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春白才知道,原来这“登徒子”便是虞欢口中的“痴汉”,是元宵那晚“掳”走虞欢的蒙面少年。 这一天,已是入夏,京城里的日头热辣辣的,不知是不是天气太热的缘故,那少年没有在午后现身,虞欢躺在屋里的方榻上,神色恹恹。 待得入夜,暑气收歇,虞欢穿着单薄的裙衫在院里散步,忽听墙角树影无风而动,转头看去,惊见一熟悉的身影藏在树后。 虞欢立刻示意春白去放风。 “你今天迟到了。” 墙角树影覆压,月光都照不着,虞欢看着夜色里的少年,责备道。 齐岷没想到虞欢会在院里,环视四周,把虞欢拉进树影里来藏妥,才道:“有事绊住了,抱歉。” 虞欢瘪嘴不应,仍是一副不高兴的神色。 齐岷从怀里拿出一支木雕的桃花簪,握起虞欢的手,交到她手里。 “这两日有些忙,明日要离京一趟。” 虞欢不及欣赏手里的新礼物,猝然抬头:“你要离开?” “嗯。”齐岷声音似有些疲惫。 “要离开多久?” “说不准,大概一个月。” 虞欢颦眉不语。 齐岷忍着后背的伤,勉强一笑:“会想我吗?” “不会。”虞欢闷声,一副赌气的架势,见齐岷久久沉默,又心虚地抬头。 夜色浓郁,少年轮廓模糊,唯有一双丹凤眼黢黑清亮,深情地凝视着自己,似燃着烛火一般。 虞欢像被烫着,心尖颤动,嚅嗫道:“你……想做什么?” “我想亲你。”齐岷目光平静,又汹涌,映着一览无遗的渴望,“亲一下,可以吗?” 虞欢瞪大眼眸。 这两个月来,二人的关系虽然越来越亲密,可并没有完全到肌肤之亲的这一步,和杜丽娘在梦里邂逅柳生便共赴巫山截然不同。 少年一直很克制,知礼端方,今夜却不知为何,眼里藏着令人心悸的欲*望。 不等虞欢回答,齐岷已伸手抚上她耳鬓,指尖竟是滚烫的,令虞欢心如鹿撞。 “你不说话,我便当你答应了。” 齐岷说完,俯身吻落。 唇瓣被少年贴住,是夏日的炽热,也是春日的柔软、芬芳……虞欢一震后,慢慢闭上眼睛,沉溺在少年的爱抚里,齿关松动时,被一物侵入。 虞欢愕然瞪大双眸。 一吻毕,彼此呼吸急促,齐岷用大拇指擦拭掉虞欢唇角的银丝。 虞欢既惊且羞:“你怎么……伸舌头呀。”声音已快埋进土里。 “你不喜欢?”齐岷意外。 虞欢一声不吭。 齐岷看出她羞态,哑然失笑,低声道:“你也可以伸给我。” 虞欢脸颊爆红,回想刚刚被齐岷用舌缠住的触感,全身战栗。亲吻竟然要这样?还要她也伸给他?那该是何等淫*靡的画面呀? 不及回神,虞欢下颌再次被齐岷捏住。 “给我吧。” 月亮在齐岷脑后,皎洁明亮,说完这一句,他俯身而来。虞欢拱肩,双手抵在他胸膛上,承受着这更热烈、更深入的一吻,不知不觉启开贝齿,伸长舌尖,在他的诱引里沦陷。 月光清幽,婆娑树影沙沙而动,春白守在院里,不敢去看藏在树影底下的那两个人,见有一行人从月洞门那头行来,忙压低声道:“小姐!” 树影里缠绵的身影一动。 “等我回来。”齐岷额头抵着虞欢额头,侧目往外看,那一行人已进院里来了。 来的是上房那边的丫鬟,替杜氏传达禁足已解的命令,同时安慰似的送了一堆礼品,虞欢袖手站在院里听着,脑海里全是齐岷缠着自己拥吻的声音。 这晚以后,虞欢果然没有再见到齐岷,墙角树影里的那一吻却像烙在心口,成为虞欢魂牵梦绕的记忆。 闲来无事翻话本时,虞欢的目光开始停留在那些香艳的描写上,看有情人相爱以后,如何在厢房或亭台里共赴巫山,然后想象起自己和齐岷,心潮澎湃,情难自禁。 有时候,话本里的故事并不太好,比如官家小姐交付身心后,被赴京赶考的才子辜负。每每看到这里,虞欢心底便又忍不住生起担忧。 齐岷说一走便是一个月,他该不会也如话本里的负心人那样,是拿有事的借口来抛弃自己吧? 还有,这小半年来,他从来没有提过成亲的事,究竟是忘了,还是没有想过? 大概半个月后,虞承看虞欢郁郁寡欢,便开恩准她去府外逛一逛,前提是天黑前必须回家。 难得能光明正大出府,春白喜笑颜开,却看虞欢并不如往日愉快,不由道:“今日能出府玩耍,小姐怎么不高兴呀?” 虞欢看着无甚新奇的大街,道:“都是玩过的东西,看过的风景,有什么可再高兴的?” 春白怔然,想起以前齐岷经常偷偷带虞欢出门,小声道:“小姐是想齐公子了吧?” 虞欢脸颊涨红,扣指在春白脑袋上一敲:“不许调侃我。” “不是调侃小姐……”春白抱头,想起什么,斟酌道,“齐公子既然属意小姐,为何一直不来府上提亲呢?奴婢前两日听夫人房里的丫鬟说,夫人已经开始在操心小姐的婚事了。” 虞欢变色,道:“我不是说了还不想出嫁,她操心什么?” “夫人毕竟是主母,小姐年底又要满十六了,婚事肯定是要提上议程的。”春白道,“小姐,齐公子这段时间是在忙公事吗?他是在哪里任职呀?家里可有长辈在?会替他来咱府里提亲吗?” 虞欢被春白问得心乱如麻,明明是艳阳天,心里却不住发冷,因惊觉自己竟然对齐岷近乎于一无所知。 不知道他的家世,不知道他的身份,甚至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去哪里,办什么事……春白问的这些问题,她一个都答不上来。 “小姐?” 虞欢停住脚步,脸色渐渐发白,掉头要往家里走。 便在这一转身时,主仆二人看见长街岔口处,一辆华贵的双辕马车停下来,从车里下来那人身着一袭青色曳撒,头戴三山帽,凤目直鼻,神姿清俊,正是齐岷。 春白悚然一惊:“那不是齐公子吗?” 虞欢也一震,看着齐岷,见其下车后,恭谨地掀开车帘。车里跟着走下来一位头戴乌纱冠,身着红色金绣蟒纹曳撒,腰佩牙牌的男子,年纪五十左右,面无白须,眉目沉厉。 “那……那不是东厂提督冯大人吗?齐公子怎么会跟他在一起?还穿着内使宫人的衣服,他……” 说话间,齐岷已和冯敬忠已走进酒楼,春白目瞪口呆,心里像惊雷一样炸开一个残酷的真相—— “小姐,他该不会是个……阉人吧?!” 虞欢僵立在大街上,只觉身堕雪窟,晴天霹雳!
第80章 ◎番外·梦境篇(下)◎ 虞欢不知道这天是怎么回到家里的。 天黑下来时, 春白捧着盛放膳食的漆盘过来,忧心道:“小姐,都快亥时了,您好歹吃些东西吧。” 虞欢抱膝坐在床上, 眼圈泛红, 脸颊布着凝干的泪痕。白天在大街上看见的那一幕仍然魔咒一样盘桓在脑海里, 令她根本无法理会旁的事情,眼前全是齐岷穿着一身青色曳撒,在马车前恭请东厂提督冯敬忠下车的模样。 他竟然……是个阉人。 难怪从第一眼见他起便觉得格外俊美;难怪他从始至终不提来历身份;难怪相处小半年, 他都一直端方守礼,从不僭越,便是最后克制不住, 也只是和她在树影里接吻。 原来……他是一个阉人。 她在属于自己的生命里第一次邂逅的人, 是一个阉人;她一心交付,以为会像话本里那样离奇相爱,终成眷属的人,是一个阉人! 原来,是这样的?! 虞欢深吸一气, 眼泪又开始往外掉,春白看得心痛:“小姐, 您这是怎么了?便是生气也不该这么折磨自己,弄坏了身子, 岂不是更让小人得意吗?” 虞欢听得“小人”二字, 凝固的目光一动, 看向春白捧着的一碗饭菜, 拿过来大快朵颐。 亥时三刻, 春白伺候着虞欢沐浴完后, 离开房间,前脚刚走,后脚便有一人悄无声息地推开窗户,翻入里屋。 此人正是齐岷。 半个月前,齐岷接到任务离开京城办事,后又被紧急召回京里,乔装成内使宫人护送冯敬忠入酒楼和内阁官员会谈。 冯敬忠同那人内斗多年,事先获悉酒楼里摆着的乃是一场鸿门宴,故命令齐岷随身保护。 齐岷作为冯敬忠的义子,无从推辞,便硬着头皮假扮了一回东厂的喽啰。 没成想,竟然在酒楼门口被虞欢看见了。 齐岷自小习武,敏锐力极佳,扶冯敬忠下马车时明显感觉有人在暗处窥伺自己,用余光一瞥,发现竟然是虞欢、春白主仆,心里狠狠一震。 这半年来,齐岷从来没有和虞欢提过自己的身份,被她撞上这样一幕,会产生怎样的误会根本不必多说,饶是齐岷重来一世,心性沉稳,当时也差点被冯敬忠发现端倪。 忙完以后,齐岷迅速回住所换了行头,前来找虞欢解释。 夜深人静,藏在树丛里的蝉声是最好的掩护,齐岷翻窗入内,一眼便看见虞欢趴在屏风外的方榻上,手里拿着一本话本,却是动都不动,整个人安静得令人心慌。 屋里浮动着沁人心脾的幽香,是虞欢沐浴后的香气,齐岷走上前,唤道:“欢欢。” 虞欢依旧没动,似已趴在榻上睡着,齐岷俯身抱人,听得一道极冷声音。 “别碰我。” 齐岷伸出去的手臂一僵。 虞欢枕着手臂,目光凝在烛火里,漠然道:“滚出我的闺房。” 齐岷目光一痛,沉默片刻后,不退反进。虞欢被他握住胳膊,触电一样,奋力挣扎,张口要喊“春白”,被齐岷捂住嘴巴。 虞欢张口咬在齐岷掌肉上,齐岷皱眉,低头凑至虞欢耳边:“给我一个解释机会。” 少年的身上是干净的皂荚味,清清爽爽,唇间喷出来的气息却烫得像火,虞欢身躯震动,接着挣扎,齐岷别无他法,任她咬着掌肉撒气,从后抱紧她。 折腾一会儿后,虞欢体力殆尽,齿间弥漫开一股血腥味,惊觉自己竟已咬破齐岷的手,忙松开口。 齐岷胸脯起伏,低声道:“消气了?” “走开。” “我不是阉人。”齐岷抓紧时间解释,“今日的事,并非你所想的那样。” 不知是不是因为咬人咬得尽兴,虞欢看着齐岷往外冒血的伤口,不再愤激,反而涌起一层淡淡的愧怍。 “我如今是锦衣卫里的一名小旗,东厂提督冯敬忠是我义父。半月前,我前往京外抓捕官犯,今日刚回京城。我义父今日前往酒楼与人会谈,恐有不测,所以命我假扮成内使宫人随行。我不是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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