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岷又澄清了一次,目光垂下来,细看虞欢的反应。 虞欢秀发披散着,浓密纤长的睫毛映在烛光,微微颤动:“我管你是什么。” 齐岷抿唇:“之前没有向你说明身份是我不对。欢欢,别生我气,可否?” 虞欢别开脸,齐岷却已看见她潸然而湿的眼睫,以及那一刹那间泛红的眼圈,胸口登时像被无形利爪攫住,让人呼吸都开始难受。 齐岷拨转虞欢下颔,直视着她含泪的双眼。 虞欢看见齐岷,他已换下先前那一身青色曳撒,改着交领锦袍,乌黑浓密的头发用发带高高地束在脑后,灯火里,轩眉朗目,高鼻朱唇,怎么看都是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可是……虞欢的目光落向他下颌,那里和冯敬忠一样,白白净净,没有一根胡须。 “你不长胡须。”虞欢戳破。 “……”齐岷尴尬道,“我今日刚刮过。” “你从来都不长。” “我每次来见你,都有收拾过。” 虞欢冷冷一哂,极尽嘲讽。 齐岷别无他法,见她又要挣扎离开,抓起她的小手按向一处。 虞欢怔忪,明白自己所按的位置后,心口剧震。 齐岷耳根滚红,脑袋犹如煮着沸水的茶壶,往外冒着热气,声音亦是闷闷的:“现在,信了吗?” 虞欢瞪大眼眸,盯着齐岷板着的、涨红的脸庞,感受着掌心底下的什物,似乎是软软的一大包,其中有一条有些硌手,并且在随着齐岷的呼吸慢慢变化。 虞欢反应过来后,抽开手:“你放肆!” 齐岷反手撑着方榻,往后微仰,屈膝挡起那里,表情亦没多好:“你不信,我只能如此。” 虞欢低头拿手在襦裙上用力擦拭,恨不能搓掉一层皮,齐岷五味杂陈,伸手去抓虞欢手腕,虞欢差点弹跳起来。 “……”齐岷开始黑脸,“你这是做什么?” 虞欢恼羞成怒:“你这个放荡无耻、臭不要脸的登徒子!” 齐岷不以为意,只道:“不是阉人了?” 虞欢气结:“你!” 齐岷唇角微动,接着笑了。 虞欢见他竟然还敢笑,火气更大,齐岷收敛笑意,往屋外看一眼,低声道:“小些声,被人发现,我就真成放荡无耻、臭不要脸的登徒子了。” 虞欢便要叫好,齐岷道:“届时被令尊抓走,可就再也不能来陪你玩耍了。” “谁稀罕!”虞欢呛声。 话声甫毕,屋门外人影晃动,有丫鬟疑惑地喊着“小姐”,想要推门。虞欢急道:“不许进来!” 外面的丫鬟明显一愣。 虞欢胡诌道:“我在骂书里的臭淫贼、负心汉,不许进来叨扰我!” “……是。”丫鬟颤声应着,掉头走了。 虞欢长吁一口气。 齐岷坐在榻上,看完这一幕,唇角笑意更深,忽然感觉手掌虎口处黏黏的,低头一看,才想起是被虞欢咬破的伤口。 虞欢回头,看见的便是齐岷掀眼看着自己,用嘴舔舐虎口血迹的模样。鬼使神差,这样粗野又妖冶的一幕,竟像钟椎在她心里狠狠一撞,弄得她心动神驰。 齐岷舔舐完伤口的血,看了两眼后,再看向虞欢。 虞欢被齐岷一看,更面热心跳。 “可有药?”齐岷示意了一下手上的伤口。 虞欢面红过耳,嘴硬道:“有也不给你。” 齐岷道:“我有。” 说着,便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来,扔给虞欢:“劳烦欢欢给我上药吧。” 虞欢接住小瓷瓶,有点恼被他安排,齐岷摊开手掌给她看她的杰作,虞欢盯着那虎口处嚣张的半月形牙印,欲言又止。 原来她牙口这样好。 虞欢坐回榻上,先用倒出小瓷瓶里的药粉敷在齐岷伤口上,后从怀里掏出一方锦帕,仔细地把伤口包扎起来。 齐岷看见那方锦帕一角绣着的茉莉花,想起那次在云盘山受伤后,虞欢也是用这样一方绣着绿叶白花的锦帕给他包扎头上的伤口,心头不由一动。 虞欢包扎完,用手帕两角在齐岷手掌上系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齐岷微笑道:“多谢欢欢。” 虞欢不看他,淡声道:“不用谢,我只是比较善良罢了。” 齐岷笑,不拆穿什么,晃了晃手掌上的蝴蝶结。 “你该走了。”虞欢开始下逐客令。 齐岷黯然,垂眸道:“明日我再来看你。” 虞欢不做声。 齐岷道:“走前,可以亲一下吗?” “不可以。” 齐岷收起小瓷瓶放回衣襟里,起身走时,回头道:“亲一下吧。” 虞欢坐在榻上抚弄着指甲,脸颊酡红,含羞不语。 齐岷笑,俯身回来亲人,虞欢下意识闭紧双眼,微拱玉肩。齐岷看着她映在烛光里的羞态,唇角上扬,垂落眼睫,歪头在她脸颊上一亲。 虞欢只听得“啵”一声,再睁开眼时,屋里已没有齐岷的身影。 * 春白次日来伺候虞欢起床时,发现虞大小姐的心情格外愉悦,和昨天夜里简直判若两日。 听守夜的小丫鬟说,虞欢昨天晚上在屋里看话本,冲着里面的男主人公大骂了几声“臭淫贼”、“负心汉”,想来是借着话本里的故事发了脾气,所以今早便神清气爽了。 春白放下心来,打开妆奁给虞欢梳妆,忽听得虞欢道:“你知道阉人吗?” 春白一愣:“知……知道呀。” “他们受的宫刑究竟是怎么回事呢?”虞欢看着铜镜里的自己,握起一缕青丝梳着,桃眸里映着好奇与疑惑。 昨夜齐岷走后,虞欢捂着脸在方榻上滚了滚,回神后,想起他抓住自己的手验证他是否是阉人一事,羞恼里竟然迸生出一股隐秘的刺激。 可是,阉人究竟是什么样的,她也不清楚,只是听闻所谓宫刑是割掉男人的隐秘处,至于具体割哪个部位,割成什么样子,她无从知晓。 齐岷昨夜用那样的方式来证明自己,莫非是想表达,那里有东西在便不算是阉人? 虞欢似懂非懂,趁着梳妆时仅有春白和自己在,便问了。殊不知,这一问完后,春白提心吊胆。 齐岷是阉人一事,已在前天大街上被证实,虞欢回家后为此哭了一场不算,今日竟还关心起阉人遭受的宫刑,难道,是打算试着接纳一个阉人吗? 春白痛心:“小姐,您……” “我什么?” “您美若天仙,聪慧可爱,何愁没有良配?齐公子都是那样的人了,您为何还要对他念念不忘?!”春白泪盈于睫,都快跺脚了。 “……”虞欢红着脸,“没有,不提他了。” 虞欢想,既然自己不清楚宫刑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春白这个丫头更不会懂。这天午后,虞欢灵机一动,从以前搜罗的那一大摞话本里翻出一本蒙灰的画册来,趁着午睡的当口在床上偷偷翻看。 这样的话本大周有很多,乃是女子出嫁时用来压箱底的,俗称“避火图”。虞欢从小便爱看各类话本,有次从一家落魄书店里论斤买了一整箱书,里面便压着两本这样的画册。虞欢发现后,不敢看,又不敢扔——恐被虞承或杜氏知晓,于是便仍旧压进箱底里,没成想今日会派上用场。 阉人那里究竟是什么样,她无从获悉,那么,了解一下正常男人是什么样的不就行了? 虞欢为自己的聪慧一笑,翻开画册,上翘的唇角慢慢松下来,然后抿直,一错不错地盯着画里小人的形态,大为震撼。 书里所画,自是详实,大概和虞欢昨天感受到的差不多,是一大包,里面夹着一条,却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凶猛。 虞欢心跳不已,一页页看过去,越看脸色越有些不对,最后蹙着眉关上画册,心生担忧。 她感觉,齐岷的那一条没有画里的这样长,难道,是被砍掉了? 虞欢悚然,对齐岷的怀疑再次席卷胸口。 这天,齐岷仍是夜深人静时来的,虞欢沐浴完后,穿着一身薄纱短衫坐在拔步床上,枕头底下藏着白天翻开的那一本画册。 阉人一事,齐岷固然已有解释,可是就虞欢今日在画册里探索到的知识来看,他的解释里怕是很有漏洞。 压着内心的怀疑、不安,虞欢抱膝坐在拔步床里,等来齐岷后,仰起脸庞。 齐岷今日仍旧是一副少年郎装束,不过锦袍换成了劲装,玄黑的一身,更衬得他宽肩窄腰,猿臂长腿,身材竟极好。似没想到虞欢会在床上等着,齐岷微微扬眉,走过来时,特意在拔步床床罩外停了一停。 “齐某能否入姑娘床内一叙?” 虞欢眼眸明亮,似羞似怯,点头。 齐岷进来,唇角噙着笑,没有碰虞欢的闺床,而是就着脚踏坐下。 抬头看时,虞欢抱膝坐在床头,眼神里有些惘然之色,齐岷不由道:“在想什么?” 虞欢直言道:“阉人受的宫刑是怎么一回事?” 齐岷一愣。 虞欢心里跟着“咚”一声。 “怎么突然问起这样?” “我想知道。”虞欢目光定在齐岷脸上,分辨着他的表情,“你知道吗?” 齐岷眼睫微垂,少顷道:“知道。” “那是怎么一回事?” “男子去势,女子幽闭,是为宫刑。”齐岷答完,眼皮掀起来,烛火里,眸底锐亮,“为何问起这个?” “什么叫‘去势’?”虞欢不答反问。 齐岷看着她,心情复杂道:“你还在怀疑我?” 虞欢沉默,心脏在胸腔里“咚咚”震动。齐岷啼笑皆非,别开脸,似在暗处无声叹了口气,又似扯唇笑了一笑。 虞欢心里七上八下,既怕担忧成真,又怕错怪齐岷,抿唇道:“我今天看了一些图。” 齐岷回头,很快从虞欢的眼神里读懂那些图是什么图。 “我觉得,和你的不太一样。”虞欢说完这一句,脸已红得不成样子,双手紧攥着薄薄的纱裙。 齐岷眸色暗下来,声音也变低,透着喑哑:“哪儿不一样?” “你没有他们的长。” “……”齐岷道,“不可能。” “就是。”虞欢瞪大眼睛,一口咬定。 齐岷眼神更深,似蓄压着大雨来袭时的云,再开口时,声音更哑:“那,你想如何?” 虞欢肃然道:“我想你自己承认一下。” “承认什么?” “承认你究竟有没有受过宫刑?” “我承认有用吗?” “……” 虞欢哑然,两人一时大眼瞪小眼。拔步床里的气氛早在无形中变化,变得极度的暧昧,乃至危险。虞欢忽然转身,从枕头底下取出那一本画册,翻开来后,摊在齐岷面前。 齐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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