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看她一眼。 这吻没消气,反而又起了火,霍显心里更闷了,他觉得姬玉落就是个王八蛋。 没心没肺的王八蛋。 她什么都不知道,占着一无所知就胡作非为,这人根本没有心肝,掐死算了。 没有心肝的人忽然顿了顿,说:“对了,锦衣卫如今成了众矢之的,府里不安全,不日更有祸事发生,京中也不安全,盛兰心是个女子,以防万一,不如将她送出城?” 霍显深睨她一眼,对旁人倒是有情有义得很。 这事他也考量过,于是道:“之前为她备了座宅子以防万一,过几日就送她出城。” 姬玉落道:“那就好,正是多事之秋,你身边离不得人,且路途遥远,男子也多有不顺,我让朝露等人护送她去吧。” 霍显想想,便应了,只拿眼瞥她,道:“你怎么替她打算起来了?” 姬玉落拈了拈耳珰,说:“她对我好,我自然也对她好,以德报德,有何不对?” 龚州。 萧元庭被府中管家以祭拜祖宗为由,匆忙塞进了马车里,一路就跟逃命似的,这也不准多歇,那儿也不准多停,日夜兼程抵达龚州一个叫元溪的小县。 萧家老宅就在这儿。 萧元庭回了老宅,累得浑身骨头都在叫嚣疼痛,足足睡了三日才缓过神来。 然而三日后,他才发觉家里这帮奴仆格外难缠,去哪儿都要紧跟着。 忒烦人了。 管天管地,还管上他出入花街柳巷了! 萧元庭大发雷霆,也稍稍震慑住了这些奴仆,众人可是怕了这萧小公子,管家只说好生看管,少让他去人多眼杂之地,也没说完全不让,那便睁只眼闭只眼得了。 然而痛快玩了几天,萧元庭就不痛快了。 元溪到底只是个小县,哪能有京都繁华有趣?就连花楼里的花魁,都不及京都小娘子的十之一二。 没劲,太没劲了! 萧元庭在温柔乡里醉了一夜,没精打采地躺在马车里,忽闻不远处传来喧闹喝彩之声,他眼皮分开,撩了帘子一看,竟是赌石。 败家玩意儿对赌最有兴趣了。 然不等他叫停马车,就瞧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他乡遇故人,萧元庭当即一笑,却见那人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又指了指萧宅的方向。 萧元庭怔了怔,搞什么名堂? 待回到萧府,他等了又等,直至入夜也没等来什么动静,终于扛不住困意,就要命人伺候歇下时,只听门外传来两声响,“小公子。” 萧元庭不设防地推开门。 门外的人正是篱阳,他恭敬地朝萧元庭拱手道:“萧小公子。” 萧元庭让他进屋说话,好奇道:“你怎么在这儿?你在这儿的话,遮安是不是也在?你快带我去找他,我可闷死了!” 篱阳说:“我家主子不在此处。属下是追着个凶犯才到了元溪县,既是公事,不好声张,以免打草惊蛇,过几日就要与我家公子到通州会面了,还恳请小公子莫与人提起锦衣卫到过此地。” 通州。 萧元庭顿时来了兴致,通州繁华,宁王治理有方,另其离京甚远,别有风情,听说还有不少异域美人,他早就想去了。 他拽住篱阳的衣袖,“好篱阳,你带我一块去吧,保管不给你添乱,待回到京都,公子我赏你一套大宅院可好?” 篱阳为难,“这……” 萧元庭忙压低声音说:“你放心,我不叫人知晓,咱们悄悄地走。” “好吧。”篱阳勉为其难地应下。 孟秋时节,北方的气温仍居高不下。 宣平侯自腿疾时时发作后,便鲜少再往训练营跑,如今又勤勉起来,盔甲压身,顶着一头汗回到府里。 秦氏为他宽衣,叹气道:“大热的天,你日日折腾什么,腿才好了些,小心又给折腾坏了,练兵练兵,如今又不要你出兵退敌。” 宣平侯动了动唇,对着秦氏那张忧思过度的脸,终是将话咽了下去。 都说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他的兵在京都休整的时日太长了,如今是生锈发钝,速度和锐气都不比当年,如今免不得要重振旗鼓。 可这些,他都无法对秦氏开口。 自打霍玦故去,秦氏便成日郁郁寡欢,将所有心思都放在为霍琮调养身子上,没个成效,于是愈发忧愁,白发都多添了几根,何必再给她添堵。 宣平侯道:“夫人知道,我闲不住。” 秦氏将盔甲摆在案上,说:“我听闻朝中近日不太平,刑部和大理寺一气拿了好几个朝廷命官,都是与那阉党有所勾结的,那……北镇抚司可会受到殃及?” 宣平侯脸色微变,别过脸去,道:“那个孽障,我早知他迟早要栽跟头,活该。” “那倘若真有那日,侯爷可会保他性命?”秦氏直勾勾地盯着他。 短暂的沉默,宣平侯回过身时,秦氏的眼眶已经红了一圈了,他忙扶住她的肩,道:“夫人在想甚?他早与咱们霍家断清干系,他今后如何,皆是他的造化,他的命,我怎会做那糊涂事?” 秦氏流了泪,道:“侯爷可要记好,莫不能心软,当日他害我儿,便是侯爷心软,我也是万万不答应的……当年那朱氏,我怜她卖身葬父可怜,才领她进府,谁料她转头暗使手段,竟敢在你茶中下那下三滥的药……他、他们母子,一个比一个狼心狗肺!” 宣平侯拍了拍秦氏的背脊,陈年旧事,谁说又不是他心头的一根刺。 霍显生得又太肖他生母,故而从前,怎么看他,都觉得他与他生母一样,心思太深,行事不端,可有过之而无不及,他更让人头疼。 “侯爷、侯爷!”都尉一路将马儿赶得飞快,到了侯府,不等人通报,就闯了进来,隔着门说:“皇上,皇上驾崩了!” 宣平侯把门推开,“你说什么?” 不待都尉再说,“咚”地一声,丧钟敲响。 那声音沉重,穿云裂石。 宣平侯瞪了瞪眼,朝皇宫的方向看去,呆了片刻,不由抚了抚脑门,来回踱步,早不崩晚不崩,偏选在了这个多事之秋。 谢宿白临窗而坐,丧钟一响,他安逸闭着的眼睛陡然睁开。 惊讶和平静都只在一瞬间。 他停了片刻,身子渐渐放松下来。 那倒映着蓝天白云的瞳孔底下,几乎冷漠得没有情绪。
第98章 顺安三年的秋,哀思如潮。 宫门城门紧闭,禁军持兵,昼夜严守,绕宫屯兵,皇后不在宫中,蘭妃代持凤印,诏三公典丧事,百官衣白单衣,长跪于太和殿外。 顺安帝在世时,后宫佳丽三千,妃嫔众多,重华殿里昼夜恸哭,不绝于耳。 内阁设在前宫大院,隔着老远都能听见那鬼哭狼嚎的声音,大臣纷纷摇头,让小童将门窗摁紧了些。 他们没有那个闲心为顺安帝哀悼,甚至心中隐隐还有些兴奋,熬了两人年,顺安帝可算死了! 遥想承和帝驾崩时,他们也是聚集一处,劳心费神,一心只想为大雍择个好皇帝,可最后结果却不尽如人意,这些年和顺安帝那憨货日吵夜吵,实在累人,如今总算能换个皇帝,实乃幸事。 可内阁中也并非人人都一条心,到底有心思各异的时候,此时就分为三党。 一党坚定立小太子,一来其为先帝嫡长子,继位名正言顺理所应当,加上太子年幼,大多事得倚仗内阁,这无非是给内阁行了方便。 扶持个傀儡皇帝,简直不要太舒坦。 可另一方人却不这么认为,顺安帝原本就并非正统皇室血脉,其长子又何来名正言顺之说?太子年幼,少不得被人挑唆,焉知他身边不会养出第二个赵庸?其余两个还在吃奶的小皇子更不必说了。 若再从宗亲里挑,宁王品行端正,再合适不过。 然这也受到了反驳。 怀瑾太子的独子尚在人世,为何还要从宗亲里挑? 如今国子监那一封封辞藻华丽的文章动摇了朝中不少官员的心,比起宁王,长孙殿下显然呼声更高一些,且他的呼声不止在朝堂,更是在民间,试问如今坊间谁人不知,那杀贪官斩污吏、与锦衣卫作对许多年的催雪楼主人,正是长孙殿下! 三方辩论,七嘴八舌的,声音一时间竟盖过了重华殿的鬼哭狼嚎。大臣们各执一词,唇枪舌剑,说到兴头上不由慷慨激昂。 从朝云到日暮,难辨输赢。 而自打顺安帝驾崩后,姬崇望便是一脸惨色。 从姬玉落找上他,利用国子监的学生引导舆论,再到皇帝驾崩,根本就是被安排好的,顺安帝不是病死,他大有可能是被人害死的! 而姬崇望参与到其中一环,犹如做了同谋,他焉能不慌? 这可是弑君的死罪,那孽障竟敢、竟敢如此害他! 姬崇望失魂落魄地从国子监出来,就想去寻姬玉落问个明白,谁料行至长街,就撞上了同样形容狼狈的萧元景。 萧元景的马车坏在半路上,他忙下车命人挪开,让姬崇望先行,待姬崇望的马车离开后,他脸色一变,抓住那来通报的小厮的手,脑仁突突地跳:“你说什么,元庭怎么会不见?” 小厮颤抖,“小的、小的不知,那天傍晚回老宅时人还在,翌日清晨就不见了。” 萧元景压低了声音,字句都像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给我找,马上找!不许惊动国公府,暗地里找!” 姬玉落送盛兰心出城,马车堪堪停在城门口。 车厢里,两人分坐一榻。 姬玉落看着盛兰心,道:“荔县不远,却也不近,日夜兼程也需五六日,沈小姐多保重,我将那些侍女留给你,有什么紧要差事,吩咐她们去就好。” 盛兰心从车窗外觑了一眼,车旁站了几个侍女,身板挺拔,面容精神,一看就不是寻常侍女,而是身手奇佳的武婢。 她面露感激道:“玉落小姐,多谢你。如今有你在霍显身边,我也安心了,但我有一事,还想拜托你。” 姬玉落提了提眉,“你说。” 盛兰心道:“西院里的妾室,大多都是命途多舛的可怜人,她们是被原本的主家送来的,也并非真的自愿,其中也有当初赵庸送来的宫女,但这几年也没掀起什么波浪,若是可以,还请给她们一条生路。” 姬玉落道:“可以——” 她点着头,话音却忽然顿住,神色也忽然僵在脸上。 是了,盛兰心和叶琳琅都是赵庸送给霍显的女人,如若赵庸给霍显下的毒当真令他不能行男欢女爱之事,他何必要把女子送来当细作? 另外,霍显在外行事浪荡,若那蛊毒真有这作用,赵庸心知肚明,他何苦装出这模样? 盛兰心道:“玉落小姐,可是哪里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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