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辞倒不会这时与他动手,怀里的温娴等不及这么长时间的折腾,区区一个段循礼,不值得他驻足浪费时间,等到尘埃落定,以后的账慢慢算。 他抬步走过段循礼身边,人未停,声却至。 “如果她有任何闪失,我要你拿命来抵!” 段循礼莫名其妙被扣了一顶冤帽子,那是打心眼的不买账,冲着第五辞顶嘴道:“谁啊?我就只想给你个教训,怎么就要我的命了,你现在好好现在这儿,屁事都没有,你还来恐吓我,你这人是不是有病!” 他不服第五辞的威胁,跟着跑过去要看他怀里那人,被第五辞一脚踹开后还不死心,脸皮厚地又蹭上去,等扒开了女子的长发,他一眼就瞧见了面前之人是谁。 在第五辞的脚掌贴到他脑门的同一时刻,段循礼爆发出了堪比鹅叫的呼喊声。 “啊啊啊——娴妹妹!” 第五辞脚尖撵过一颗石子,刷得一下踢进段循礼的嘴里,等彻底堵住他的嚎叫,才抬脚又把他揣进了山下池子里。 这厮臭鱼,就该好好窝在阴沟。 ---- 作者有话要说: 文案的情节快到了~
第四十二章 赶在城门关闭的前一刻, 第五辞纵马带温娴回了城,接着片刻不停,直奔侯府而去。 云烟早已在大门外等候, 心急如焚,不停地转圈,猛然听到马蹄哒哒声, 她一个箭步下了台阶, 冲到最前。 “少爷, 如何了?”云烟光顾着询问, 末了才看到第五辞怀中搂着的温娴,惊得双目浑圆,泪洒满面,不可置信道:“怎么会这样。” “找大夫,凡京里排得上名号的大夫都请过来, 即便关门歇业了, 也给我从床上提起来,谁敢懈怠, 一律家法伺候。”第五辞厉声吩咐完, 深深看了一眼怀中的温娴, 再次疾跑进府。 门房忙不迭跑出去请人了, 云烟跟着一起进了屋,铺好床, 等温娴平躺上去, 小心为她擦着手脚上的泥垢。 虽是活了小半辈子, 可从来没有瞧见过这种场面, 云烟一边扣着温娴的手心,一边轻声跟她说话, 即便得不到回应,也耐不住想絮叨,到最后,自己已经泪如雨下。 第五辞顾不上满身的狼狈,在屋内翻找出一把剪刀,又打来热水,走到床边,要亲自替温娴梳洗换衣。 这些本该下人们干的活儿,落在他的手里却十分游刃有余。 云烟起身让座,静静候在一旁,趁机也能搭把手,但多数时候由第五辞负责,她只能在旁替他递着需要的工具。 温娴后背出了太多血,凝固过后沾在衣服上,贴紧了皮肤,靠外力根本不能轻易拉扯开,唯有用剪刀,小心划开伤口周围的布料,用水将粘连部位浸透,然后小心一点点分离。 这个过程极其磨人,轻重缓急都要拿捏住分寸,第五辞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遭,不懂医术,紧张得手心都汗湿了大片。 索性过程都还算顺利,暂时避免了伤口感染的风险。 温娴闭眸看不出反应,但若实在太疼,会忍不住蹙起眉头,云烟跪下来同她说话,能看到她眼皮轻轻颤动,但眨眼间又没了下文。 屋内是此起彼伏的啜泣声,第五辞听得心烦,打发下人全部出去,自己守在温娴的床边,徐徐与她说着话。 外头丫鬟仆役忙成一团,砍柴的砍柴,烧水的烧水,找药的找药,大把下人守在门口等着传唤,虽乱但井然有序。 大夫还没有来,第五辞又心疼得紧,捏捏温娴的手心,捧起来贴近自己的脸,看着她脆弱到几近透明的皮肤,愧疚和自责齐齐蔓延在胸口。 他佝偻着身子,腰快弯到膝盖上,无力感充斥着心扉,只恨不得要自己代替她挨痛。 这般想着第五辞便已受不住地眼眶发酸,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到处惹事打架,后悔自己没能安心待在家中陪她,也后悔从前说得那些不咸不淡的混账话。 眼睛顷刻间泛起泪花,他胡乱抹了一把,随后发现握住的葱白指尖微微颤抖了些许。 第五辞喜从中来,忙道:“你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身子还疼不疼,大夫马上就来,你再忍忍。” 他一口气说了好多话,温娴脑子嗡嗡响,没听进去,只看见他眼角坠着的泪,用指腹轻轻抹去,抿起唇瓣,莞尔笑道:“怎么哭了啊。” 第五辞茫然地抬起头,傻傻跟着笑:“我以为你快不行了,我想到我以前对不住你,我难过得很。” 他蹭过去拱到温娴身边,鼻涕眼泪全糊在了被子上,像是突然大彻大悟,又像是幡然悔过,总之是浪子回了头,再无从前的傲气与潇洒。 温娴连看着第五辞的眉眼都有些模糊,方才听到的话转瞬又忘记,她的头胀得快要爆炸,身上第五辞压着胸口透不过气来,她出声想安慰他,刚缓缓吐出一个字“你”,却不知怎么牵扯到肺腑,猛地一股腥甜味道泛上喉头,她哗得一下呕出大滩血迹。 直到血汁溅到脸上,第五辞才猛地反应过来,支起上身察看温娴的伤势。 同眼皮一起耷拉下去的是她的手,从他的颊边滑落,歪头倒在枕头边,脸色煞白,唇色如血,彻底不省人事。 第五辞小心喊着她的名字,不敢触碰,只用食指去探她的鼻息,已是微弱之状。 这一刻的心情犹如云端跌落,五脏六腑像是移了位,痛得已经逐渐麻痹。 第五辞后退半步,微怔不过一瞬,而后神魂归位,转身跑出门催人。 “来人,备马!” 他要亲自上医馆要人。 两刻钟后,大夫们齐聚于侯府,老的少的,胖的瘦的,有胡子没胡子的,甚至还有一位先前曾给温娴看过病的女医师,姓宋,也受邀特地赶了过来。 几位大夫轮流上前诊脉,手指搭在温娴的腕上,先是惊愕,接着抚须,最后又是无可奈何地摇摇头。 诊治的方式都相差无几,唯有两个例外,就是把脉的时间一次比一次长,眉头皱得一次比一次紧。 第五辞始终陪护在旁,眼睛在温娴和大夫身上来回观望,不敢出声怕扰了问诊的进程,等到一切妥当,大夫收手开始整理脉忱时,他才颤着音色寻问道: “先生,可有法子,只要能治好内子,多贵的药材我们都负担得起。” 白眉老者捋了捋胡须,不住地叹气:“若有办法,老身便是倾尽全力也会救治,可就是……唉,恕老身才疏学浅,医术有限,治不好少夫人的病,公子还是另聘能人吧。” 剩下的大夫也跟着摆摆手,示意自己无法胜任,要退位让贤。 “大夫你再想想办法,不管多难,我们都愿意试上一试。”第五辞近乎哀求的嗓音响彻在这压抑的房间内。 老者着实被他的诚意所感动,细想片刻,点头说:“可否让老身再与几位同行商议商议,待研究出可行的法子,再来为少夫人诊治。” 人命关天,第五辞已经等不及再听这些老头子讲官话,拧眉又问:“需要多久?” 他面露急色,语气冷硬,眼神似如冰刀,扫视过来,瞧着尽是凶恶之相。 老者冷汗直冒:“这、这个无法保证,但我等一定尽快……” “那就便留在府上好好商议。”第五辞做主替他安排好了后续,扬声吩咐丫鬟们安置好大夫,转头再来等另一拨消息。 反正再怎么追问,也撬不开这些老顽固的嘴,第五辞也是没法了,只得寄希望于那位女医师。 她因不受避讳,可以直接近身诊治,眼下还在温娴的床前,单独检查着她的伤势。 现在不便进宫请御医,即使再快,也需得等到明日,时间紧迫,只能这么先将就着。 过了许久,久到第五辞已经耐不住喝了三盏茶后,宋医师终于掀开纱帐走了出来。 第五辞起身迎了过去,急问:“大夫,内子如何了?” 宋医师接过身旁药童递来的汗巾擦擦手,随即展露一个疲惫的笑容,沉声道:“身上的伤倒还是其次,重点在于后脑的那处撞伤,若我猜的没错,应是棍棒之类的木质重物袭击所致,加上磕碰和颠簸,颅内大量出血,导致意识出现障碍,极有可能陷入长久的昏迷。” 她同先头的老大夫一样,自谦无能,领不了这份差事,但出于医者仁心,还是必要地提醒了两句。 “我能做的就是开药暂且稳住少夫人的呕血之症,至于身上的擦伤和肿块,公子若是不嫌,我亦可留在府中,替少夫人调养一二。” 第五辞总算迎来了点点希望,眼睛一亮,频频点头道好,“那就有劳了。” 宋医师摆手示意无碍,低头与同行的药童耳语,不一会儿那孩子就扭头跑开了。 侧间大夫们还在共议开具方子,不时会有争执讨论的声音传过来,第五辞颓废地坐在桌旁,手指插·入发间,隐约只听见几句“赤芍”、“川穹”、“黄岑”、“石决明”,多数是些活血祛淤,散热止疼的药材。 他的脑子混沌不安,反复闪现过大夫所说的“昏迷”二字,不敢细想,只觉得浑身后怕。 这一刻的第五辞,真正地意识到什么叫做因果轮回,他从小闯了许多祸,自以为有侯府的庇护,便可以终生无忧,殊不知世间福祸早已有了定数,不是不报只是日子未到,该有的惩罚没有降临到他的身上,却无辜牵连了温娴。 她小小瘦弱的身子,即便挨了那般惨烈的痛楚,也依旧没有怨怼,不哭不闹,隐忍坚强,如同她的名字,温柔中带有无尽的力量。 可越是这样,第五辞对段循礼的恨意就愈发的不可收拾,从前再如何别扭打闹,他都可以不追究,但这厮小人竟打起了温娴的主意,无异于是触犯了他的逆鳞,此生绝不可能罢休。 第五辞十指攥成拳,压抑住心中的滔天怒火,狠狠薅了一把头发,这才重新起身去看温娴。 大夫们商议出了两份内服的方子,交由侯府的下人,叮嘱完一番注意的事项,立刻返程要回医馆,后头还有诸多问题急需研究,大夫们能力有限,只得继续磨这道难关。 云烟小跑着送完几位老大夫,又赶紧招呼小厮跟去外头抓药,安排好丫鬟们生炉准备烧火,这才得空进屋来瞧一眼温娴。 “少爷你歇息一下吧,这边我来守着。” 第五辞没动,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床面。 云烟又道:“好歹你也洗洗脸,换身衣裳,从方才回来到现在,你几乎连口气都没喘,小姐若是知道,也会跟着心疼的。” “不用了。”第五辞严词拒绝,嗓音哑得像是一张磨过桌面的砂纸。 家里没有主事的长辈终究不行,第五辞想到了在外的二老,不禁问道:“夫人呢?去请了没。” 云烟回:“去了,侯爷和夫人那边都差人过去通知了,孟天赶去接人,算算时辰现在应该快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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