间狭小的密室,本就很匪夷所思。 沈莓看着已经复原的厨房,沉默片刻,终于问道:“哥哥觉得这件事是裴青做的?” “你近些时日在京中并未接触任何新认识的人,除了他,加之今日你与他划清了界限,他若还是想要娶你为妻,便只能剑走偏锋。” “可是我刚跟他说完,就遇到了意外,难道……” “确实太快了,除非他早有准备。”@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两人说话间,严许已经抱着沈莓快步离开,从院子后门的墙边一跃而出,沈莓只匆匆看到了几个倒在院中的人影,看起来像是将自己掳来的人。 此时临冬和守砚就在这个院子的周围守着。 原本见严许许久未出来,他们已经准备按照吩咐在这儿盯着,这下见他抱着个人出来,当下便知道是人找到了。 两人急忙奔过去。 守砚自认失职,低着头对沈莓道:“是我们没保护好小姐,请小姐责罚。” 沈莓在严许怀里摇了摇头:“你们尽力了,我知道定是那几人太厉害,你们两人对上四人本就分身乏术,不怪你们。” 严许则没有多言,只想尽快带小姑娘回去上药处理伤口,对两人吩咐道:“院子里四个人认一认是不是刚刚掳人的那几个,是就捆了下迷药扔进厨房密室,还有堂屋里那个老妇也一并关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女人和小孩都不在院中,你们去院中找地方藏了等着,若她们回来了发现什么异常,通通打晕扔进去。”@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沈莓静静听着,虽然不太懂,却在听到小孩二字时想起了刚刚自己在灵泉寺门外看到的那个小男孩。 他们跟着小男孩进了巷子里后就遇到了那四个人,很快缠斗起来,她甚至没来得及看到那小男孩去哪儿了,就被人打晕了。 “守砚,那个小孩呢?”沈莓问。 守砚如实道:“他跑了,那四人一出现动起手,他就趁机跑掉了,有些奇怪。” 那小男孩遇到这样的事却一点都没有哭闹,而是寻着机会飞快跑走了,也不知去了哪里。 沈莓闻言皱了皱眉,觉出了点不寻常来。 严许垂眸,看着她神色凝重的小脸,轻声道:“皎皎先不想那么多,我们回去再说。” “嗯。” 沈莓默默点头,当即便也不说话了。 临冬先进了院子处理院中那几人,守砚很快找来一辆马车,严许抱着人进去,车夫便按照他们说的往沈府赶。 马车里,沈莓现在已经缓好了,她没再窝在严许怀中,而是挨着他坐在一边,这时才终于问道:“哥哥,你是如何找到我的?” 自两人表明心意后,沈莓又开始习惯地喊他哥哥,像是把这当做了一种昵称。 严许还是揽着她的肩不放开,听她问起,便将找她的过程缓缓说了。 边说,搂在她肩头的手便时不时紧了几分。 他现在回想起来,从得知她出事到将人找到的这段时间还是让人觉得如此漫长和煎熬。 那时心里巨大的恐慌与心焦,还有深深的无力感,他此生都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对不起哥哥,让你担心了。” 沈莓听完,设身处地想了想,若他是严许,心爱之人突然出了事,寻不到人了,她都不敢想自己会如何的慌乱又绝望。 “傻姑娘,”严许很轻地摸了下她的头,“这不是你的错,何故要道歉。” “我只是想到那个小孩子,也许他是故意……” “即便如此,你的善良也没有错。”严许温声道。 他认真看着姑娘那双干净的眼眸:“错的是他们。” 沈莓静静回望他,片刻后,眼里终于露出一点笑:“嗯!” 她忍不住又靠上严许的肩,有些疲惫,却还是忍不住在嘀嘀咕咕:“可是哥哥,你说裴青为什么要这么做啊……” 严许不想让那些龌龊的心思污了小姑娘的耳朵,只低声道:“如今京都人人皆知你与耀王妃姐妹情谊深厚,耀王妃迟早会归京,娶了你,他日后甚至可能进入内阁,成为权臣。” “人心的贪欲若不加克制,那便是无穷尽的,有一条捷径在眼前,自然多的是人想走。” 沈莓轻轻点头,其实心里也猜到了些。 只是从前裴青伪装的好,她便没想过他会是这样的人,甚至在今天她与他在灵泉寺说话时,他都是一副温文尔雅,体贴周到的模样。 谁能想到呢,在那时他心里便想好了一切。 沈莓疲惫地闭上眼,脑子里是纷纷扬扬的思绪,渐渐便没了声音,睡着了。 严许轻轻搂着她,调整一下姿势让她靠得更舒服些,在马车轻轻摇晃的车轮声里,脸上刚刚还温柔认真的神色渐渐沉了些。 裴青与沈莓在东宫那日或许可以说是偶遇,但后续的一切,却似是都有预谋。 严许想起那日他从几个小孩手里拿回了沈莓的荷包,与她搭上话,他眯起眼睛,或许就连那几个孩子撞到姑娘身上偷了她的荷包,都不是偶然。 待马车在沈府侧门停下,严许抱着小姑娘下来,敲开了门,径直走了进去。 开门的是邱姨,刚刚前不久春华被送回来时她便心知出事了,但这事不可声张,所以只吩咐了两个心腹丫鬟在前后门守着,自己则在侧门。 邱姨想若是莓小姐被找到送回来,定不会走正门的。 这时见严许将人抱回来,小姐的披风不见了,袖子上还有些血迹,她心里一紧,什么都没说便匆匆关好门跟了上去。 邱姨:“公子,可要我去请大夫?” “嗯,去请和善堂最擅处理外伤的那位王大夫,小姐受了点伤,无大碍。” 严许吩咐一句后,便抱着沈莓进了屋。 如今春华也晕着,他得亲自照顾小姑娘才放心。 沈莓只是有些累,所以睡着了,这会被放到床上又迷迷糊糊醒来,轻轻叫了一声:“哥哥……” “我在。” 严许很快便应了声,顺势握住她的手,问:“怎么了?” 沈莓摇摇头,嘟囔道:“我不困……只是有点累……躺躺就好了。” “嗯,那我陪皎皎说说话。” 严许在床边坐下,尽管如今他再在这儿已经有些于礼不合,但现在也顾不得许多了。 王大夫来得很快,等到了屋子里一看见沈莓,回忆马上涌来。 “是沈姑娘啊。” 他摸着胡子,看见坐在床边的严许好像也不惊讶,提着药箱上前问道:“是伤着哪了?” 沈莓还记得这个大夫,当初她从假山上跌下来,就是王大夫替她缝的针,后来又断断续续给她看过好几回,直到她的脚痊愈。 现在连疤都未留。 “王大夫,”沈莓坐在床上,乖巧地伸出了手,“是手伤了。” 她手腕上深深浅浅的伤痕流出的血都已经干了,现在伤口倒是也不渗血了,只是看着吓人。 王大夫经验老道,只一眼便说:“一点皮外伤,上了药很快就能好了,莫要沾水就是。” 说着便打开药箱开始利落地替沈莓清理伤口。 沾上药水时突然一下细密的刺痛让沈莓轻轻吸了口气,但她怕王大夫觉得自己娇气,很快忍住了。 可严许却看了眼王大夫:“大夫,麻烦轻些。” 王大夫手一顿,瞬间了然。 行吧行吧,现在的年轻人,这都不是哥哥了还这般关心呢。 他果然手下轻了些,很快给沈莓两只手的伤口重新缠上纱布,留下一句:“冰肌膏要是还有能接着擦,没有用普通的便是,留不了疤。” 然后就干脆的离开了。 沈莓活动了一下手腕,上过药后也不怎么疼了,反正也没伤筋动骨,她突然问严许:“哥哥,接下来要拿裴青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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