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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昭心中无比绝望。 裴凤慕似笑非笑地看着赵昭。不紧不慢地从食盒里拿出个馒头。 赵昭眼睛瞬间就直了。 裴凤慕唇边漏出一丝得意又残酷的笑意：“想吃吗？” 赵昭的眼睛黏在了那馒头上根本撕不下来，狠狠咽了咽口水，不要，不要回答他。 心里深处有个声音咆哮着阻止她，但是赵昭没骨气地点了点头，眼泪砸在手背上，她怕饿，怕极了，她死也不要当个饿死鬼！ 一声很轻的笑声响在寂静的夜里，那么轻，从鼻间轻轻松松地哼了出来，那么重，充满了鄙视，压得赵昭背脊都弯了下去。 黑色的靴子出现在她眼前，赵昭缓缓抬头，雪白松软的馒头在裴凤慕修长的指尖，她的头顶。 别动！ 身体却根本不服从她的理智，她如乞儿一般向上伸手。 就在手指即将触碰馒头的瞬间，随着又一声轻笑，裴凤慕抬高了手臂。 赵昭的泪水夺眶而出，她死死咬着干裂的嘴唇，尝到了血的味道。 放弃吧！赵昭，要点脸！ 但是身体再一次违背了她的意志，她挺直了腰，再度伸长手臂去够。 又一次，就在咫尺之间，他眼中带着冷酷嘲讽的笑意抬高了手臂。 他以折辱她为乐，她却无力反抗。 赵昭，你这样活着还有什么尊严！ 赵昭闭了眼，就在她即将放弃的时候，馒头落入了她的掌心。 “赵暚，吃了我的东西，今后就要听我差遣。”裴凤慕垂眸看着她，盛气逼人。 赵昭根本没在听他说什么，只顾着抱着馒头狼吞虎咽。 耳边是裴凤慕奚落的笑声，赵昭从未有过一刻如此唾弃自己的没骨头，但强烈的羞耻心无法打败饥饿，她一口接一口地啃咬着馒头，眼泪流到了馒头上，吃进嘴里咸咸的，涩得发苦。 “赵暚，看看你现在都成了什么样子！”裴凤慕讥笑道，满脸的嫌弃。 赵昭嘴小，用了好一阵子才把馒头全部塞进了嘴里，两腮撑得满满，她用力捶了捶胸口，嘶哑道：“你又没挨过饿，当然不懂。” 他没挨过饿？！ 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裴凤慕眼里闪着刺痛的光，恨不得把她刺成个刺猬。 赵昭心里一凛：“对...不起。” 他吃过的苦头又何止这些。 可是他要做什么？ 他刚刚好像说要她帮他做事。 这么说他是要救她了？ 裴凤慕救她？！赵昭简直不敢相信，明明他之前恨不得杀了她。 赵昭抬眼看着他：“你要我为你做什么？” “报仇，我已经知道是谁害的你我了。” “是谁？” “颜沁雪。”裴凤慕目光阴冷。 赵昭倒抽一口凉气：“不可能！” 这个家里谁都有可能害她，唯独不可能是颜沁雪！ 他一定是弄错了！ 怎么会是她？！ 不会的！ 赵昭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裴凤慕固定住她的下巴，漆黑的眼中难以化解的怨毒和狠厉，旋成一股漩涡，恨不得将赵昭的灵魂吸进去，逼她看清丑陋的现实。 冷得骇人的声音响彻在耳畔：“南海琼岛有一种特殊的药草，尝起来和胡椒相似，但若搭配一味香料，就是致命毒药。前日宴请，颜沁雪准备的都是夹了胡椒的咸口点心，她又故意引诱我喝甜腻的茶，而你表哥点的迷香恰好含有这味香料。” “不、不、你一定是弄错了，我表哥怎么会和二夫人有关系，二夫人又怎么会懂药理，更不可能搞到什么南海的药材。”赵昭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裴凤慕眼底深不可测，回想当时柳如风说的话。 当年陈太医自尽后，他的遗孀闵柔带着儿女下落不明。柳如风一直找寻其下落，近日才发现她的踪迹。 原来闵柔的父亲和颜沁雪的父母是故交，他是江湖中人，医毒两绝，后来金盆洗手，归隐于南海。 闵柔靠颜家的关系嫁给了陈太医，但她从未在外人面前和颜沁雪走动过，无人知晓她们的关系。 只可惜闵柔警觉性很高，被她跑了。 颜沁雪一定也和姐姐的死有关！ 裴凤慕看着垂死挣扎的赵昭，羽睫下满是嘲讽，轻飘飘地道：“颜沁雪不需要懂，有人会帮她搞定一切。” 赵昭不甘心地又问了一句：“真的是她？” 裴凤慕睨她：“赵暚，你何必自欺欺人。那晚你掉的簪子是谁给你的，又是谁派丫鬟带你回去的？。” 这才是颜沁雪厉害的地方，所有事都不是她亲自出手，她只是看似无意地做了一些必要的事情。 一连串发问犹如一记记重拳打得赵昭毫无还手之力，那簪子是颜沁雪特意给她的，说她总是戴着老夫人给的簪子没新意，不如换个样式，也免得别人说她寒酸。 反口污蔑她的丫鬟也是颜沁雪指派的，更重要的是，有件压在她心底不敢相信的事，在裴凤慕的逼问下还是被刨了出来。 她被人捂住口鼻时，恰好浮云飘走，一缕月光从叶子的缝隙中洒下，她眼角瞥见了对方裙角的合欢花白头翁纹样。 这是西府主院丫鬟们最爱用的花样子，赵昭一直觉得是自己眼花，但此时在裴凤慕的逼迫下，她只能直视这血淋淋的现实。 “为什么，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她明明一直在帮我啊！”赵昭喃喃自语，软软地倒下。 当初若没有颜沁雪的鼎力相助，张监正那件事她是绝对翻不了身的。 裴凤慕眼里闪过不屑，肆无忌惮地嘲笑着她的愚蠢。 “这有什么想不明白的，她帮你只是为了不让我一家独大，并不是安了什么好心。四姨娘不过是她手中的刀，她真正要的是你我两败俱伤，长房无后，你说那时候国公府会落在谁的身上？” 安国公府目前孙子辈只有季晏堂一个男的。 “但是，还有三爷呢，他会成亲生子啊。”赵昭尚存那么一丝丝的不甘心，也许并不是为了颜沁雪，是为了曾经感受过的那么一点点弥足可贵的真情。 “季衡只比季晏堂大两岁，就算出了孝、入了仕，又如何与已成气候的二房抗衡。再说了，颜沁雪自会在季衡的婚事上做手脚，她能害你我，就不会害未来的三夫人了？” 裴凤慕看着呆若木鸡的赵昭，唇角扬起愉悦的弧度。 赵暚，被人背叛的滋味了，不好受吧。 “现在只有我救得了你，你没得可选。”裴凤慕眼神恣睢，淬了冰的声音带着极强的压迫感。 赵昭黯然，他说的对，除了裴凤慕，她别无选择，人人都想她死。 不对！裴凤慕如今以男装示人，又将打算告诉了她，其实根本就没有打算给她留半点退路。 赵昭出了一身冷汗。 但是… 赵昭一咬牙，就赌这一次！ 她鼓足了平生所有的勇气直视裴凤慕那双令人心生寒意的凤目：“我有个条件。” 她不想再任人宰割了。 她第一次正视他，那双眼里少了平时的雾气，多了几分破釜沉舟的坚毅，裴凤慕幽深的黑眸寒气岚氲，掐住她的脖颈：“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谈条件？！” “我有。”赵昭声音发涩，浑身发抖，却没有退缩。 裴凤慕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 赵昭死死咬着唇，忍着泪：“你肯来救我，我就有资格谈。” 裴凤慕本来是巴不得她死的，如今来救她一定是有所图。不管他图她什么，她都要抓住这一线生机为自己拼出一条路！ 裴凤慕没有否定。 她赌对了！赵昭心里更是笃定了几分，双手费劲地扒着他的胳膊，放软了声音，“我的条件并不过分。” “说来听听。”裴凤慕微微松开手指。 “待你大仇得报，帮我逃离这一切。” 裴凤慕狭长的眼角乜她：“你要我帮你和离回赵家？” “不，我不回赵家。”赵昭摇摇头，眼神肯定地道，“我想离开京城，远离这里的一切。” 这样惶惶不安的日子，她真的忍够了。 她逆来顺受、百般迁就换来的是什么，人人都来欺她、骗她、害她。 既然如此，不如抛弃一切，什么赵家嫡女、国公夫人，她一点都不稀罕，也许这个想法有些惊世骇俗，但是她想自力更生，过不再受任何人摆布的日子！ 只要他能帮她，她不惜与狼共谋。 裴凤慕怎么也没想到赵昭提的要求竟然是这个，他以为她会要金银珠宝，或者别的什么。 她这么贪慕虚荣，怎么可能放弃国公夫人这个头衔，舍弃国公府这卓然的地位。 不对，差点被她骗了！ 裴凤慕靠近赵昭，箍住了她的双肩，凤眸里的墨色恨不得将她吞噬殆尽：“你知道什么了？” 她是不是猜到他潜入季府的目的了，否则为什么说大仇得报，还想着要离开季府。 赵昭被他看得头皮都快炸了，心恨不得从嗓子眼里跳出来，她了解他。 裴凤慕如此大费周章地男扮女装潜入季府，绝不可能只是为了报复赵暚退亲之辱，他那般高傲的人，连当初她叫了他一句姐姐都会生气。 颜沁雪的事明显也不是他潜入季府的目的，不然他当初接近的就该是二老爷，而不是大老爷。 当年裴家突然倒台，具体发生了什么，赵昭一个远在永州的小小庶女并不清楚，但裴家有位高权重，裴凤慕又有个嫁入皇宫的姐姐，若说背后没有人加害，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信的。 只有季府才是他的最终目的！ 但这些她不能说，说了她有暴露身份的风险不说，知道得太多了，裴凤慕未必容得下她。 在赵府，她见过不少这样的例子。 赵昭眼泪滴滴砸落在裴凤慕的手背，巴巴地看着他：“你信我，我不想冲喜的，是我…娘非把我嫁来的，赵家不要我，我也不要回去！我只想摆脱这一切，一个人与世无争的过日子，真的！你这么有本事，我的这点要求对你来说并不难。你放心，我、我一定会尽全力帮你的。” 尽全力帮他？ 赵暚怕是不知道自己答应了什么吧。裴凤慕内心冷笑，但是这样也挺好，就让她暂时活在他给的假象里，等希望幻灭的时候，她才能痛不欲生！ 冰冰凉的眼泪极大地缓解了裴凤慕体内的不适，赵暚倒也不是一无是处。 “记住你今日说过的话。”他撤回手，将泪与血擦在裤角。 深渊似的双目，让人有种跌下悬崖的失重感。 这么说，他是答应了？ 夜风拂窗，清冷的月光顺着半开的窗扉，爬上了裴凤慕寒玉般的侧脸上，另一侧隐藏在黑暗中，晦暗难明，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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