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昭也不知道心里什么滋味。 “我们着急地往过赶,没想到刚城外,就有人找来说王爷出事了,我们就跟着一起来了。” 赵昭忙问:“他怎么了?” “他们说王爷剿匪的时候旧病复发,又被敌人偷袭,这几日一直在军营里昏迷不醒…”寻梅觑着赵昭的神色。 身前的孙妈妈也欲言又止,眼神闪烁。 “你们想说什么?直说就是了。”赵昭道。 “夫人,我和孙妈妈这三年冷眼瞧着,王爷心里的确只有你一个。你摔下去的时候要不是柳如风和听竹一起压制,差点就要随你去了。后来听竹打听到有人见过你,王爷就到处找你。”寻梅顿了顿,继续道,“这些年不管谁说什么,劝他什么,他就一根筋认定了你,王府里连丫鬟都少。” 赵昭心里只觉得乱如麻,只是着急想知道他如何了:“他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不太好。”听竹在前面出了声,他回头看着赵昭眼里带了些埋怨,“是季衡带着苗人偷袭了王爷。” 赵昭道:“我想去看看他。” “我要跟着娘。”末沫虽然很快就和孙妈妈熟了,但是在陌生的环境里,她一点也不想离开赵昭。 赵昭从孙妈妈怀里接过末沫:“咱们一起去看他。” 听竹有些不乐意,他担心这样会更刺激裴凤慕。 恰好柳如风从裴凤慕的帐篷里出来,看见她们娘俩,一脸惊讶:“你们怎么来了?” 末沫看见血有点害怕,抱着赵昭的脖子藏了起来。 “要不,我还是一人进去吧?”赵昭想把她放下。 末沫却不撒手:“是不是叔叔出事了?” 赵昭没想到她这么聪明:“你怎么知道?” 末沫小手指了指柳如风:“他在,血,叔叔不在,叔叔的。” “他很严重吗?”赵昭皱着眉,看着柳如风身上的血。 柳如风点点头,还是带着她们母女俩进去了。 帐篷里光线朦胧,浮尘漂浮在空气中,显得沉闷令人窒息,床上的裴凤慕脸色惨白如纸,有种不真实的感觉,若不是胸膛还在微微起伏,简直像个死人。 赵昭放下末沫,走到床边,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好冰! “他怎么会伤得这么重?” 柳如风叹了口气:“末沫的哪位药引在号称鬼见愁的山中,传闻里面毒物横行,你应该知道他之前在苗疆的事吧?” “知道,他被个什么圣姑抓去试药,后来才被叶家人救了。”赵昭道。 “哪有那么简单,那圣姑在他身上下了同心蛊,同心所感,圣姑死了,他也别想活。他当时为了弄死圣姑强行去蛊,差点就一命呜呼了。”柳如风想想当时的惨状就心有余悸,这人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后来呢?” “自然是添了一堆毛病,发病时神志不清,头疼欲裂,骨肉如烈火焚烧,苦不堪言。”柳如风缓缓说道,“他身上那些乱七八糟的疤,一部分是旧时所创,一部分是发病后自残所致。” “你死后,他的蛊毒再次复发,若不是听说你有可能还活着,我看他是熬不下去。” “后来为了救末沫,他独自一人去鬼见愁采药中了剧毒,又激发了体内的蛊毒。不好好修养不说,又酗酒伤身,后来更是不知道抽什么疯要带兵剿匪,真是嫌自己命太长!”柳如风嗤之以鼻。 “然后他就遇见了季衡,被埋伏了?”赵昭声音有些哽咽。 柳如风在盆里洗好了手,将脏了的血水倒掉,说道:“对,季衡不知道怎么找到了当年被子卿灭了的苗族余孽,他们恨子卿入骨,这次自然不会放过他,子卿现在体内的毒实在太复杂了,就连我也只能尽力而为,哎。” 他一声长叹倒让赵昭彻底慌了:“你一定能救好他的是不是?你救过她那么多次了。” “无论我医术如何精湛,有些事也是天意,而非人力所为。况且现在最重要的是他自己。” “他怎么了?”赵昭不解。 “一个不想活的人,我再怎么救也是无用。”柳如风摇摇头出去了,独留赵昭在屋里发呆。 什么不想活了,他不想活了?就因为她不认他? 疯子! 赵昭看着安详躺着的裴凤慕,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束起的乌发有些凌乱,几缕落在脸上,更显得脆弱。 她越想越憋气,谁让他去做了这些,总是这样,她不愿意,他就逼她就范。 现在更是连苦肉计都使出来了,她心里就好受了?! “娘,不要哭哭,不痛。”末沫一直乖乖坐在床脚,看见赵昭默默地流眼泪,爬过去抱住她,“叔叔怎么了,是不是要死了?” 她也忍不住小嘴一裂,就要大哭。 赵昭忙止了泪,紧着安抚末沫:“娘没事,叔叔是得了病,咱们要一起照顾他,好不好?” “嗯嗯,我想要他好起来。”末沫抽抽噎噎的,小手去抓裴凤慕的手,好冰,她不喜欢。 是啊,这样的裴凤慕,她也不喜欢。 赵昭将他的碎发捋了上去,手掌贴在他冰冷的脸庞上。 每日末沫都会和寻梅去附近的采了最新鲜的花摆在裴凤慕的床头,赵昭会帮柳如风给裴凤慕换药、擦身、喂药。 每天都要给他放毒血,流出来的血是紫黑色的,泛着腥味。 晚上是赵昭衣不解带地照顾他,裴凤慕偶尔会梦呓,嘴里除了父母、姐姐,最多出现的就是赵昭。 赵昭趴在他身边,回想着这几天寻梅和孙妈妈说的事,原来京城摄政王府的主院里一直是她在碧涛苑的摆设,西梢间永远多放了一张架子床,所有她在安国公府、在别院的东西都原方不动地搬了过来,好像赵昭从来没有离开过一样,里面更是除了孙妈妈和寻梅不准别人进。 他执意将孟寒烟外嫁到了外省,孟夫人与他彻底决裂,他不惜背负不孝的罪名,在祠堂里跪了三天三夜。 “王爷说了,他这辈子只要你一个,你的确姓赵,却没有做任何对不起裴家的事,裴家人不会怪你的,就算怪也不能怪你,他一人担了就是,他命硬,不怕克。” “王爷把朝政都扔给别人了,一年到头都在外面,就连王府也待不了多久,每次失望而归都要把自己锁在屋里不吃不喝好几天。” “哎,这么多年那么多高门嫡女,馋猫似的往王爷身边扑,有一个算一个,他连瞧都不瞧一眼,没事了,总爱对着姑娘曾经做的针线发呆。” “双喜姑姑苦苦求过王爷纳妾,说哪怕去母留子也行,不耽误王爷找你,王爷说那他就配不上你,更怕你不要他。” 赵昭用温热的帕子给裴凤慕擦干净了脸,把头发梳好,他的头发比想象中的软,一般霸道的人头发不都硬吗? 赵昭用橡木梳子一点点拢着手里头发,轻轻问道:“你就真的这么非我不可?” 床上人依旧没有动静。 梳好了头发,她把发髻系好,他说过他其实对她是一见重情,她又何尝不是,永州那年七夕,她假扮男儿出去,遇见了他,从此心里就再也没放下过他。 此后,他欺负过她、误会过她、保护过她、强迫过她、宠爱过她…其实不管他怎么对她,在她有难时,在她需要他的时候,他都会赶来。 分开的那些年,她没有一天不在想他,但是她总是觉得摆在他们面前的难题那么多,如果她是嫡女,与他定亲的是她,可能又会是另外一番光景,有些事既然一开始就是错的,何必勉强呢。 但是她低估了裴凤慕,他那么倔,那么强势,从来不管是不是勉强,只想着尽全力去争取。 也是,要不是这脾气,他也不可能熬过那么艰难的一段岁月。 是她害怕,退缩了,她怕她带着末沫找到京城,看到的是他和孟寒烟的你侬我侬,她不信他会为了她做到这个地步。 她总是不相信他。 不,她最不相信的其实是自己,不信有人会为了她这个天煞孤星放弃所有。 他用命告诉她,他会。 如今他却不想活了。 赵昭胸口升起一股不平之气,这个任性的家伙! 她才不要如他的愿!凭什么每次都听他的! 心血来潮,赵昭凑到裴凤慕耳边轻喃着:“裴凤慕,你若好了,我就…” 裴凤慕的眼皮动了动,手指微颤。 他有反应了! 赵昭惊喜不已,转身掀开帘子就要去找柳如风,却见夜晚中火光大盛。 “敌军来袭!” 账外一片嘈杂,听竹领着人马举着火把冲了出来。 有人冲到赵昭面前:“王妃,季衡带人攻来了,不过你放心,这里易守难攻,你们不乱走就不会出事。” “知道了。” 寻梅和孙妈妈也都赶了过来,赵昭看着所剩不多的人马,心里着实担忧。虽然这山里暂时不缺粮食,可如今季衡都找到门口了,他们又能躲到几时? 裴凤慕现在情况如此危急,若是不能提前得到救治,他又能撑多久? 情况果然如赵昭所料,听竹带人顶了一天一夜,才算让季衡暂时偃旗息鼓,只是回来的人数还不及走时的一半。 裴凤慕后面也再没了反应,就连柳如风也爱莫能助:“他中的都是苗疆那边的毒,中原闻所未闻,现在身边药材有限,我也没有好的办法。” 看着士气一日比一日颓废的军营,赵昭看着浑然不知外面发生了何事,只觉得有好多人能陪自己,开心的末沫,还有一点醒来迹象都没有的裴凤慕,赵昭把柳如风、听竹、寻梅还有孙妈妈这几个心腹都叫到了一起:“我有办法,能让大家脱离险境。” “我能说服季衡放裴凤慕一马,之前不是说定王正在赶来的路上吗,你们带着他立即去和定王汇合。” “你怎么说服季衡?还有,我们去找了定王,你呢?”柳如风问道,裴凤慕灭了季家,季衡恨不得千刀万剐了他才是,怎么会为了区区一个赵昭放弃。 只见赵昭娇靥泛起不正常的红,神态略有些羞窘,柳如风突然明白了过来:“你是要用你自己换裴凤慕?” 真是想不到,季衡竟然也对赵昭… 被当众点破心事,即使没有什么,赵昭脸上也有些挂不住,她也是被季衡救了之后,才知道原来他对她的执着之处竟然不逊于裴凤慕。 听竹冷着脸表态:“我不同意。” 强敌在前,他们这些男子还没有死绝,怎么能让女子挺身而出,再说了这可是王爷心尖上的人,到时候他怎么跟王爷交代。 “我们一定能挺到定王支援,哪怕只有我一个人,也能保你和主子平安!” 赵昭对听竹摇摇头,站起来看着不远处的伤兵:“季衡已经把附近都包围了,你挺不住,你知我知,大家都知,不剩多少人了,你们愿意牺牲自己保护我们,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你死。相信我,这是最好的办法,到时候…等他好了,若是…还愿意,你们再来救我,若是不愿意,就让他好好带大末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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