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希孟一眼便看出来不是她自己的,并没有接过玉钗。只是不等她否认,就听见穆童又开口了。 “这是那日我这侍女夜星在你换衣的屋子里找到的。”穆童声音轻快,“那屋子里再没去过别人,想来这钗子就是二娘子你的了。” 张希孟一愣,诧异抬头,对上穆童笑眼。 穆童也不着急,端起一旁的杯子喝了口热水,揣在手里当香炉暖着:“若是二娘子觉得不对,那就让她们再找找,不过那恐怕二娘子的钗子就不在我府上了。” 张希孟与穆童对视,看见大长公主的眼中从容而了然,一眼把她看透,任何秘密在大长公主的眼中都无所遁形。她紧低下头。 这玉钗不好接。张希孟不是张希茹那样刚及笄的小姑娘。她今年二十有二,比长平侯府的世子张敏峰还大上一岁。然而至今不曾婚配,依旧老在长平侯府里。 长平侯府的日子不好过。可大长公主的玉钗接下来,却可能是烫手的。哪怕她完全不知道,那到底代表的是什么意思。 “不急。二娘子可以再找找。”穆童老神在在,并不催促,看起来张希孟接不接这跟玉钗都无所谓。 张希孟再给穆童磕了个头,想了想,到底说出自己真实来意:“大长公主,妾今日在家里听见一些话。想来想去,还是要来提请大长公主在意。” 穆童听着张希孟说的,不置可否的点点头。 张希孟急了:“大长公主,妾知道自己身为长平侯府的娘子,不该做这样的事,然而妾还是希望大长公主平平安安,安然无忧。” 穆童噗嗤一声笑出来:“得了。二娘子的提醒本宫知道了。” “大长公主……” 穆童抬手,止住张希孟的话:“二娘子,你来求本宫,到底是为了什么?” 一个“求”字,将张希孟的真实意图撕扯得清清楚楚。 张希孟望着这位明明应该比自己小了好几岁的小娘子,发现自己在人面前宛如透明一般,根本藏不住任何东西。她张了张嘴,半晌才开口:“妾,求大长公主怜悯,助妾与妾的母亲兄长,脱离长平侯府。” 穆童愉悦的笑了:“夜星,把二娘子搀扶起来。那玉钗,就是二娘子丢的,不用再去别处找了。”
第8章 借马 二月到来,天气渐渐暖和起来。 柳枝见了新芽,桃花结了花苞。风吹过来的时候不再冷得渗人,带上几分融融暖意。 闻雁一大早的登上大长公主府的门。 “不瞒大长公主,打从年前来了安京,到现在过去三四个月了,我身子都要松散了,就想出去跑跑马呢!”闻雁脾气爽直,总穿着一身胡服,将身姿勾勒得清爽。 穆童不明所以:“你想跑马就跑去,来找我做什么?”她说完恍然大悟,“你是想问哪里有好地方可以跑马?清秋原就不错。清秋原平阔,随便你跑。紧挨着就是乐阳山,山上景色也不错。如今时节不对。若是秋天还可以去山上打猎。” 闻雁脑袋摇成拨浪鼓:“我早知道清秋原合适了。” “那你来找我做什么?”穆童困惑,“有什么是一定要我做的?” 闻雁腆脸笑了,又往穆童身边凑近了些:“这不是,听闻圣人那边有十几匹好马,我也想见识见识么?” 武将爱马。闻雁受父兄耳濡目染的,也喜欢这个。一听说皇帝陛下有打青狄上进的马就坐不住了。她又没别的路子可以去见识,自然求到了穆童这里。 穆童噗嗤笑了:“你说这个。是想要一匹?” 闻雁赶紧摇头,手摆得都要出残影了:“可不敢!我也就想见一见,最好能骑一次。别的可不敢求。” 穆童就看着闻雁。 闻雁嘿嘿一笑:“大长公主明鉴,我是真的没想别的。我自己的性子我知道。”她一指皇宫方向,“我可受不了拘束,叫我在一个地方闷着,我非病了不可。我呀,就等着赶紧的都完了,好快点回去西朔呢!” 穆童也没说信不信的:“行,我知道了。既然你想要看看马,那我就帮你一回。” “那就多谢大长公主啦!”闻雁喜不自胜,连连对穆童作揖。 穆童被闻雁逗笑了:“闻娘子回去听我的好消息吧。”待闻雁刚要出门的时候,又不经意问了一句,“闻娘子从哪里听说圣人那里有好马的?” 闻雁愣住,翻着眼睛想了半天,才迷迷糊糊的道:“好像是前几日听人说的。谁说的来着?哎呀,想不起来了。” 穆童也没为难闻雁。 送走闻雁,夜星过来递上一张纸条。 穆童看了看,笑着丢在桌上的香炉里,眼瞅着纸条慢慢化成灰烬。 夜星疑惑:“娘子真的要跟闻娘子去跑马?” 穆童扬头:“自然!多好的机会啊!我怎么着也得从楚江离那儿诈出一匹马来吧!不然干看着眼馋,你觉得可是你家娘子我的脾性?” 夜星觉得这样不对,可又不知该怎么说。 穆童随口安慰两句:“放心,我心里有数。”就风风火火直奔皇宫。 没去兴庆殿,没去御极殿,跑的是御马苑。皇宫里的马都养在那里。 御马监一见穆童,双眼放光,紧巴巴的迎过来:“大长公主安好,大长公主来得正好,我这边有事请教呢!” 穆童一听,挺起小身板,做出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迈着四方步踱过去:“说吧,什么事呀?” 御马监忍了笑,配合着穆童毕恭毕敬的哈腰,引着人往马厩走:“前些日子得了不少紫苜蓿,与牛鞭草混着喂食。可不知怎的,这些祖宗们都不肯吃,连食槽都给踹翻了。眼见着这两天都瘦了,臣犯愁得很。” “带我过去看看。”穆童一听就急了,忘了端架子作怪,匆匆就往马厩去。 食槽里此时只有普通的牧草。别的马都吃得好,唯有三匹嫌弃得很,随意嚼了两口,便嫌弃的走过一旁。 这三匹穆童虽没见过,却早已耳闻。 一匹骅骝、一匹乌骓、一匹黄骠。楚江离可是曾经拿这三匹马诱/惑过她,是青狄年前供上来的最好的三匹。 穆童心疼得不得了。她对这边熟悉得很,也不用御马监带着,就去堆放饲料的库房里看。 库房靠近门口的地方堆着的一小堆牧草,叶成三瓣,缘有锯齿,乍一看与紫苜蓿一模一样。 穆童捻起来一支,凑到鼻端闻闻,沉了脸:“这草是哪儿来的?” “太仆寺那边送来的。”御马监回答,“这,不是紫苜蓿吗?难道有什么不对?” 穆童摇头:“这根本不是紫苜蓿!”她抓住御马监追问,“有多少马吃过这个?什么时候吃的?吃了有什么反应?” “没有没有。”御马监一听就知道事情严重,“我之前拿了这草喂马的时候,都叫那三匹祖宗给踹翻了。没有哪个吃下去。” 穆童松了口气,放心笑了:“这么说,那三个倒是这些马儿们的大恩人了。”她细细解释,“这草乍看与紫苜蓿相同,其实并不是紫苜蓿。这草名为三叶春,又名迎风倒。马若是吃了一时看不出什么,可一旦跑起来就要口吐白沫而死。” 御马监脸色阴沉:“太仆寺也太不尽责了!这些祖宗可不只是马的恩人,也是我的恩人啊!” 要是有马在他手底下出事,就算圣人不要他的脑袋,他的前程也到头了,说不得还得挨一顿揍。 穆童笑笑,没说话。她一要跑马,就有人给马喂迎风倒。这巧合还真是不能再巧了。 御马监不知道那么多事,他心里简直想把穆童供起来。早就知道大长公主家学渊源,于养马上很有一套,果然又救了他一回。 穆童溜溜达达回到马厩,挨个将三匹马摸了一遍:“我有个庄子里也种了紫苜蓿,你回头去我那儿取来,好好犒劳犒劳这些功臣。” 三匹马也亲近穆童,像是知道穆童帮了它们一样。挨个在穆童脸上蹭了一回,蹭得穆童眉眼含笑,春风拂面。 楚江离过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场景。 三匹马簇着穆童,鲜亮的红黄黑的毛色如同三片花瓣,拥着鹅黄色的小娘子,恰如花蕊一般。小娘子的唇畔含着喜悦亲昵的笑,眼睛里仿佛洒满了阳光。三匹马对着穆童这个蹭一蹭,那个舔一舔,不一会就让人吃不消的求饶,咯咯的笑声不断。 楚江离就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目光始终追随着穆童。 直到被穆童发现,在三匹比她都高的马中挥着小手,努力引起楚江离的注意:“楚江离,救救我呀!”叫得惨兮兮的,实际上那张脸笑得比花儿都甜。 “你来做什么?”楚江离这才慢悠悠过去,拨拉开马,把穆童从马的环绕中抢出来。他嫌弃的盯着穆童脸上蹭上的马的口水,脸色黑沉沉的,拽着人转身就走。 穆童紧忙握住楚江离的手,倒着把人留在原地:“别走啊。我要借马呢。” “借什么?回头让他们给你送过去就是。”楚江离伸臂一捞,环住穆童的腰,拖着人继续走。 穆童感觉脚底下都飘起来了,楚江离压根不让她沾地,抗议:“送什么送。我就要借的。又不只是我要骑。” 楚江离眯了眼,戾气开始往外放:“谁把主意打到你头上了?” “也没有你说的那么严重。”穆童含笑,上手扒拉开楚江离的眼皮,“闻娘子本来就好马,也善骑马,听说有好马自然想见识见识。” “闻家打得好算盘。”楚江离被扒得眼白露出许多,原本的气势十足就变得可笑起来。 穆童看得好玩,又多扒了一会,就见楚江离因为一直不能眨眼而眼睛干涩,眼见着要有水往上溢了。 穆童顿时惊悚,赶紧放手,做错了事一样左顾右盼:“误会误会。闻家恐怕真没那个意思。闻娘子也没想这么多。” “她没想,那就是背后有人撺掇了?”楚江离脑子转得极快,“你有什么消息?” 穆童摇头:“现在还没消息。你也不用太在意,该做什么做什么,自有我呢。” 楚江离使劲眨眨眼,终于叫眼睛舒服回来,一巴掌摁在穆童脑瓜顶:“你什么你。真有事你就该哭了。什么时候跑马?我也去。” “噫!”穆童惊奇的瞅着楚江离,“你也去?来来来,给小姑姑说说,你到底是为什么想去?不会是,看上闻娘子了吧?” “你胡说什么!”楚江离恨不得撬开穆童的脑壳,看看里面到底装了多少豆腐渣,才能把她的小脑袋给糊得什么都看不见。 偏偏穆童自己琢磨着,竟然越想越有理:“赏花宴的时候你丢出来的那颗脑袋,只有闻娘子在不知道是偶人的情况下也敢看。她到底是武将家里出身,胆子更大,想来与你脾气也相投些。” 楚江离气极,脱口而出:“你也是武将家里出身,胆子比闻家的还大,是不是理应与我更相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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