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玉衡觉得皇帝陛下很幼稚,但没说,仍这么温温和和地低首谢恩。 孟诚这才放松。 瑞雪看了郑玉衡一眼,低声道:“娘娘,既然叫郑太医来了,不若一齐请了脉。” 董灵鹫点了点头,说:“做碗甜羹送来,昨日皇帝说你们研制的枣泥糕别具一格,一同呈上来吧。” 瑞雪大为感动,觉得娘娘竟然有心吃甜的,可见心情很好。以往董灵鹫喝药后除了漱口,都不曾用过什么东西。 她急急地应了,亲自动身去督促。 郑玉衡上前一步,符合礼仪规范地跪在董灵鹫身畔,请她伸出手,然后在她腕上搭上丝帕,隔着帕子将指腹覆上去。 董灵鹫扫了一眼,忽然发觉这丝帕很是眼熟,仔细一想,突然记起这是当初郑玉衡被皑皑咬了一口,她拿来给他擦手的帕子,那时被郑玉衡收着了。 这方丝帕素蓝简朴,绣花细腻,看不出是太后娘娘所用之物。他洗净后,一直贴身放着,今日居然拿出来。 董灵鹫挑了下眉,由着他把脉,然而他的指腹才覆盖上去,就感觉到对方的小指似有若无地擦过她手心。 董灵鹫看了他一眼,又偏头瞥向小皇帝,见孟诚正用糕点,分神没有注意,才轻咳一声。 如果说太后娘娘都会为之尴尬的时刻,那就是她的亲生儿子近在咫尺,这个名义上清白,实际上早就越了线的秘密情人,竟在悄悄地撩拨她。 学坏了。她想。 郑玉衡也只大胆了这么一瞬,他还是珍惜自己脖子上的这颗脑袋的,很快就站起身,像往常一样顺从地禀告脉象,又退下去记录脉案了。 董灵鹫的心思也收拢回来。 太后娘娘跟陛下一直议政到日暮,随后归元宫内侍在外守候,将孟诚迎回宫中。小皇帝起身向母后告辞,刚要走,一眼看到角落里的郑玉衡。 他状似无意地道:“既然到了这个时辰,让郑太医也回太医院的下处值夜吧,朕刚好派人送他。” 郑玉衡翻着脉案的手猛然一顿,心中咬牙切齿地想,又来了,你到底有完没完?管天管地,还管我在不在慈宁宫侍药? 他一颗蠢蠢欲动、抽枝发芽的春心,就像是被哗啦一下从桌子上碰掉一样,在地面上摔了个粉碎。 饶是如此,碍于身份,郑玉衡还必须得面不改色,以忠心纯臣的礼节相待,不能流露出一丝不悦。 毕竟按照常理来说,这是皇帝陛下的浩荡天恩,是对他的关心。 这已经是第三日了。 他已经三天没有进过娘娘的寝殿了,她——她怎么也没有动静的? 郑玉衡心中烦乱,说不出到底是心酸还是心痛,总是难熬得很,只得默默起身,口称拜谢陛下恩典,如失魂木偶一样跟在御驾之后。 孟诚非常满意。 他觉得自己火眼金睛,必定能让这个郑太医忠心耿耿、此后一心为公。 小皇帝还以为郑玉衡是真的很感谢他的关心呢。 董灵鹫倒也没什么异议,并没说让郑太医留下服侍,只淡淡地应了声,不做吩咐。 两人走了之后,她才从案牍间抬起头,跟瑞雪道:“宣靖云派人跟着吗?” 瑞雪回:“跟着呢,早按您的吩咐,要是陛下跟小郑大人起了什么龃龉,但凡有一点儿冲突的苗头,那边立刻来禀报的。” 董灵鹫颔首:“嗯。” 又过了一会儿,她之前被孟诚打断的思路重新连接上来,突然想起:“也再查查公主府的动向,看盈盈是去哪儿玩乐了,能那么巧路过许祥的私宅。” 瑞雪道:“小人让季景明仔细伺候着公主殿下,随后便去问。” 季景明是公主府季都知的名字,也是李瑞雪的对食,在太后娘娘眼底下过了明路的。 “明日吧。”董灵鹫看了一眼投进窗棂的晚霞,“先歇了。” “是。” …… 翌日,一大早,瑞雪便为这件事出宫了。 孟诚大多是下了早朝之后,将廷议的奏折先批一批,辰时后才来。 董灵鹫昨夜睡得不安稳,早起头疼,想到皇帝还有一阵子才过来请安,便喝了口茶又睡下了。 秋风涌起,窗外的枝叶间被风擦出窸窣地震颤。晨光没入轩窗,一缕一缕、柔似水波的光,长短不一地投到软红香帐的薄幕上。 董灵鹫朦朦胧胧间,隐约听到风吹枝叶声,眼前模糊的光线变了变,一股熟悉的气息围绕上来。 她登时有些醒了,感觉到一只手低低地拢上来,很轻、很小心地抚摸着她的手指。 董灵鹫知道这是谁了,她眯着眼,见到小太医白净的下颔线,她侧了侧身,声音有点早起的微哑:“这么早?” 确实早。 宫中轮值的女使还是第二拨,晨起的内官们还没上值,打更提灯的宫侍刚停了那么一会儿。 郑玉衡握了握她的手,十分不舍地松开,悄声道:“打搅娘娘了,您睡吧。” 董灵鹫闭着眼问:“怎么进来的?” “瑞雪姑姑不在,”郑玉衡道,“月婉姑姑忙着,臣找准时机,威胁门口的女使,说求求内贵人了,娘娘叫我来的,她将信将疑,就放我进来了。” 董灵鹫有点想笑:“这叫威胁?” 郑玉衡道:“我还说,如果你们不放我进来,我就撞死在这里了。” 董灵鹫愣了下,“你们家文死谏撞柱子的传统,到你这儿虽然继承了,可又继承得挺古怪。” 郑玉衡看着她,想要伸手抱她,又缩了缩手,极力地克制自己,道:“臣……不想搅扰您休息,娘娘快睡吧。” 董灵鹫先是“嗯”了一声,又缓缓道:“那你是来干什么的?” 郑玉衡抿着唇,手指在她素薄的袖口打转,眼神也起伏不定,低声:“臣无耻,想要您……” 董灵鹫为这句话睁开眼,心想这孩子居然不害羞了,张口就是这么惊人的话,莫不是转了性? 她还没回应,就听见郑玉衡断断续续地道:“……要您摸摸我。” 他很是期待地说:“可以吗?” 董灵鹫:“……” 嗯,还是这么纯。 她将手伸过去,拢住他的指节,将小太医拉到软榻上——顷刻间,帐幔摇动,压着四角的珠串响起伶仃的微鸣。 董灵鹫环着他的腰,困倦地埋在他肩膀上,低低道:“这么早,就是为了在皇帝来之前,进哀家的寝宫?” 郑玉衡心虚地点头。 “那陪我睡一会儿吧。”董灵鹫道。 她的手缓缓上移,路过他的肩膀,轻轻地摸了摸他的耳朵——郑玉衡一害羞耳朵就会发烫,此刻也有点热。 董灵鹫忍不住笑了笑,在他身上闻到一股很清冽、微微泛凉的气味,像是流过山石的清泉,沁着冷意,又绕着连绵不绝的柔。 她轻问:“怎么不跟昨日似的恭敬,这衣裳……” 她这才注意到,郑玉衡换了件衣服,虽然还很简单素净,但胸口往上的几颗细扣没有系紧,而是虚掩着的,若是不动它,自然严丝合缝、一丝不苟,但她的手抚着对方的耳垂,不免蹭乱了领口。 这领子就被蹭开,向边缘分去,露出冷玉一般的肌肤、清瘦料峭的锁骨。 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气息微促:“娘娘……” 她的手被放到了锁骨的边缘上,郑玉衡的掌心覆盖住她的手背,难耐地低声道:“对您,还要那么收敛、那么敬畏吗?” 作者有话说: 小皇帝:休想勾搭我妈! 气得小郑早起摸黑□□(x)
第39章 郑玉衡觉得自己在发疯。 但他真的要被憋得发疯了, 就算娘娘现在立时打他一巴掌也好,他必得这么做, 不然会被小皇帝逼到受不了的。 董灵鹫倒没有打他, 反而在他锁骨上轻点了几下,教导道:“倒不知你在慈宁宫这么些时日,还真的学会自荐枕席了。” 郑玉衡又羞又愧,眼眸湿润, 情态甚为堪怜。 董灵鹫道:“哀家不舍得怪你, 只是太困了, 乖, 闭上眼。” 郑玉衡凝视着她, 迟迟地合上双眼,让太后娘娘抱着自己,也试探地回抱着她, 让董灵鹫能睡得更安稳些。 那股烧上头的火一下去,郑玉衡立即意识到自己方才嘴上说着让她睡, 却还是打搅了娘娘休息,便有些自觉无理取闹,一边反思, 一边想着到底怎么办才能让娘娘亲自己。 软红香帐,小炉煦暖, 檐外风正响。 郑玉衡陷在她的气息当中, 原本撑着精神,可很快又在那股安宁温柔当中犯了点困,不知不觉便睡着了。 不知到了什么时候, 门口值守的女使似乎低声交谈了几句, 然后又安静下去。 杜月婉站在屏风外, 朝着软纱帷幕中望了一眼,没看清什么,但确定里头并没有太过隐私的动静,又转而抽身出去,指了两个人值守。 她跟先前那个女使道:“多大年纪的人了,还犯这种错!“ 女使提心吊胆,低眉谨慎道:“郑大人是得宠的人,姑姑明鉴,太后昨夜睡不安稳,起来时喝了口茶,说有些头痛,小人想着郑太医或许有用,才放他进去的。” 杜月婉闻言,面色稍霁,仍是叮嘱:“下回先报给我知道。” 女使合手行礼:“是。” 杜月婉又道:“下回不许再听他的了,他年轻不经事,男子素来是心智成熟得晚,他有什么经营不到的地方,难道我们专司此职,还要经营不到吗?那也白吃慈宁宫的月俸了。” 女使谨记下来,补充说:“娘娘跟郑大人隐约说了几句话,就又歇下了,倒没搅扰,比先前休息得还好。” 杜月婉令她下去。 正好时值瑞雪回来。她一大早便去了公主府,此刻刚归宫,身上栖息着清晨薄薄的微霜。李瑞雪换了宫服,正顺着腰上的宫绦,见她立在殿中,拧着眉头,便上前问:“我们杜尚仪怎么这个脸色,谁又惹着您了?” 杜月婉曾经位居尚仪,教导后妃嫔御的礼仪规范,先帝曾赐“掌仪夫人”名号,如今又调来太后娘娘宫中,做慈宁宫待诏,是十分有体面的一个人。 因杜月婉看重礼节制度,严苛谨慎,瑞雪常拿这个打趣她。 杜月婉回头扫了她一眼,双手叠按在身前,冷着脸道:“娘娘宠着,我们是没有说话的地方。可寝殿内帐之中,不经过通传,竟让郑太医来去自如,可见你跟你手底下的人,都让他给灌了迷魂汤,日后不怕惹出大乱子来?” 李瑞雪先是愣了愣,道:“他已是那个身份了,既不佩兵器、也无其余背景,连父母宗族都断绝了,这两日陛下来得勤,好不容易有这时候,便是让他尽一尽心意,又怎么了?” 杜月婉没想到她居然是这么想的,脸色一变,当即就要跟她讨论利害,因为站在寝殿门口,不敢高声语,才压了调子,眸色微沉:“你也知道陛下来得勤,正是这样时候,我们才更得仔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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