邀月脸一别:“不送。” 施乔儿顿时恼了:“嘿你这人怎么这样!不就驳你两句话吗,男子汉大丈夫,一点气量没有。” 邀月:“就没气量,不送。” 施乔儿急了:“你再这样,你再这样我打你了!” 邀月量她这小细胳膊小细腿也就嘴上逞英雄,把头一递:“打,不打我看不起你。” 然后施乔儿举手照脸就是“啪”一声。 场面一时定格。 邀月:“……” 施乔儿眨巴着眼:“是你让我打我才打的嗷。” “你拿这么凶的眼神看我干嘛啊,我又没做错什么,我听你的话我还听出过错来了?君子动口不动手哦,咱们有话好好说不能说就吵一架,你不要趁着没人对我……啊!打人了!娘亲救我!” 两人你咬我一口我捶你一下,施乔儿拼上全部力气和邀月不费出灰之力基本可以论个平手。 不相上下之间,邀月觉得施乔儿是个男的,就朝着胸口推了一把。施乔儿觉得邀月是个男的,就也朝着胸口推了一把。 然后,各自懵住。 两人感受到手下的触感,都觉得匪夷所思,似乎怀疑自己的判断出错了,就又试探性的按了按,确定不是幻觉,瞬间收手退后,盯着对方的眼神活似见鬼。 二人短暂愣了一下子,指着对方异口同声道:“你是个女的!” 接着又是异口同声:“不准告诉别人!” …… 施乔儿到营中时,正是沈清河刚从王帐出来没找到人。 眼见他要急成热锅上的蚂蚁,抬头一看,他的小娘子就自己慢悠悠回来了。 沈清河一颗心放回肚子里,上前将人拥住低声道:“三娘,你到哪儿去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 施乔儿此刻还懵着,怔了一下傻傻开口道:“我和邀月骑马玩去了啊,刚回来。” 沈清河眉头皱紧:“邀月?是他将你带出去的?此人未免太过没有分寸感了!不行,我要去找他说明一下,让他以后绝不能再随意带你乱跑。” 施乔儿忙拉住他:“小事!这都是小事!咱们最要紧的不是剿匪吗,其余这些都不重要!” “剿什么匪!”沈清河语气难得急上一次,“不剿了,回去,再这样下去匪没剿上娘子先遭人拐跑了。” 施乔儿见拦他不住,一着急扯他领子使他低头,贴着耳朵说了一句话。 沈清河听完甚是讶异:“女子?” 施乔儿连忙比上噤声的手势:“别说!这是我和她之间的秘密!我们俩都约定好了,除了对方再不能让第三个人知晓!” 沈清河连连点头,心情大好,见山是山见水是水,趁没人注意亲了施乔儿一口,拉着手将人拐回帐中休息去了。 与此同时,王帐中。 朱昭听完一口茶喷了出来,不可思议道:“女,女的?” 邀月连忙捂住他嘴,呵斥道:“小点声!我和她都约定好了,这事天知地知我知她知,绝对不能有第三个人知道,懂我意思吗?” 朱昭点头如捣蒜。 …… 足行了约莫又有半月的路,总算踏入了赣南境内。 抵达时是个清晨,施乔儿在马车里被颠了一夜,睡得并不算好,人没什么精神,但等钻出车窗看到外面的景色,两眼立即发亮,忍不住感慨:“好美啊。” 东南之地群山连绵,山稠林密,目光所及满眼青绿,而今又逢早上,山间薄雾萦绕,轻纱般笼罩住群山,使得山色有浓又淡,各不相同。 和刚出京城时见到的山不一样,那里的山是一座座,这边的山是一簇簇,山间树木多到连路都看不见,没有人烟的样子,只能听到虫鸣兽叫,像画中神仙住的地方。 同样的山,同样的风景,落到前头朱昭的眼中,便要将他愁出满头大疙瘩。 “先生你看,当真是千里山区,沟壑纵横,铁桶一般。”朱昭的语气活似死了亲爹,痛心中带着无奈。 “十万多的匪众,便是藏身在这样一座座的山峦之中,他们熟知地形,善于与官府作战,靠着神鬼不觉的战术穿梭在山间,不知损害了多少镇压精兵。我们在战场上所向披靡的大凉男儿,到了这里,竟如同掉进猫窝的老鼠,只有任人摆布的份,如何不令人痛心疾首?” 沈清河神情从容,目光缓缓扫过一圈山峦,道:“我们前面到哪停下?” 朱昭本还沉浸在痛心之中无法自拔,闻声愣了一下方道:“南康县。此县乃赣州主城,内里四通八达,耳目众多,先生若嫌太过打草惊蛇,亦可——” “不必。”沈清河收回目光,口吻果决,“就到南康县。” 作者有话说: 今晚可能有二更,十二点之前可以瞄上一眼,如果没有那就是我虚我不行(点烟)
第42章 招安 收到消息, 南康县县太爷亲自跑到城外迎接,迎人回衙门的路上一路屏声息气,大气儿不敢喘一下。 朱昭对于赣南的情况早已了如指掌, 也懒得再问他些什么,到了衙门便拉起沈清河开起小会, 连施乔儿也不避了,到了房中将门一关张嘴便问:“咱们, 现在是否, 放出假消息?是说明日便, 开始剿匪?还是后日?还是大,后日?” 施乔儿揣着回衙门半道上买的炸果子, 坐榻上咯吱咯吱嚼着,心想这老五还真是越来越不拿我当外人, 难道身份暴露了? 不应该吧, 和邀月说好了的。 沈清河这一路也感到不少疲倦, 本来想先搂着娘子睡一觉再说的,没想到这五皇子硬是连口喘气的空都不给他留, 见他前脚进房后脚便追来,非得刨根问底才好。 沈清河捏了捏眉心坐下,道:“不着急,一上来先不必这样。” 朱昭精神抖擞:“那依, 先生之见, 该当,如何?” 沈清河冷不丁吐出两个字:“先招安。” 朱昭:“啊?” 别说老五疑惑,连施乔儿都给惊了一下子, 手中的果子都没拿稳掉在了地上。 待把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的老五打发走, 施乔儿忍不住扑到沈清河怀中询问:“相公, 为什么要先招安啊?以前朝廷可是招安招了不少次了,结果不也就那样吗?我听大姐夫说过呢,有不少山匪头子,表面上顺从朝廷,答应好好做人,实际等人一走,立刻回到山中干老本行去了,而且手段比以往更狠更凶,更加难管。” 二人单独在一块,沈清河心情不觉好了些,在乔儿脸颊亲了口道:“他们的招安,是威逼利诱,不听话便打,我与他们不同,我是劝。” 施乔儿诧异:“劝?怎么个劝法儿?” 杀人不眨眼的山匪啊,还能被三言两语劝听话了? 沈清河眼睛眯了眯,一把抱起施乔儿走向床榻:“先给娘子卖上个关子,到时候你就知道了。眼下先陪我睡一觉,为夫实在有些乏了。” 到了榻上施乔儿方知沈清河没扯谎,他是真累。 甚至手都没再乱放,搂住她便进入了梦乡,呼吸声格外绵长。 施乔儿想到最近几日彻夜赶路,他让她在马车上好好休息,自己倒是一直骑马同五皇子在外谈话,中间鲜少入睡,撑到现在估计已是极限。 施乔儿抬起脸,看到自家相公一脸倦容,比刚上路时憔悴消瘦不少,不免心疼难受,伸长脖子在他唇上亲了下,小声说:“相公睡吧,等咱们忙完回到京城,我会学做很多很多好吃的,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 沈清河在睡梦中自是听不到她的念叨,但不知梦着了些什么,搂着她的那只手更加紧了紧。 次日一早,沈清河就以皇五子朱昭的名义写了封招安书。 朱昭在他房外来回踱步地等,抓耳挠腮想不透为何要走招安这条路,招安书上又会写些什么。 屋子里面,施乔儿趴在书案上,看着沈清河落下一行行笔墨。 山匪大多不识几个字,沈清河这封招安书一改往日拮据聱牙的文风,行文很是通俗直白,施乔儿读起来毫无压力,甚至还能在脑子里过一遍以自己的话讲出来—— “我知道你们过往都是好人家子弟,甚至有些还是当过兵的大英雄,你们走到这一步,也是局势所迫,朝廷所逼。但如今我来了,你们所遭遇过的不公,蒙受过的冤屈,皆可向我倾诉,我一定会还你们一个公道,让那些曾经欺辱过你们的人付出代价,一个也别想逃脱。朝廷让我剿匪,我内心是极度不愿的,因为在我心中,你们与他人一样,都是大凉子孙,都是应该受到保护的百姓。朝廷拨给我的这二十万精兵,我实在是……” 施乔儿读到这里读不下去,眉头皱得能夹死过路的苍蝇,看着沈清河道:“我们带了多少人来?” 沈清河:“两万。” 施乔儿:“……” 施乔儿:“你这上面说二十万?” 沈清河:“无伤大雅。” 施乔儿心想你就胡编乱造吧,低头继续读道:“我实在不想用来对付你们,毕竟伤在你们身上,痛在我的心中。其实我何尝不知你们的苦楚,整日在林中东躲西藏,过那些见不得光的日子,子孙后代也不能谋份正经行当过活,多么令人难过。所以当你们看到此书,只要愿意下山,我就可以上请朝廷赦免你们的全部罪过,给你们安排住宅田地,给你们的子女安排出路,甚至劝动亲友一并下山者,表现极度优异,可以在当地衙门安排闲职入仕,彻底摆脱过去的身份。而倘若个别豪杰非要继续留在山上,与我兵刃相见,那我也只能迫不得已,举兵攻上。在此,我给你们留下三日时间考虑,三日后,衙门会派人在山下接应下山的兄弟们,鄙人当日亲临迎接——皇五子昭亲笔。” 沈清河写完了,施乔儿也读完了。 她扯着沈清河的脸晃啊晃,语气那叫一个复杂:“我到底是嫁了个什么玩意?流心儿芝麻白汤圆,死人都快被你给说活了!不过话说得这么好听,那些山匪会信吗?他们会听吗?” 沈清河就由着她晃,嘴里囫囵个儿地说:“会的,旁人说可能不信,但是五皇子他们肯定会信,不仅信,还会特别感动。” 不管如今老五的处境有多艰难,改变不了他的生母是曾受所有百姓爱戴的开国皇后。试问当年大凉成立前,皇后娘娘脱冬衣而卖换钱给百姓看病的事迹有几户人家不知?老一辈的哪个提起来不都是热泪盈眶。 沈清河第一步下来不诛人,先诛心。 一个上午过去,朱昭好不容易将招安书盼到手里,还没送出去,先把自己看哭了。给邀月嫌弃够呛。 招安书加急送出,先快马送到四方衙门,再由衙门派人到各座山下张贴。其余的时间里,等着三日后的动静就行了。 南康县的县太爷长了张低眉顺目的老好人脸,从这帮京中贵人来到的第一天就想给他们弄顿好酒接风洗尘,结果一个满脑子想着如何剿匪眼见即将疯魔,一个闭门不出整日装死也不知在忙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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