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屋里没别人了,赵昭问汀兰:“往年的月例都是谁发的,有什么不一样的?” 汀兰低声道:“四姨娘,每月发她都要扣下些,七姨娘被扣得最多。” 赵昭暗叹了一口气,都是姨娘,她这样为难别人有什么意思。 在赵府的时候,赵昭就不懂为什么不管如何讨好迎合,赵夫人总是对庶女、姨娘总是没一个好脸色。如今她自己做了主母,更是不明白这种敌意从何而来。 就比如现在吧,她的日子过得好了,反而愈加看不得别人吃苦,所以她才愿意拉七姨娘一把,几个姨娘里就她过得最不容易。 倏地,脑海中闪过一个人的身影。 赵昭让寻梅把前些日子老夫人赏的皮子找出来。 “干嘛用?”寻梅不解,之前她还说挑一块给赵昭做件大氅御寒,赵昭说不用先留着,这会儿眼巴巴地翻出来干什么。 赵昭一面挑一面道:“我想给周姨娘做套护膝。”也算还些三爷的债,那八十两除了给贴身的丫鬟、婆子们发了份例,她还有些其他的用处,季衡的钱只能先欠着。 寻梅翻出了下面的料子:“喏,这个紫狐的吧,不都说狐狸皮是顶顶好的吗,这个颜色也少有。” 赵昭接过来放到一侧,又找出来一块白狐皮,两块银鼠皮。 “紫狐的你偷偷给七姨娘送去,让她给老夫人做一套昭君套。”赵昭捡了件家常布,把紫狐皮包好,递给寻梅。 “那这三块呢?”寻梅指着问。 “我想给老夫人、二夫人还有周姨娘各做一套护膝。” 寻梅道:“姑娘就是心好。” 这紫狐皮最贵重,赵昭让给了七姨娘,明显是帮她。 至于那三块,单给周姨娘做,是怕老夫人不乐意,捎带上二夫人,就没那么显眼了。 而且老夫人那套是白狐,比银鼠皮贵重,二夫人虽然和周姨娘是一样的皮子,但她是晚辈人又谦和,想必也不会挑理儿。 只是一下子做三套,她们又有得忙了。 高门大户就是事多,寻梅做了个鬼脸,抱着包袱出去了。 七姨娘懂事又能干,不出三天就做好了,只是眼睛下面乌青乌青的。 再看赵昭、孙妈妈、寻梅甚至汀兰也差不多,她们要做三套,自然也是没日没夜地赶工。 择日不如撞日,赵昭带着她们就去了荣禧堂请安。 季老夫人听了来意,让崔妈妈把东西拿过来摸了摸,看样子挺满意的,她对着季皙宁招了招手,摸了摸她的头,喟叹一声:“可怜你还这么小就没了爹。” 赵昭和七姨娘瞬间提起了心,生怕季皙宁应对不好惹老夫人伤心,没想到小姑娘反身抱住了老夫人,甜甜糯糯地道:“皙宁不苦,祖母才是最辛苦的,祖母一定要保重身体,全家都指着祖母呢。” 季老夫人老怀宽慰,搂了她到炕上:“好孩子,知道疼人,以后多跟你母亲来祖母这儿玩。” 赵昭见老夫人心情好,顺势将护膝献上,还说给二夫人和周姨娘也都做了一套。 季老夫人看着三套护膝,抬眸横扫赵昭,嘴角的笑容不免有些寡淡:“你有孝心是好的,我们三人身边都有人伺候,这些有没有没什么紧要,玉英怀着身孕,你要多上心。” 这事做的怕是不如老夫人意了,她这是借故说赵昭多管闲事呢,赵昭满嘴苦涩,只得应是。 她就知道跟着玉英住得近了准没好事。 虽然吃了排头,但是既然做了,该送还是得送。 出了荣禧堂,她先带着寻梅去西府给颜沁雪送了护膝,略坐坐就告辞转道去了周姨娘的菡萏馆。 相比颜沁雪的从容,周姨娘对赵昭的到来可是大惊失色,亲自沏茶倒水,忙得团团转。 赵昭颇有些好奇地打量四周,这屋子虽小却布置得独具匠心,临窗立着一架大绣棚,墙脚摆着一人高的白梅,屋子干净整洁,清雅别致。 赵昭拿出针线呈给她:“姨娘别忙,快过年了,我没什么好东西孝敬你,做了点小东西,还请你别嫌弃。” 周姨娘就好像第一次收到东西似的,不知道该先道谢还是该先接过来,脸都红了。 她这样弄得赵昭也很不好意思,两个人好似两株争相斗艳的莲花,比着谁开得更美。 “姨娘真别客气,我是晚辈,孝敬你也是应该的,那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周姨娘如此拘谨,赵昭放下东西就落荒而逃了。 走到半路,赵昭脸上的温度才下去,回头看了看,夕阳下的菡萏馆就像是朵静静闭合的白莲花,在绚丽的晚霞中遗世独立,不沾凡尘。 听说季衡才生下来就被季老夫人抱走了,直到六岁才知道生母是谁。 赵昭突然想到了八弟赵晖,他一生下来姨娘就死了,可即使这样,赵夫人对他的生母讳莫如深,从不祭拜,就好似赵家没有这么一个人。 赵家姨娘多,庶子就一个,赵夫人如此行事也算事出有因,季老夫人明明有亲生儿子,为何还要抢别人的孩子? 周姨娘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季衡呢,他当时是怎么想的,平白无故知道抚育自己长大的不是亲娘,他又该如何自处? 橘红色的光洒落,将她的影子在鹅卵石甬道上拉得细细长长的,剪影的尽头,烟树迷离,青溶溶地站着一个人。 郎朗如玉,正是季衡。 “嫂嫂?”他目露疑问。 她怎么会在这儿? 暖暖的斜晖铺在她的身上,她仿佛在发光,连发丝都是金色的。 赵昭好像做错事的孩子,吶呐道:“我、过年了,给周姨娘送点东西,我先走了。” 腰肢一扭,裙摆旋转,她如灵巧的蝴蝶从身旁绕过,连句话都不等他说完就袅袅地飞走了。 季衡只得作罢,拐向另一条岔路走了几步,又停下来,想了想,最后还是转身去了菡萏馆。 “三爷来了!”周姨娘规矩地行礼,若是细看,能看见她双手微微发抖,眼里还有几分惧意,低声道,“我这儿没什么事,年下正忙,你、不该来。” 季衡点点头,却坐在了桌旁。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明明眼前的人是他的亲娘,他们之间却总像隔着什么,亲近不起来也不能亲近起来。 季衡注意到了桌上的护膝,拿起来看了看,这针脚不是姨娘的。 “这是大夫人送来的。”周姨娘见他一直盯着护膝,说道。 她自己连一件像样的御寒之物都没有,却给周姨娘做了套护膝? 季衡把大氅脱了,却依旧觉得烧得很。 周姨娘帮他把大衣挂好,叹了口气:“真是个苦命的孩子,长得那么好,又有这般的手艺,谁家娶了不得捧在手心里疼呀,偏偏...哎。” 季衡不禁想起那时披着红盖头的赵昭,只要周遭动静稍微大了一点儿,她就会颤抖一次,让人想搂在怀里好好护着。 ~ 听说了赵昭的行踪,裴凤慕拆了手指上包扎的纱布,之前剪破的伤口已经结了痂,他却撕掉痂皮,露出里面还未长好的粉肉,伸出手在半空中看了看,好似很满意现在这个样子似地笑了笑。 果然有人又欠教育了。 踏进碧涛苑的主屋,地上箱笼大大开着,空气里弥漫着皮子独有的猩气,令人鼻子发痒。 寻梅背对外面弯腰收拾桌椅上散开的皮子:“哪有正室给姨娘做东西的,要做也该她孝敬姑娘,老夫人也太偏心眼儿了吧。” 赵昭坐在炕上,别过腰低头翻弄手边的箱笼,这个角度看,她的腰细得惊人:“老人家都看重子嗣嘛。” 其实是老夫人不高兴她多事了,是借着抬玉英,敲打她呢。 但是她不后悔,二夫人和三爷都帮过她,这个情她念,二夫人好说,三爷那边她不好直接做什么,只能对周姨娘好点了。 寻梅还是不服气:“大了肚子就了不起嘛,又不是怀了金子。” 赵昭唉了一声,抬头刚要说话,整个人吓得立刻从炕上跳了下来,嘴角剧烈抽动:“八、姨娘...来了?” 寻梅僵着脖子转过身,就看见裴凤慕对她扬起薄唇。 “哈哈,姨娘来了啊,哈哈,快坐,哈。”寻梅打着哈哈,尴尬地搬来了绣墩。 裴凤慕阴恻恻地笑道:“不了,我怕揣了金子太沉,压坏了你家的凳子。”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一更哦。
第28章 第28章 ◎嘻,夫人好香啊◎ “不了, 我怕揣了金子太沉,压坏了你家的凳子。” “八姨娘真会开玩笑,哈哈哈。哎呀, 有人来了,外面的人也不知道通报一声, 定是汀兰那个小蹄子偷懒, 我去找她给你们倒茶!” 嘤嘤嘤,八姨娘太可怕了, 对不起,姑娘, 我先走一步了。 寻梅眨眼的功夫就逃没影儿了。 真没义气! 赵昭气鼓鼓地看着寻梅逃走, 她还把汀兰给推出来。 汀兰不情不愿地磨蹭到了门边。 裴凤慕斜飞了一个眼刀过去,汀兰双腿一软, 差点顺着门框滑下去:“水、水还没烧开, 我、我我我去烧!” 她也踉踉跄跄地跑了。 听竹很自觉地去了屋外守着。 赵昭只能硬着头皮自己上, 拎起炕桌上的茶壶倒了一碗茶, 推向裴凤慕:“八姨娘怎么有空来了?” “没什么事就不能过来看看夫人?”裴凤慕脱了鹤氅, 随手仍在一旁, 在炕上坐了,接过赵昭的茶, 环视一圈后道, “夫人这是在忙什么?” 赵昭靠后坐了坐, 手指扣着炕沿摩挲:“老夫人赏了些皮子,我看着品相很好就想着做点针线, 你有喜欢的吗?” 她垂着头, 裴凤慕就低了身子去够她的眼, 奇道:“你当真要给我做东西?” 她才不想呢, 可胳膊拧不过大腿,老夫人吩咐的事她再不愿也得做。 赵昭讷讷点头:“是啊。”手里正好拿着刚才挑好的皮子,伸给他看,“这块赤狐你一定喜欢,可以放在坎肩里做衬,不妨碍的。” 这些皮子听说都是宫里赏的,没特别注意颜色,竟然有这么鲜亮的色。 裴凤慕冷挑剑眉,高挺的鼻尖一偏:“谁跟你说我喜欢红色?” 赵昭心里一紧,裴凤慕喜欢红色… “我、我猜的。” 她怎么总是不自觉地把玉英和裴凤慕联系到了一起呢?! 赵昭懊恼不已。 裴凤慕欺身而起,赵昭抱着皮子随即起身,戒备十足地看着他。 他步步逼近,她一路后退。 从次间退到梢间,从外退到里,从光亮退到阴暗,后背碰到了胳人的床架子,无路可退。 赵昭不由得气恼,干嘛这么大反应,这样子她怎么能不乱想嘛。 她清澈明亮的眼眸藏在毛茸茸的皮毛后面,看一眼,躲一眼,隔一会儿再看一眼,又躲开,小鼻子微微翕动,活像个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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