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如此,她还听到除了那妇人之外,其他人也对着她指点起来。不成想,她原来的位置早就被人挤没了,看她过来,示意她后面排队去。 她看着后面她本来已经排过的队伍,心底防线有些崩塌。 但也无奈,毕竟谁让她想钻空子去插那队伍呢? 怀玉只得又灰溜溜地回到最后一位,认命地排起长队。 不料想,又有一名魁梧的大汉插了队伍,长长的队伍一下子又加了一截,她刚一探头,就被前方倒退的人撞了一下,而后身后不知道撞上了什么铁板,就这样摔到了地上。 摔倒地上不打紧,但现在可还下着雨,地上湿滑一片,她简直像一只可怜的湿毛小芦丁鸡。 看着前方没人吭声的队伍,怀玉简直是哑巴生吃黄连,又委屈又想指责他们,你们方才怎么不说那汉子,非要指着她说呢? 欺人太甚。 “姑娘,没事吧?” 她的上方传来陌生,浑厚的男声。 她一抬头,免不住吸气,对那长队的愤怒,霎时间烟消云散。 眼前的男人最令人深刻的,是他那一双如鹰的眼睛,而重中之重,是他其中一只眼睛浑浊无比,没有聚焦,十分骇人。 怀玉觉得这人长相恐怖,比薛谌不说话的时候还吓人,连话都不敢说,只敢摇摇头。 而那男人本想拉她,但想到了什么,俯下身抬起胳膊,“失礼了,姑娘请扶住我。” 怀玉哪敢不扶,手立马就搭了上去。 青天白日的,他不可能在大街上打她吧! “姑娘,姑娘?” 但怀玉预想的一切都没有发生,男人也只是将她拉了起来,并未做其他的。 怀玉摇了摇头、 她心疼自己的衣裙,低头看着裙摆上的水迹,男人将自己的纯黑色的外氅拖下递给怀玉,“姑娘如果不介意,可以一用。” 无论是周还是夏,国风都未对女子束缚什么,怀玉自觉自己是看错了人,眼前这个长相虽然有些骇人,但心肠比那些插队的好上百倍,便也不再扭捏,道了谢便围上外氅,继续排那糖人队伍了。 二人就此别过。 待到她回到张府,她也未曾得知,怀玉摔倒在地时,帷帽翻飞,露出她洁白的下颌,在男人走远一刻钟的时候脑袋里有什么闪现,赶忙挤开人群,回到那排糖人的队伍中去,抓住一个身形酷似身着黑氅头戴帷帽的女子,强硬地掀掉了她的帷帽。 但那女子的相貌却不是他所想。 “你干什么,无赖!” 怀玉回到张府的第一件事就是找薛谌,拿着两个糖人跟他显摆。 “你看这个像不像我?” 薛谌看了都想笑,他嗤了一声,指着糖人说道:“你说你要去买糖人回来给我,你就买了两个自己的?” 是了,怀玉手中的糖人,是两个衣着不用,姿势不同,发饰不同,但是脸型如出一辙的小女孩。 “啊?你也没说让我帮你带啊!”怀玉天真地回了一句,一手拿着一个糖人开心地比划,“你要是想要记得下次先给我钱,我没钱给你垫付!” 薛谌睨了她一眼,“小没良心的。” “我怎么就没良心了?”怀玉想到今日排队那事,十分怄气,又不想把这丢人事拿出来分享,便说了些其他的,“我只是以为你对这些没兴趣呢,如果你想要,那我下次再去好了,这次就把其中一个我送给你,你也不必说我没良心。” 她将两个糖人举在身前,示意薛谌选一个。 薛谌哼了两声,起身上前,抬手捏爆了两个糖人的头。 紧接着,薛某人拔腿就遛,只留怀玉一人在雨中飘零。 待到薛谌的背影都不见了,怀玉才反应过来, “薛谌,你去死吧!!!” 惊走了几只低飞的鸟儿。 老夫人这边是忍不住了,她听了春儿的前线报道,只想着赶快把薛谌那小子的亲事定了,这个太守的女儿,不是给钱打发出去,就是过几年他这外孙还有心,就再将她寻回来,纳入后宅。 她自觉自己也不是什么棒打鸳鸯的恶人,左右就是添一双筷子的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天晴了没多久,她就安排人去给崔家送请帖去了。 好事是,崔家还真有那个意思,没多久就派人回了信,老夫人心想着这事要成,就赶紧起起草了一封信,夸了一遍薛谌这孩子是多么文韬武略,风流倜傥,惊为天人,刻意隐去了他的身世与前朝的关系。 在接到崔家回信的时候,老夫人笑了,心说这事一定会成。 春宴就定在了四月中旬,老夫人专门叫人将落棠院清扫一番,又趁这几日搭建了一些新玩意,花树的瓣掉到淳淳流动的蜿蜒池水上,颇有股流觞曲水的意味。 当然她这回请的不止是崔家,孟家和杜家在扬州的旁系也发了帖子,一行人就在院落推杯换盏,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怀玉因为跟前朝沾了关系,老夫人又怕她一个他人不曾见过的女子在张家被人诟病,也将她叫了过来,嘱咐了一番之后就让她落座在末席。 这倒是没什么,毕竟怀玉这种聚会她没有参加过千次,也参加过百次,那些王孙公子,一个个都将视线集中在她身上,只想使出浑身解数,讨得她的欢心,实在觉得十分乏味,还不如在卷刀寨自己和那长生吃喝来的痛快。 呀,她是怎么了,怀玉摇了摇头,把这荒唐的念头从脑海中晃出去,现在真是离皇宫太久了,竟总想一些粗鲁的事。 明明,这样的生活,才是她的归宿。 “虞、虞姑娘……?” 她本以为没人认识她,不成想在末席,她还遇到了一个打死都不想再看见的人。 “文……文小姐,你怎么会在这?” 文柳儿面上一凝,轻笑说:“我也以为我们不会再见了,还是有缘。柳儿也是来投奔亲戚的,难道你忘了吗?” 怀玉心里咯噔一下,不知道她是来投奔哪位亲戚的,把她带到张家做客,看来二人关系匪浅。 文柳儿提醒了一句:“崔二姑娘也算我的表妹。” 怀玉嗯了一声,没再做声,只是心中的不安在无限扩大。 毕竟,她们之间闹过不愉快,她要是抖出什么事情,怕不是对她和薛谌二人都有影响。 怎么会突生此等变数? 文柳儿倒是十分乐意跟怀玉聊天,好似把之前那档子事都忘了,左一句右一句的问个不听,怀玉闭嘴品着果酒,偶尔吱上一声,权当回应。 “……已到弱冠,并无婚配……”首席那边老太太正拉着崔二小姐细细谈着,怀玉杏眼一瞟,只见那崔二小姐面若桃花,时不时偷偷往薛谌脸上瞄,看似也对老太太的说媒十分满意。 老夫人为了做这个局可谓是煞费苦心啊。 不过,怀玉也问自己,她是真的愿意在这里呆着吗?不仅打听不到皇兄的情报,还要看着薛谌娶妻……不对,他娶妻跟她有什么关系? 都怪他非要亲她,还说什么一定要娶她! 真不知道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我自认为,两家也算相处融洽,儿孙自有儿孙福,我这把年纪也没什么盼头,只盼着我这小外孙能娶妻生子,也便安心了。”老夫人笑眯眯地看着薛谌,站起来绕过崔二,就直接让他们两个挨在一起。 薛谌垂眸看了一眼娇笑着的崔二,后者对上他的视线,脸红着低下了头。 “外祖母,外孙认为此事不妥。” 薛谌抿着杯口,忽然说。 “我断不能就此送葬崔小姐的幸福。”他嘲讽地拉开唇线,将瓷杯置在前方的,慢悠悠地抬手摘下一串葡萄,侧过身躺着,十分放浪地看着崔小姐,细细品着清甜的果实。 老夫人粗头一蹙,紧忙赔笑:“我这外孙平日里就喜欢开玩笑。” “没,我是真认为不妥。” 他衔下一颗翠色的葡萄,似笑非笑地说: “因为,我不举啊。” 此话一出,满座皆惊。 就算刻意不去往那方面想,也能想到,他此番话是什么意思。
第26章 嫁给我 她手中的瓷杯一滞, 连带着撒出几滴酒水,落在杏色坦领罗衫上,晕出深色的点子。 她没有为自己的失态担忧, 毕竟对面坐着的文柳儿更甚。 她眉头紧锁, 满脸难堪,欲言又止。 当然, 她相信自己也是这幅表情, 在座的所有人都是这幅表情,除了薛谌本人。 他好像还挺骄傲的。 虽然两朝风气十分开放,但也无男人在人多的场合公开自己的私密之事。 她一时间不知道薛谌是真的疯了,还有故意装疯卖傻, 亦或二者皆有。 明明在来这落棠院赴宴的起码有十几个人,但现在却鸦雀无声,落针可闻,还是有个耐不住尴尬的,化所有人的难堪为动力, 试图打圆场:“公子可真会开玩笑……呵呵。” 他连连贯的笑声都发不出来,像硬生生将笑容干说了出来。 “你看我像在与你说笑?”薛谌支起身子, 摸上腰带:“要不你品一下?” 那人讪笑, 眼神游离到天际间, 不想看人发疯:“嗯嗯嗯,公子这就不必了。” 啊,行了!他可不想长针眼啊! 怀玉还看见那名本来坐在他身边的崔二小姐, 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挪动她的位置, 看似一刻都不想在他身旁呆着了。 “薛谌。”老夫人还是多吃了几十年的饭, 最终也是缓和过来, 冷冷地扫向他:“去祠堂跪着!” 薛谌耸了耸肩, 未在说什么,毫不留恋地站起身走了。 好在他走了之后,那令人窒息的气氛没有持续太久,士族大家都懂得如何虚与委蛇,无人再提及薛谌那段荒唐话,但怀玉明白,不会再有人想跟薛谌结亲了。 春日宴结束后,那文柳儿还用那种同情怜悯的目光看了一会怀玉,还是那副欲言又止的表情,最终什么都没说,甩袖离去。 怀玉十分困惑,还没等人走,就瞪了回去。 干嘛呀真是! 不一会,一向不与她亲近的小嫆居然主动亲近过来,神情躲闪,支支吾吾地红这个脸。 “如果你要说的事与薛谌有关,那就说吧。” 虽然她实在不想与她谈论男人的私密事,但她还是略有晓得的,宫中礼数严苛,但她会让信得过的宫婢带一些话本回来,偶尔掺杂着一些世人所说的不入流的话本,这也造就了她有些早熟,谈及这方面的事,也就没那么害羞了。 毕竟她是公主嘛,做公主就要与众不同! “表哥那事,你可知?” “你认为我会知?”怀玉满目疑惑,怎么,在她心里薛谌那厮能动不动与她说这些? “当然不是,我的意思是,你怎么看待这件事呢?”小嫆不好意思地笑了,言语中竟有几分巴结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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