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羽细细碎碎地不知道在做什么,铁慈伸手,慢慢捏住滚烫的耳垂,怕耳垂自己烧坏了。 就在这一瞬间,她忽然想起了先前兰仙儿八卦的鬼岛鬼故事。 “他们的神一般供奉在门背后,逝去的亲友的尸首也会在那里……” 她后背的汗毛忽然炸起。 这里的门背后,也会有那些东西吗?
第176章 诡屋(六更) 他们所躺的这张床,是正对着门的。这屋子用的不是拉门,是很少见的开合门。 身边的飞羽还在细细碎碎的不知在做什么,以他的性子,想要偷香,似乎不会只是耳垂那一触。 铁慈忽然道:“你说,这门背后有白土神吗?门背后的话,现在那白土神不是应该正面对着我们吗?” 细碎的声音停止,片刻之后,飞羽的声音响在耳侧,“啊,这么好的情境,你非要煞风景的提这个,怎么办,我好怕,快来抱抱我。” 铁慈心一定,那熟悉的语气用词,别人可冒充不来。 “你方才在做什么?” “什么都没做。” “那声音……” 话音未落,有什么东西滴下来,就在两人之间。 两人都听见了“啪嗒”一声清晰,响在耳侧。 那瞬间两人同时伸手推开对方,以至于铁慈撞到了床里,飞羽翻下了床。 两人一旦分开,就又恢复了绝对的安静,铁慈单膝跪在床上,拔出永不离身的玉笔,玉笔弹出细长的尖,她嗤地一声刺入枕头,再挑起。 就着天边一点浅淡的月色,看见枕头上有一道淡淡的痕迹。 两人嗅觉灵敏,都嗅见了血腥的气息。 两人同时抬头向上看,却又立即转头,看向屋外。 都感觉到隐隐的震动,正从逐渐接近,像是一个巨人悄然走在大地上,每一步都山川起伏,草木倒伏。 但是奇怪的是,越接近,震动应该越大,可是事实并非如此。 那震动始终是一个频率,静夜里也不明显,若非武功高如两人者,只怕都未必能感觉得到,只会觉得哪里不对劲。 铁慈想起了鬼岛的鬼传说。 “啪嗒。”又是一滴。 这回两人都掠上了屋顶,在横梁之上站定,果然看见尖顶之间方方的一块,乍一看像是檩木,仔细看又像是极窄的棺材。 此刻那一块木料已经被那种隐隐震动震得开裂,缝隙里正滴下血水来。 而此时,吱呀一声门开了,撞在墙壁上,又弹回去。 弹回去后,原本空无一物的门板背后,忽然慢慢露出一个白花花的轮廓。 头顶上又有血滴要滴落下来。 两人避开,铁慈忽然道:“咦,怎么更冷了?” 确实,两人都感受到了,四周忽然寒气瘆人。 那一声滴答声始终没有响起,再抬头看,就见那一滴血,不知何时已经凝结在棺木缝隙里,长长地拖出细细一线,无风飘摇。 头顶棺材,棺缝滴血已经够诡异。 但没滴就更诡异。 铁慈想难怪传说鬼岛,寻常人头一抬就足够吓死了。 屋外忽然起了风声。 极快极短的一声,唰地掠过。 然后铁慈忽然又觉得热了。 然后,“啪嗒”一声,那滴凝固的血,忽然又掉下来了! 掉到一半,无声无息中,又凝固了。 又是唰地一声,空气一热,又化了。 铁慈眼睁睁看着那滴命运多舛的血,冻了化化了冻。 最后还是啪地一声落到枕头上,化成一小摊血迹。 飞羽则盯着门背后,那里,白色的轮廓越来越清晰,是神像的模样,底下是正常人的身体,脑袋却有三个,正中的暴怒男子相,周身白光缭绕。 左边的女子姿容清冷高华,眉心生火焰纹,手拿火红大弓,弓边有火焰形状的倒刃。 右边女子容貌平常,神情楚楚,左耳戴单枚雪花状的耳环。掌心托着一团冷雾,雾中隐约有什么东西,却让人看不清楚。 铁慈遍观各教神像,也没见过这种模样的,想必是这岛上人自行供奉的邪神了。 此刻头顶棺材忽然开始疯狂落血,噼里啪啦,有时候落下是血冰珠,有时候却是一大滩血,单看那冰与火谁占了上风。 那种隐隐的震动始终没有停息,铁慈能感觉到对方在绕着屋子转圈一般。 忽然头顶咔嚓一声,那具棺材忽然坠落,闪电一般,棺材里伸出一只手,猛地抓向飞羽。 那速度言语难以形容,若是想眨眼,怕是睫毛还没落下,那手已经到了近前。 明明只是一只手,却像生出了千万幻影,封住了飞羽所有退路,飞羽似乎想翻滚出去,不知为何,浑身忽然一僵。 铁慈也发觉了,她想出手,却无法动弹,前心冰冷,后心火热,头顶却似乎有电流围绕,隐约能听见头顶噼啪作响。 甚至她的情况比飞羽还差,对方只是来抓飞羽,但是她能感觉到自己身周全是杀机。 那种浩然的威压,她只在面对太后宫中那个神秘人时有过,但现在她的感受是上次的三倍。 压得她几欲吐血,更不要说去救飞羽。 她在自己完全不能动的情形下,只做了一件事。 撕开了袖袋,手指弹出了一把银票。 嚓一声,黑暗中银票飞舞,并没有散发出属于金银的灼灼之光。 那只和飞羽脖颈只差毫厘的淡金色大手,却忽然换了方向,猛地一抄,抄起了手边的几张银票。 这还没完,那只手又左抄又抄,势必要把所有飞散的银票也抄住了。 飞羽见状,顿时明白,哗地也弹出一大片东西,叫道:“看我的漫天花雨金瓜子!” 这下对方捞得更急了。 与此同时,铁慈也感觉到前心那冰凉的压力减轻,后心的火热却还没减,但是只剩下三分之一的压迫,她已经能动了。 铮地一声,她的玉笔弹出,刺向身后,玉笔尾端却连射出无数细小珠子,那些珠子受到挤压后砰砰连炸,将前方冰雪之意驱散许多。 身后压力也一松,她顺势弹出,和伸手来拉她的飞羽滚下床。 但是此刻门上那神像正越来越清晰,从门根本出不去,而窗户极小,撞破窗户并不方便。 砰地一声,那棺材此时才落在床上,四分五裂,里头缓缓坐起一个人,左手一沓银票,右手一把瓜子。 铁慈和飞羽互相看一眼,心中骇然。 地面上和床上没有散落任何银票和瓜子,就在方才那一瞬间,两人胡乱撒的银票瓜子,被那人全部收在了掌中。 说起来简单,但是两人何等臂力,特意撒出去的东西,足够落了整座屋子。 尤其瓜子,小小一颗。 但两人连这人怎么全部兜揽回来都没看清。 屋内无灯,月色浅淡,只能隐约看出那人个子似乎挺高,但是面容和身形线条都比较柔和,有几分书生态,动作却显得有些焦躁和神经质,一只手在空中痉挛般来回抓了几次,每抓一次,空气中便生噼啪炸裂之声,地面青砖啪啪啪出现无数纵横纹路。 他似乎眼力不怎么好,举起银票,对着月光看了半晌,满意地嗯一声,塞入怀中。再去看右手金瓜子,随即皱起眉头,又拿到嘴里咬,咯嘣一声。 铁慈猛地将飞羽一推,两人滚到角落。 下一瞬那人怒极一抓,飞羽刚刚站立的地方,青砖爆成齑粉。 看得飞羽都怔了怔。 意料之外的武功绝世。 铁慈气得恨不得抓着这货搡,“为什么用假瓜子!” “什么假瓜子。”飞羽委屈,“这不是真瓜子么。登州姚记炒货第一,我特意买了想哄你的,还没来得及送出来。一整袋呢。” 哄你妹。 要钱不要命。 “还有银票么?最好是碎银子。”飞羽道,“抛远一点,引他去拿,咱们赶紧走。” 铁慈叹气,“我原以为你脑震荡已经好了,却原来已经撞傻了。” “什……” 飞羽话音未落,忽然一按铁慈脑袋,铁慈非常配合地和他齐齐一低头。 唰一声,冷风从两人背上掠过,像冰剑摩擦裂骨,下一瞬一柄冰斧嚓地插入前方墙壁。 砍烂了墙上挂着的一副色泽清雅的蓝布扎染。 然后碎成千万片冰晶落地。 有人在两人身后哎呀一声,轻声道:“不好,我不小心,把姐姐最喜爱的那幅扎染给弄破了,这可怎么是好,我……我不是故意的。” 那声音十分细嫩柔和,几分怯怯几分小心,让人听着,便觉着这定然是个含泪的楚楚的少女,十分的惹人怜爱。 两人回头。 就看见一片雪色。
第177章 三妻四妾(七更) 白色锦衣满身丝罗的女子,立在门外的月光中,偏转着半边脸,调整出最好的角度,确实是含泪的,却诚然楚楚,惹人怜爱也是自然的,但却早已经不是少女了。 最起码也是少女她大妈。 棺材里那个人走出来,这人着一身麻衣,五官轮廓深,却气质文秀,颇有几分翩翩之态,但眉间皱纹浓密,眼下眼袋青黑,神情总透着三分疲倦之色。 说起话来却声音沉厚,仿若胸腔里放了三个音响,共鸣嗡嗡,听得人头晕脑胀。 不过这把雷霆般的嗓子,说出来的话却是柔和的,“琼儿,无妨,凤郦不会计较的。” 那个一把年纪的琼儿便破涕为笑,柔声道:“师兄,您真好。我知道姐姐不会计较,不过还是要向她赔不是的。不然我这心里过意不去。” 那男子点点她,道:“你啊……一直这么好性儿。”转头道:“凤郦,你便直接说原谅了她吧,省得她又要总放在心上,辗转难眠的。” 屋子里只有四个人,他转头,对着的是墙壁。 坚硬的墙壁忽然无声无息地软了下去,像一摊稀泥哗啦啦地便泻了,唯有墙上那一幅扎染,完整无缺地落下,落在一双雪白的手中。 墙后,端端正正坐着一个女子,红色布衣,样式简朴,衬上她端丽的眉眼,和眉间那道若隐若现的火焰纹状,却总让人想起新嫁娘。 她接住了那幅被砍破的扎染,低头看了半晌,淡淡道:“这幅扎染是当年你我定情之前,同游峒山,高价从一户人家那里买下的传家之作。是你送我的第一件礼物。” 那男子微带不耐地道:“是吗?宣琼她不是故意的。” 宣琼也颤声道:“姐姐我不知道……我……” 红衣女子慢慢将扎染叠起,收进自己怀中,道:“不知者不罪。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 男子便露出笑意,点头道:“你近些年越发知书达理,懂得收敛脾性。不错。想必和琼儿常在一起,也得了她的教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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