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法请大夫看诊,两个丫头就想办法用吃食来为婉清补养身子,好在大太太念着大公子刚走就裁剪书房的用度不吉利,一应的分例供应都是按照原来的,将军府面积大,每个院子都有独立的小厨房,无逸轩如今就婉清一个主子,好东西自然是紧着她用,春芜和秋葵便日日到小厨房要补品炖汤。 除了吃食,秋葵每日捉着婉清去院子里散步,从东头到西头,再从西头到东头,循环十趟才放婉清回屋,一日三次不停歇,几日过去,婉清捏着硬邦邦的小腿肚哭笑不得:“再走几日,你们就别唤我姑娘了,改唤我一声壮士才对。” 春芜则是严令禁止婉清做绣活,但她一张小脸圆嘟嘟的,摆不出严肃的模样,每次她叉着腰挺着身板装冷酷总能把婉清逗笑,后来春芜换了招数,开始死缠烂打,先把针线藏起来,又端着点心果子非要让婉清和她一起吃,婉清不想吃,她能从早到晚念叨这糕点这酥饼有多美味,势必要婉清多吃一些才肯罢休。 每日里吃吃睡睡散散步,偶尔躺在暖榻上看绣坊的账本,日子过得悠长舒适,不足半个月,婉清清晰的感受到脸颊日渐丰盈,小肚子肉乎乎的,才做的一件小衣居然有点勒,她戳着身上的软肉,看着眼前要把她当小猪养的春芜和秋葵,忍不住摇头失笑。 十二月初,春生送来了绣坊明年春天新款成衣样式的画册,婉清认真翻阅了一遍,再递过去给秋葵和春芜看:“你们两个瞧瞧,有没有需要改的,或者有新奇的样式,这画册里缺了少了都可以说。” 秋葵先接过去,用心慎重的从头看到尾,咬着唇角思索良久,才开口道:“我瞧着画册里的款式都是最时兴的,袖子衣领间又比着去年做了改动,更有朝气也更好看,但不知为何,独独没有像咱们府里大太太衣裳上的花纹,虽然做工繁杂,但是底蕴富贵吉祥,别致好看,价钱也能设的更高些。” 婉清莞尔一笑,引导她转动脑筋:“你想想,绣坊的位置,以及绣坊主顾都是什么样的身份?” 秋葵蹙着眉头思量,忽的眼睛一亮:“绣坊周围的住户多是小官小吏,或者平民商贾,他们多是家底单薄,自是不能和咱们家比。”但她还是觉得绣坊里花样多是好事,忍不住建议道:“总会有特殊,咱们不妨先添进去,只占几页纸张罢了。” “不仅如此,周家祖老太爷是开国功臣,大太太是当家太太,丈夫是封疆大吏,儿子是禁军副参领,身份不一般,将来定会有诰命,她衣裳上的图案和花纹,常人若穿便是僭越。”婉清看到秋葵脸色一白,温声安慰道:“不过,你提的很好,是该添一些富贵吉祥的样式,我们不添像大太太衣裳上的花纹,只添一些与主顾身份相当的、看着更华贵的花纹。” 秋葵脸色好了些,将画册递给春芜,她去外屋唤小丫头端雪梨银耳汤来。 “秋葵难为情了!”春芜悄咪咪道,等秋葵回来,她立即坐正,装作一本正经的看画册,一边看一边评论道:“这个好看,我喜欢。这个适合秋葵,她腰细……” 婉清和秋葵相对一笑,分别端了一碗雪梨汤慢慢喝。 春芜足足看了半个时辰,点评的口干舌燥,先灌了两碗雪梨汤进肚,才舒口气继续说:“我觉得都好,我都喜欢。” “没有你不喜欢的,亏我们还沉心静气等你看完,居然就得你说一句话。”秋葵哼道。 春芜还嘴:“明明就是好看呀,我都等不及要看成衣了,兄长应该让绣娘把成衣做出来,摆在这里,让我们看得更清楚更爽利,以后放在绣坊里挂着,主顾们挑花样挑款式也会更方便。” 秋葵听着前面还点头,听到后面忍不住反驳道:“绣坊里要放布料和丝线,绣娘要有足够大的地方做绣活,哪有位置放成衣样式!” 婉清心里一动,习惯性的拿了一块芙蓉糕在手里,她一怔,才意识到自己早已被春芜带偏了,无奈的笑了,吃着经春芜改版的放了红豆沙的芙蓉糕,婉清越想越觉得可行,正色道:“绣坊里没地方,我们可以再添几间屋子。我记得,春芜的兄长说过,绣坊后面隔着一道墙便是居民小院,花些银钱买下来,整改置办一番,划分成几间屋子,一间陈列男子成衣,另一间专门挂女子的衣裳,再有的,可以放屏风绣帐等这一类摆件,也可以按照年龄喜好细分。” 春芜和秋葵对视一眼,认真的听婉清说道:“绣坊目前只是接订单再赶制衣裳,若有了这几间屋子,绣坊便可以直接出售成衣,如此便多了一项收入。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展示衣裳的样式,拿不准主意的顾客能上身试一试,也省的绣娘们做好后,顾客不满意再返工。遇到每季轮换,展示的成衣或赠送或打折,全部清空后再换上新的一季成衣,便可长久轮转了。” 婉清手里有周以安给的银票,还有绣坊上个月的出息,她不缺银子用,心里拿定主意后,第二天就让春芜专门跑去绣坊通知春生。春生做事极为利落,年前忙活了大半月,展示成衣的小院子已初具雏形,只等过完年增添装饰便成了。春芜去看了几回,回来后大夸特夸,害的秋葵心痒难耐,跟着跑了一趟,回来后也是赞不住口。
第25章 吞的下去苦 大太太一心牵挂儿子,只恨不能跟着周以安上战场。临近年关,正是京城达官显贵交际的好时候,她也不想出门,只消沉的呆在房里,做什么事都提不起劲,整日里是盯着雪花也掉泪,盯着饭菜也掉泪,哭的两眼红肿,眼皮肿胀泛光,脸色蜡黄消瘦。 万嬷嬷望着大太太只一会儿功夫又哭了两场,真是又心疼又心焦,周家铺子上、田庄上的管事都候在门房里等着大太太对一年的总账;府里的管事等着向大太太请示过年的章程,无论是过年时的席面,府里的布置还是丫鬟小厮们的赏钱,都需要尽快定下来,他们好拿银子来筹办;还有交好的亲朋好友,以及京城里走动频繁的官宦人家都差人送来了年礼,清单已递给大太太好几日,大太太到今日还没回复如何还礼,其他的往年送礼的,今年还送不送等等这么多事,都等着大太太拿主意,而大太太只知道哭,关键还听不进劝。 万嬷嬷有时候真想大逆不道一次,叉着腰命令大太太别哭了,快理事吧,否则周家就成了京城的笑话了。有哪家到现在还是冷冷清清,红灯笼都没挂一个,更别说施粥散银子接济穷苦这些豪门贵胄过年最爱做的事,这都是脸面,京城里丢了什么都不能丢脸面。 但主奴尊卑、天高地下这些规矩是刻在万嬷嬷骨子里的,她只能干瞪着眼着急,就在这时,老太太身边服侍的邹嬷嬷过来了,说请大太太去听训。 第一次,对于大太太要去挨骂这件事,万嬷嬷想要敲锣打鼓。 大太太心里不满老太太不阻拦周以安上战场,这些天都托病不去请安,如今被强制叫过去,只好苦着一张脸去见老太太。 万嬷嬷跟在后面,待大太太进了老太太的屋子,她就被邹嬷嬷拦在了外面,邹嬷嬷对着她点了下头让她安心,便合上了房门,和她一起站在门外守着。院子里的小丫鬟都被赶到二门外,老太太住的正房门前只剩她和邹嬷嬷。万嬷嬷心想,老太太一定是气急了,大太太只怕要挨一顿结结实实的训斥。 果然,没过一刻钟,屋里就传出老太太恨铁不成钢的呵斥:“你做这幅样子给谁看,是我死了你来哭丧?还是周家已有了灭门之灾,满府上下都活不成了!” 万嬷嬷心里一惊,慌忙去看周邹嬷嬷神色,见她仍旧平心定气,她忙跟着眼观鼻鼻观心的站好。 “我知道你心里难过,但现在还没到那一天!”老太太的声音发沉:“若现在日子都不过了,以后周家真有风雨摇曳的那一天,你作为周家的当家太太,是不是只会嚎哭伤心?那我告诉你,周家是武将世家,周家的男儿的脑袋是要别在刀刃上的,他们上战场是与生俱来的使命,为国家为君王,就算战死也是荣耀,你是周家的媳妇,就要懂这个理,就要能扛得起事、吞的下去苦。” 屋里大太太伏在老太太腿上失声痛哭,老太太的声音渐渐低下来:“心里再苦扛扛就过去了,当年老太爷出事的时候,我也觉得天塌了,但为着两个孩子和周家一大家子,我也扛过来了。老二没的时候,我心里痛的呼不上来气,生生去了半条命,可我还是得挺着,因为我得支撑起整个周家。如今以安平平安安的,你便这样,若有天我撒了手,你能撑住周家的百年基业吗?你要时刻谨记,你是老大的媳妇,是以安的母亲,他们在外面拼杀,你就要替他们守好这个家,等着他们平安回来。” “以安是个有风云之志的孩子,你难道要一辈子拘着他,让他躲在父母搭建的安稳窝里吗?你要知道,大雁只有多飞翔,翅膀才会硬实,才能经得住千里迁徙;老虎在成为百兽之王前,也要先离了父母,独自去闯荡去捕猎,才能历练出锋利的猛爪和可以撕裂万物的利齿;以安只有多历练多去拼一拼闯一闯,他才能立得住,等到他父亲年迈退下来,他才有能力接过担子挑起周家的兴盛。” 最后,大太太哭着从老太太屋里出来,第二天便开始打起精神料理琐事,好在她经验老道,下面的管事都是经年的老人,对于过年的筹备虽然时间仓促却也有条不紊,遇到拿不定主意的,大太太便去老太太处讨主意。经过那天‘挨训’后,大太太明显对老太太更加亲近了,有事没事都要去老太太屋里坐一会儿,言词间更加恭敬,行事间也更加孝顺。 腊月二十,过年的章程基本敲定了,家宴定在了距离祠堂最近的明辉堂里,一共三场,分别在小年夜、年三十守岁夜和大年初一,因周家真正的主子现在只有老太太和大太太两个人,大太太便按照往年的做法,让丫鬟通知府里的姨娘们到时候过来,不论尊卑,大家围坐一桌吃个团圆饭。 婉清没收到邀请,她没当回事,秋葵却气的脸通红,但秋葵找不到地方申冤,因为真论起来,婉清只是周以安的通房。婉清却觉得庆幸,顶着寒风刺骨,走那么远的路去吃一顿饭,吃完还要冒着风雪走回来,她想想都觉得受罪。 府里从早上便开始挂红灯笼,红彤彤的看着就喜庆,婉清站在院子里望着一盏盏红灯笼被高高悬挂,才真切的感受到过年的气氛。雪花纷飞,春芜只允许她站一刻钟便推着她回屋里,替她解下斗篷,叽叽喳喳道:“等晚上点上灯,姑娘再去看,到时候我给姑娘堆个雪人,映着灯笼的光,红润润的,比现在好看。” 大雪下了一天,积了满院子的雪,春芜不让小丫鬟扫,她要留着堆雪人。等数十个红灯笼亮起,她兴高采烈的追着几个小丫鬟打雪仗,玩的满头大汗才开始堆雪人,一边扭着身子滚雪球一边朝屋里喊:“秋葵,快来帮忙。”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17 首页 上一页 12 13 14 15 16 1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