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爷……”身边人拉他。 十一王子呼噜一把脸,“再来。” 庄家敲敲桌面,“银子呢?” 十一王子一怔,一直畅通无阻地赌着,他已经忘记还有赌注这回事。 “银子呢?”他问身边随从。 “早没了……” “那……我的东西呢?”十一王子摸身上的饰物,来之前也带了些值钱物事。 一摸也摸了个空。 “……那些也早抵押了……” “那我现在……”十一王子刚想问既然早就没了那他现在的赌注是什么,忽然见几个大汉匆匆挤进来,满脸狰狞地道:“不对!那地契是假造的!人庄园主还在家里,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 轰然一声,四面站起了无数人。 十一王子连续多日不眠不休,耗尽脑力,此刻脑中一片浑浑噩噩,眼看人逼近来,恍惚里还觉得是在汝州的赌坊内,撑起架子怒道:“什么混账玩意,敢对我无礼,不过区区一点银子……” 庄家截断他的话,阴阴笑道:“区区一点银子,计三千一百二十六万九两七钱,抹去零头,三千一百二十六万。请公子现在惠赐。” 十一王子呆了呆,吃力地转动脑子,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个数字,随即便暴怒起来,一脚踢翻了凳子,“胡扯乱弹!怎么可能输这么多!” 庄家眉头一挑,怒从心起,这天平坊谁不知道背后人物,开业以来哪有人敢这般闹事。 不过萧家作风向来算谨慎,他上下打量了一下十一王子,觉得这个瘦猴倒也有几分气度,想起往日四老爷的吩咐,不禁有些犹豫,正待再解释两句,忽然有人进来,匆匆在他耳边说了几句。 庄家的眉头猛地挑起来。 好哇,不仅地契是假,之前抵押的一些珍奇物件也是假,甚至里头还有只能上贡的东西,还有官府悬赏的失窃物。 这不是给萧家挖坑吗! 原来是个江洋大盗! 庄家失了最后的耐心,呸地一声吐了口口水,“赌输了赖账还造假栽赃,咱们便是善心人家,也由不得你这般放肆!” “谁敢——”十一王子话音未落,身后一人按着他的脑袋,砰地一声把他脸压撞在桌子上。 他的随从有人抡起凳子,有人趁乱逃出,十一王子大喊:“混账,住手!我是……” 他的声音淹没在拳打脚踢之中。 人群一层层压上去。 其间十一王子几次欲挣扎出来,他毕竟出身辽东王庭,虽然气短身虚,本也不该被这些打手完全压制。 二楼上,飞羽攀着栏杆看着,忽然手指一弹。 一线寒光,精准地绕过叠压纷乱的人群,射入了十一王子的腰眼。 十一王子抽搐一下,唔唔两声,眼看着便说不出话来,身躯也渐渐软了下来。 赌徒们早已四散,屋内只剩无赌坊的人,砰砰砰拳头击打身体声音,僵硬而沉闷地响在室内。 飞羽在栏杆上笑吟吟扯花,每一拳,便扯掉一朵玉簪花瓣。 飘飘洒洒的雪白玉簪花瓣从二楼旋转而下,落在人群中央,再被那些拳头碾碎成泥。 像洒了一场漫天的纸钱。 十一王子于人群纷乱挥舞的手臂中,和浑身渐渐消退的痛感中,最后勉强睁开眼,在交织在头顶的晃动的黑影中,看见头顶落下的茫茫的白,和那白中,半张眉眼含笑的脸。 那人眼波流动,似嗔似喜。 他脑中豁喇一声,似掠过一道闪电,有什么要冲出咽喉,他张嘴,却在此时一拳重重击在他心口,张开的口中,无声地流出一道黑血。 眼前碎花白雾和那张浅笑的脸,电光般一闪,随即永恒灭去。 人们还在砰砰地捶打,那躯体已经没了声息。 有人忽然道:“咦?”停了手,将人翻过来。 片刻安静,有人道:“打死人了?” 庄家皱眉,探过头,道:“老样子处理。” “是。” 渐渐冷却的躯体被抬了出去,那张青白的脸,始终大张着嘴,睁着眼睛,大抵是有很多话没来得及说。 飞羽在二楼静静看着。 恍惚里看见一个孩子,在冰雪消融的土地上奔跑,脸上和手上已经因为跌倒无数次,被石子冰块割出许多细小的伤口,却不敢停下脚步。 身后巨犬成群,咆哮追击,那喷射着腥气的口几乎紧贴着他的脚跟。 有人在山坡上笑,呼喝着那些巨犬将他包抄。 那孩子忽然一个踉跄,跌倒在地,立即便有无数巨犬腾空而下,一层层压到他身上。 追击变成了肉搏,厮打声,叫喊声,狗吠声,还有山坡上那些血缘上的兄弟,酣畅而扭曲的笑声,交织成一片快要将人淹没的喧嚣。 孩童尖利的声音快要戳破人的耳膜。 “咬啊,咬啊,撕碎他的脸!” “对,撕了他的脸皮,省得这小妖媚子蛊惑我们,害得我们被母妃骂!” “既然那么喜欢做女人,那么把那玩意儿也咬掉了算了!” 忽然一声狂吠,一只巨犬挣扎出狗群,连带着那小小的人在山坡下泥泞地滚成一团。 那狗叫得凄厉,盖过无数声音。 山坡上的孩童们渐渐失了声音。 看见底下,那孩子一口咬在狗的颈项上,无论被怎么狂甩也不松口,双方的作用力下,那狗颈项的皮被慢慢撕开,连带一直撕裂到狗脸。 其余巨犬受惊,夹尾而逃。 山坡上的孩子们呆若木鸡。 底下“嗤”一声,那狗狂吠一声,半截狗脸没了。 那狗甚至顾不得痛,一个翻滚,拼命挣扎而起,洒血而逃。 只留下那孩子满身凌乱地爬起,坐在泥水雪水中。 半晌,狠狠地吐一口,吐出满嘴带血的狗皮狗毛。 …… 飞羽笑着,看着那尸首被抬着正经过自己楼下。 她手指一扬。 最后一朵完整的玉簪花飘落,正正落在慕容竣脸上,盖住了他至死大睁的眼。 …… ------题外话------ 支气管炎发作,整夜整夜地咳嗽没法睡,连设置更新都懒得分章,今天就这一章了,实在是存稿不多精力不济后头还有活动。当然双倍月票还是要厚脸皮要的,你一倍,我一倍,回头铁慈送你睡。
第158章 陷阱 阿三阿四下午收工吃饭时,看见张管事行色匆匆走过去。 两人对视一眼,阿三忽然捂住肚子,说声要去茅厕,弯腰出门去。 回来后趁无人时,他轻声对阿四道:“张管事对副管事说晚上要出去一趟,又吩咐他半夜听着门,有人要来接货。” 阿四点头,道:“今晚跟着。” 天黑了,张管事终于出门了。 厨房里,梅花探出头看了一眼。 晚上给奶娘送饭时,她注意到其中一个奶娘喝的汤里的味道换了。 这意味着换了药方。 既然换了药方,那她原来奶着的孩子,是不用喂奶了吗? 梅花想起上次一个孩子被送走之后,奶娘好像也换了药方。 虽然上次调药包没看出问题,但是她们并没有放松警惕。 梅花和杏花使了个眼色,杏花查看了那个奶娘原本奶的孩子,那孩子养得精神极足,每日睡得极少,用力按手腕,能看见淡淡黑色的筋脉。 杏花不动声色将孩子还回去。 午夜时分,阿三阿四和梅花杏花各自悄然起身。 隔着一道板壁,阿三和杏花都将耳朵贴在板上,听着隔壁的动静。 两边人都觉得对方不是什么好东西,怕不是这育婴堂潜伏的探子。 上次的洞都已经堵好了,谁也不会再打开。 都没听见声音,阿四做了个手势,悄然出门,伏在婴堂的后窗下。 梅花拉着杏花,上了屋顶,掀开盖瓦。 底下,奶娘们都没睡,那个婴儿被抱出来,包好襁褓,放在一个小筐内,上面放一些礼品杂物,看上去像是谁家拎礼品上门拜访。 隐隐传来敲门声,副管事在婴堂门口接过竹筐。送到前院,交给了敲门的人。 敲门的人上了停在门口的马车,一路匆匆出城。 阿三阿四已经乘人不备,先埋伏在马车底。 片刻后,梅花杏花出来,马车已经失去了踪迹,但是有人影闪出来,对某个方向指了指。 每个拐角,都有人指示位置。 出城前,有人轻声问:“姑娘们可需要我们帮忙?” 杏花道:“不必了,你们守着主子,人多了打草惊蛇。” 两人追出城去,最后停在一处废弃的庙前。 四面空旷,荒烟蔓草,细雨簌簌,马车隐入长草深处,直接驶入了破庙。 在车底下的阿三阿四听见车上人下来,脚步很轻很快。 阿四忽然觉得不对。 这半天了,孩子为什么一点声音都没有? 随即他听见风声,有人掠入,然后又是啪的一声,有什么东西骨碌碌滚了过来。 阿四来不及说话,猛地拽着阿三掠出车底,就地一滚,滚入神像下的供桌底下。 一滚之间隐约看见门口出现两个影子掠入,随即大门砰地一声关上了。 再然后砰地一声巨响,那马车在破庙内炸开了。 阿四将阿三紧紧按在地上,只觉得整个破庙都在动,各种碎片哗啦啦砸在头顶的供桌上,再砸到自己身上。 烟雾弥漫,隐约听见人的咳嗽声,后进来的那两人似乎也没死。 那边的自然是梅花杏花,杏花警觉,进门正看见阿三阿四滚倒,立即拉着梅花也就地扑倒。 她们俩扑倒的位置离爆炸的马车还有点距离,那马车上用的火药似乎也不是特别多,但饶是如此,密闭的屋子里炸开还是声势惊人,所有人耳朵都在嗡嗡直响。好一会儿烟雾散开一点,杏花拉着梅花站起来,一眼看见梅花的手臂被木板砸伤在流血,顿时脸色一变。 此时对面的阿三阿四也从供桌底下爬出来,阿三先出来,要扶起阿四的时候脸色一变,发现他一条腿上血迹殷然,好像被香炉的碎片砸断了。 那边杏花也看见了,顿时脸色更难看了。 梅花知道她晕血的毛病,只得掰过她的脸叫她别看,两边人面面相觑。 原本看见彼此第一反应就是“这是来追杀我们的吗?”此刻看见双方的伤,顿时又不确定了。 鼻端有浓烈的焦糊味道,杏花回去推门,推不动,已经被重物堵住,两边人对视一眼,抬头都看见西墙斜上方梁柱断裂,露出一道一人宽的缝隙。 双方目光调开,然后又同时转身猛冲过去。 阿三和梅花同时冲到,梅花一脚便踹了过去,阿三却灵活避开,两人同时蹿起,勉强扒住了缝隙的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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