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清闭上眼眸酝酿睡意,轻轻嗯了一声。 秋葵不可思议,提醒道:“姑娘,青云蹬鼻子上脸,仗着大太太的势,差点害我们颜面尽失,这几天又处处说你坏话,你居然这么轻易放过她?您这样,外人只会以为我们好欺负,以后谁都敢踩在您头上耀武扬威了!” 婉清叹口气,睁开双眼看着秋葵:“她没做过谋害我的事,仅是嘴皮子上厉害,她过过嘴瘾而已,我不能为了立威,就死抓着这点小事不放而害她了后半生。再说得饶人处且饶人,以免狗急跳墙,白白给自己惹一身麻烦。” “就算如此,随便拉个小厮配了即可,姑娘为什么还要费心费力的为她挑好人家?”秋葵闷闷不乐,有仇不报的感觉真难受。 “青云是大公子身边的一等女使,只要她不犯大错,于情于理,都应配个有体面的人家。”婉清闭上眼假寐,轻轻拍了拍秋葵的手柔声道:“她不算费心费力,等将来你嫁人,我必定好好挑个十天半月才行。” 秋葵脸上一红,跺跺脚害羞的跑出去了。 晚上周以安去老太太的院子陪着吃饭,婉清素来晚上进的少,就着白灼菜心喝了一碗莲子百合粥,便停了筷子让撤下饭菜,使春芜叫闷在屋里不出门的青云过来。 春芜客客气气的请了三遍,青云才红肿着眼睛踏进来,一看见与自己住时完全不同的布置,心猛地一缩,转而目眦欲裂的瞪着婉清,都是她害的!不仅抢了她的屋子,还抢了她的公子! 婉清看向春芜,春芜挥挥手让屋里的小丫头们出去,她亲自关上门,紧张的站在门口牢牢盯着青云的一举一动,看着青云要吃人的眼神,春芜害怕她家姑娘吃亏。 “我请你过来,是因为大公子让我替你寻摸可靠的人家,今天下午长顺推荐了十几个有为的年轻人,我挑了最好的两个,你从中选一个吧。”婉清开门见山。 “你想把我撵出去?你休想!”青云脑门青筋乱跳,恨得声音都打颤。 婉清脸色平静,对青云的表现毫不意外,存了许多年的念想,就算一朝破灭,也舍不得将念头剔除干净。但婉清不会放任青云继续留存幻想,那就是害了娶她的人,也是给自己留后患,于是直接戳破现实:“公子若对你有情义,便不会允我替你物色夫君。” 青云脸色一白,整个人摇摇欲坠,她如何不知,今天上午,青云看得清清楚楚,公子看着她时目光坦然,甚至隐隐有一丝烦躁与厌恶。 “你一直期望大太太能为你做主。”婉清像个无情的刽子手,挥刀砍下时毫不留情:“但自从你慌不择路的跑过去控诉对我的不满时,你已成了一枚废棋。” 青云如遭雷击,这些天她就疑惑为什么大太太对她避而不见,甚至万嬷嬷也语带嘲讽,她原以为是大太太觉得她无能、嫌弃她与婉清对战时频频落败才会不见她,原来事实竟是这样吗? 婉清点到为止,转而说道:“你端来避子汤让我喝时兴奋不已,可你想想,若你成了公子的房里人,现在的我是不是将来的你?” “不一样的,不一样的!”青云喃喃道:“我自小伺候公子,你怎能与我相比。”她不知道是说给婉清听,还是说给自己听,只是不断的摇头,脸色却越来越白。 “话题又回到了最初,公子对你有没有情分,会不会对你不一样,你比我清楚。”婉清端起茶盏浅尝,甜甜的红枣茶暖的她懒洋洋的,该提醒的都说了,婉清打算迅速解决好尽快睡觉:“我挑的两个人,一个是京郊庄子上的孙管事的次子,长顺说他长相周正人品正直;另一个是当铺吴掌柜的长子,听说算账理事都是好手,你选一个。另外,长顺说按照规矩公中会赠你五十两的嫁妆,你这些年的赏赐添置也会让你全部带走。” 青云不敢相信的看着婉清,孙管事与吴掌柜都是周家有体面的老人了,苏婉清她居然会这么好心? “你想一想,后天给我答复就好。”婉清笑容温婉。 青云一动不动,垂着头站了半晌,在春芜准备请她出去时,她猛地抬起头,低声道:“我选吴掌柜的长子。”她不傻,与其留在这里被人耻笑,不如尽快嫁人为自己谋最好的前程。 只不过,她始终不敢相信,苏婉清竟能如此对她! “好,我会和公子说一声,你回去歇着吧,这两天收拾收拾便可以回家里备嫁了。”婉清端茶送客。 春芜打开门喊小丫头端水过来,洗漱后,秋葵为婉清梳顺长发,想起青云不过须臾便定了吴掌柜的长子,哼了一声道:“我还以为她对公子情意有多深呢,原来也不过如此!” “她不笨,只不过被一时嫉妒糊了心。”而且婉清能察觉到青云对周以安真的有情,所以她才会选择府外的管事,她相信时间与距离能冲淡一切,包括深情与嫉恨。
第16章 往事 婉清睡熟的时候,周以安还在陪着老太太说话。老太太近些日子都病歪歪的,看见孙子心情好了许多,晚饭多喝了半碗鸡汤,到了原来睡觉的点还不瞌睡,握着孙子的手坐在暖榻上问他最近差事办的如何、吃的好吗、睡得香吗? “孙儿一切都好,祖母不用挂心,我只盼着祖母的病尽快好起来,等冬天下雪了,祖母能与孙儿一起赏雪煮酒下棋。”周以安做小孩子心性哄老太太开心。 “好!好!”老太太高兴地眉眼弯弯。 邹嬷嬷看老太太谈兴正浓,便让人拿两块毯子盖在祖孙两人的腿上,又亲自捧来安神汤给老太太。 老太太接过来先放在炕桌上,见邹嬷嬷带着人都出去,才悄声问周以安:“你给祖母说实话,皇上这次去圣光寺住半个月真是为国运祈福吗?” 周以安深知瞒不过祖母,索性说了实话:“皇上只在圣光寺待了一天,便带着贞贵妃往京郊的温泉庄子上去了。”周以安还知道是因为有人给万贵妃进言:泡温泉有助于女子怀孕,贞贵妃才撺掇着皇上借着祈福的名号在温泉庄子上住了半个月。 不过这些他不说,祖母也能猜到。果然,祖母黑了脸:“为着一个宠妃泡温泉,皇上居然荒废朝政达半月之久,真是荒唐至极!” 周以安默然,皇上并不昏庸,但心性不坚,易受人蛊惑,而皇上最心爱的宠妃贞贵妃又最爱折腾,时不时的会哄着皇上干一些荒唐事。 提到皇上和贞贵妃,祖孙俩一时除了叹气再无他话。等到周以安从屋里告退出来,邹嬷嬷进去服侍老太太歇息时,老太太依旧脸色不好。 这天下是周家先辈们帮着大武的开国皇帝打下来的,一百多年过去,周家在战场上填过多少性命,才为皇家挣下一个安稳太平的江山,这地下埋的是周家祖祖辈辈的忠骨啊!还有她的丈夫,她的儿子,全都为国战死。看着皇上如此糊涂,专宠一个祸国的妖妃,年近不惑而至今无嗣,大好河山没有后继之人,周边数国虎视眈眈,而皇帝只知与贵妃双宿双飞,老太太怎能不心痛! 老太太愁的睡不着觉,一声一声的叹息声在无边的黑夜里道尽沧桑与无奈。 无逸轩后罩房里,睡熟的婉清正噩梦连连,她从睡梦中骤然惊醒,脸上冷汗密密,睁大双眼看着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回忆着梦里啼哭的女子,婉清断定那是表姐,她梦到了表姐周玥岚。 她并未见过表姐,八岁的婉清提着小包袱来到将军府时,表姐玥岚已经在两月前和亲扎亚国。 但不知如何,婉清知道,梦里的人就是表姐。 婉清在漆黑的夜里愈发清醒,其实她能在濒临饿死之际遇到姨母,与未见过面的表姐有剪不断的关联。 父亲科考屡屡落第,他便以为是赵家因着母亲的缘故而故意从中作梗。本想借着母亲攀高枝,最后却一败涂地,所以他每每不如意就对母亲拳脚相加,直到八岁那年,母亲小产坏了身子,他想买妾生个儿子,但搜遍家里角角落落还没有凑够钱。 婉清到现在还记得当时父亲看自己的眼神,犹如看黄金万两一般双眼泛光,他好像第一次意识到闺女已出落的亭亭玉立,也是第一次对着婉清笑,他说:“甚好,甚好!” 小小的她害怕的扑进母亲的怀里,母亲搂着她瑟瑟发抖,父亲狠声道:“若不想我卖了她,你就回京城,去你家门口跪着,我就不相信了,你娘你爹还能眼睁睁的看着你跪到死。” 母亲为着自己不得已回了京城,但母亲才小产,怎么受得住一路舟车劳顿,到了京城已奄奄一息,父亲却说:“好,很好,这样才足够让你娘你爹心疼。” 他想的很好,却没想到沈家的绝情。母亲搂着她跪倒在门口,却被守门的小厮像撵苍蝇一般驱赶:“我们家二姑娘在九年前已病逝,你们这群乞丐,过来攀认什么亲戚,赶快滚。”而自始至终,母亲有血脉之亲的家人一个也没有露面。 婉清一手握拳堵在口中,才生生的遏制住哭声。母亲当时得有多绝望啊!可她说,这是她自食恶果,让婉清不要恨外祖家。 父亲彻底没了指望,大发雷霆,立即要去寻人牙子卖她进青楼,他说:“让沈家看看,嫡亲的外孙女青楼接客到底丢的是谁的脸面?” 天下男子多薄幸,她父亲岂止薄幸。 母亲拼死带她逃出去,躲在一处破庙里,躲了不知多少天,母亲走了,在她怀里没了气息。 婉清以为自己也会死在那里,她躺在母亲身边,小手紧紧握住母亲的手指静静的等待死亡。 突然天炸惊雷,漂泊大雨从天而降,小小的婉清神志模糊的想:老天在哭,哭的很伤心。 那时她好困,脑子越来越不清醒,但在闭上眼睛的那一刻,她听到了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姨母曾回忆说:“我那段日子病的起不来身,更别说出去拜佛了。但那天不知怎的,我一直梦见你表姐,便想去寺庙里找圣僧解梦,谁知半路上竟天降暴雨,这才去那破庙里躲雨。现在想来,倒是冥冥之中早有注定,可能你表姐也望着我去救你,才千里托梦给我。” 后来父亲拿着户籍上门勒索,姨母用银钱把他砸出去,父亲怀揣千金,却在回乡路上跌马身亡,婉清不想去深究父亲为什么会突生事故,没有必要。 这些年她牢记姨母的恩情,愿意以身相报,所以尽管不甘愿,她还是依照姨母的遗愿,留在周府,等着表姐回来,把恩情还报于她。 可男人靠不住,这个道理她自小便明白。父亲薄情心狠靠不住,周以安虽人品贵重,但婉清不敢堵上终身,所以若周以安娶妻生子,婉清便想法子离开,独身前往扎亚国,任它狼窝虎穴,婉清都会搏一搏。 但婉清非常清楚,靠她一人营救表姐犹如登天,所以她要在周以安娶妻前尽力谋划,争取达成所愿,让表姐有更大的希望回到大武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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