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谌不打算跟她多计较,反而问:“你是不是很期待,真如那布商所说,皇宫里还是有其他人逃出来?” “这不是废话吗?” 怀玉继续支棱着她的双手。 没错她恨不得戳到薛谌脸上。 薛谌沉默了一会,继续问:“有点好奇,你最想让谁活着。” “这让我怎么回答,我当然希望大家都活着。” “血亲之间也是有隔阂的,我不信你没有讨厌的兄弟姐妹,除非你是个傻的,”他顿了一下,又恍然大悟般:“啊,不会真被我说中了吧?” “你这张嘴能不能说点人话?”怀玉伸直手指作势要去戳薛谌的眼睛,后者扭了下脖子躲过,轻声笑了笑。 “我当然也是有最亲近的人的,比如说……皇兄。” 提到皇兄,怀玉的心又止不住开始为他祈祷起来。 “虞司言?” “当然不是。”她用仅有两个人的声音靠近薛谌,虽然院子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但是皇储之事还是悄声为妙,况且也不是今朝的皇储了,“不是太子殿下。是三皇子。” “虞司瑾?”薛谌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一些,似是感叹般道:“偏偏碰巧是他了。” “什么意思?你难道跟皇兄还有私交?” 她和皇兄之间确实提到过薛谌,不过只是作为未来驸马谈论过,听起来二人连交集都没有。 薛谌洒脱一笑,“倒也不是,我就是不喜欢他。” “嗯?!”她像一只突然警惕的兔子,眼睛稍稍睁大。 他俩真的有交集?可皇兄确实没跟她说过,不过既然皇兄不想说,应该不是什么好事,况且薛谌是个纨绔公子,皇兄是风光霁月的正人君子,如果有私人恩怨,那也应该是薛谌的问题……吧? 怀玉心中的秤杆两边乱晃,最终还是偏向了虞司瑾。 怀玉有些尴尬,僵硬地转移话题,“哎,现在我连指甲都修不了。” 薛谌点点头,倏地掏出一把剔骨小刀,月光打在刀刃上,闪出一抹银光。 “天天这疼那不舒服的,我看罪魁祸首是长了双手,不如我帮你剁了。” “嗯?!”小兔子再次警惕起来,看薛谌表情认真,不像假话,并且他已经拉过她的手用刀在她手上比划了。 她曾经认为自己上辈子一定是救世仙女,这辈子才能当公主。现在她认为自己一定是触犯了哪条天规来凡间渡劫的。 “你又在发什么疯,你快放手!”她看见薛谌笑的一脸戏谑,到真像极了话本里的大恶人,急中生智摸到头上的发簪,就要戳薛谌的手臂。 “你别乱动,要是给我戳疼了我的手就真不听使唤了啊。” “那你也别乱动啊!”怀玉的动作滞了一下。 就在这时,薛谌捏着怀玉的指腹,手起刀落,削掉了她一片长长的指甲。 “……” 又在拿她逗趣! 刚刚还在奋力挣扎的手,现在一下都不敢动,甚至连声音都不敢发出,生怕薛谌因为什么判断失误,再给她受伤多一道伤疤。 墨发男人低着头,离她的手跟近,发丝也垂到了她手上,呼吸喷洒在她的指间,好像桂花的花期将至,皮肤痒痒的。 他借着月光,用一把剔骨小刀帮她削出了圆润的指甲。 “唉,我可真是个大好人啊。” 待十只手指全部完成后,他还端详半晌,对自己的作品颇为满意。 “还有,你那个簪子摸到第三个花瓣往上抬一下。”薛谌送开她的手,指着簪子。 随着怀玉摸到了大燕花的那一片花瓣,圆润的簪体一转,闪出锋利的银光。 “记住了,我只教一遍。下次遇到危险,就别犹豫了。” “那你就不要吓我啊。”怀玉嘟着嘴道。 “走吧,喝的有点多,我要睡了。”薛谌答非所问,打了个哈欠,“对了,以后就别加那些皇家的称呼了,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不是过去。不过我知道了。”怀玉本想反驳什么,但又发现自己无法反驳任何,便点点头,干脆闭嘴。 沐浴过后,怀玉挑了一间最西边的房间,跟薛谌的那叫隔了两间,屋子里确实有收拾过的痕迹,不过不知道是不是仆人犯懒,只收拾了床铺,其他东西乱摆一堆。 怀玉赶紧退了出来,又换到了第二间,第二间收拾到位,她终于是满意地躺了下来。 可没过多久,她又被吵醒了。 外面的风越吹越大,阴风阵阵,让她想起了当时漏风的破庙,过不了一会,便开始骤雨大作,怀玉吹的受不了,又起身换了一个房间。 当她打开房门的一瞬间,房梁上有什么东西倒挂下来,被大风吹的飘来飘去。 好巧不巧,这时有一道惊雷劈下,怀玉吓得泫然欲泣,看都不敢看,扭头就跑进了薛谌的房间。 他倒是睡的沉稳,外面的狂风大作与他并无任何关系。 “薛谌!” “薛谌!!” 怀玉直接掀起了他的被子,男人这才睁开眼,被突然打扰的薛谌表情看起来更凶了,他板着个脸,问:“你他妈大半夜不睡觉进老子被窝干嘛?” “我没有进!”怀玉红着眼眶为自己辩解,她腿都软了,半蹲半抚在薛谌的床边,拽着他的里衣,还能闻到未褪的酒气,“我真的怕!这闹鬼!” 薛谌默不作声地垂下眼,视线停在她那双光滑雪白的手上。
第8章 下雨天 “你半夜不睡就是来与我说这些?” 虽然怀玉死死地抓住薛谌不放,但她的力气还是无法跟薛谌匹敌,薛谌一根又一根地将她死扣住的手指掰开,“还是说,你想让我分你一半位置?” “……不是!”被掰开了怀玉也不放弃,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重新抓紧薛谌。 “那就赶紧回去睡觉,”薛谌再一次把她的手指掰开了,这回他盖上了被子,趟在床上,翻过身背对着她,语气不悦:“还没有什么人敢打扰过我睡觉。” “薛谌,我说的是真的,这里闹鬼!”薛谌这时候确实很凶,瞳似黑墨般化不开,跟前半夜还在为她修指甲的大好人可不一样,要是平时怀玉还会问她一句怎么会有两幅面孔,现在她又惊又怕,双手撑在床沿,也不敢再去扒拉他。 外面的雷声滚滚,震得她心肝砰砰直跳,怀玉吓得花容失色,伸出手指,像要作死惹山中野兽一般……蜻蜓点水般戳了一下薛谌的肩膀。 她迅速收回手,试探性地问:“薛谌,你睡着了吗?” 被她打扰的野兽翻过了身子,在雷鸣闪电中照亮了黑眸。 他愠怒道:“虞怀玉,你今天是铁了心要投怀送抱?” “我真的不是故意打扰你休息的,我是真的怕……”她越说越没有气势,暗室中她的面色更加灰败,扶在床边,里衣盖不住小腿,露出了精致的脚踝,“我跟你说个秘密吧,以前我也是在冷宫呆过的,我见过的。” 怀玉低着头,额头已经贴到了床沿边上,声音也愈发颤抖起来,“冷宫里就会有很多……鬼。” 薛谌那边没有回音,她只能当是给自己打气,嘟囔着: “有时候是妃子鬼,有时候是太监鬼,还会传染,逐渐又有了宫女鬼,稚儿鬼……” “停停停,大半夜能别说这些晦气话吗?我不信这个。”薛谌长发全散,一手扭着自己的胳膊活动筋骨,“你不是最受宠的那一个公主吗?怎么还去过冷宫。” 薛谌起初以为,虞怀玉这么矫情的性子,在以前是绝对没吃过半分苦的,他确实没有想到,她是从那种吃人的地方出来的。 “也不能这么说,父皇的儿女,应是都去过的。”落雷打亮窗棂,亮光进入屋子,映着怀玉的表情,她仿佛在阐述一件天底下再寻常不过的事情,就像是吃饭睡觉,大家都要做,“父皇的宫殿,就冷宫最热闹。他宠爱过万千女人,但时间都不久,他不喜欢了,就会去冷宫了。” “有病。我早就觉得我爹嘴里天天念叨的皇帝一家都有疯病了。” 虞怀玉口中的鬼,恐怕就是那些在冷宫呆到疯掉的人吧。什么冷宫,不如叫疯人宫好了。 “我不是……还有皇兄也不……”她试图在为自己辩解什么,叹了口气说:“男人大抵都是如此。” 不料立刻被薛谌反驳。 “我看未必。”不知道这四个字,是在反驳前半句,还是她的后半句,薛谌的脸上还保持着嫌恶的表情,“我就不是那种人。” 啊? 她借着雷光看他的表情,看不出来任何撒谎的痕迹。 便心说,男人在此事上固会骗人。 她又不是不清楚,自己当初为什么不愿意嫁给他。 但她想着让薛谌陪她说会话,就不想再提那档子糟心事了。 看怀玉不说话,薛谌啧了一声,“罢了,不说这些,你去找个别的屋子睡,别打扰我了。” “我去过了。” “不是有好几间吗?” “都去了,一间没收拾好,一间漏风,旁的那一间闹鬼。” “妈的,你睡个觉能转三趟床。” 薛谌的酒量很好,一向在席中千杯不醉,但现在还有个麻烦精,他甚至开始觉得头痛了,“你说的那鬼这么久不来,说明是个好心眼儿的鬼,说不定也是个亡国公主,跟你惺惺相惜,就不害人了。” “就算你这么说也……”怀玉的手指搅着裙子, 薛谌仅存的脑海中那名为耐心的线终于崩断了,他用手作梳向后抓了下长发,柔顺的黑发再次垂回了两鬓,他眯着眼看着怀玉,像一头慵懒狮子,“罢了罢了,我懒得跟你扯淡,赶紧去柜子里再拿一套被褥在这里打地铺!” 她还要打地铺啊?话本子里那些人可都是…… 怀玉杏眼直瞪瞪地看着薛谌的床,不敢看薛谌的眼睛。 她又不好再说什么,生怕薛谌下一瞬就把她踢门外了,赶紧揉着自己酸麻的腿起来,把柜子中的被褥都拿了出来,底下垫的厚厚的,才躺下。 刚刚躺下,就被床上头的薛谌长手摆过来掐了脸。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困意,懒洋洋的,“我警告你,下次不准三更半夜进男人屋里。” “我这是特殊情况!” 是真的! “你天天特殊情况。”薛谌没好气地说,又想掐她的脸,这回怀玉眼疾手快,便没让他得逞,“之前在客栈里誓死捍卫自己的贞洁烈女去哪里了?这回直接穿着里衣来了。” 怀玉方才吓蒙了,现在才后知后觉,脸蹭的一下子红了,她赶紧用被子吧自己的脸盖住。 她忘了,屋子一片黑,谁都看不见她的殷红。 薛谌听见从被子中传出闷闷的声音,“我睡了!” 他嗯了一声,接着把这件事说与她听,“我跟文老爷商量好了,多加我一人当镖师,挣一份钱,到了扬州不可能不花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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