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滁州再会。” 罗綦安然收下了礼,抱拳行礼,转身就走。 郭万鼎也连忙跟着。 等走到靠近罗家村的一处小丘背坡罗綦才把背上已经开始腐烂的尸首放了下来,吩咐郭万鼎去捡枯枝干草。 郭万鼎连忙止住她点火的手,急道:“大姐,你这是干什么?咱们不去临泽山上了?” 罗綦裁下那收尸身上的一块布料,铜牌在手上流转了一遭,之后道:“不去了,咱们往南边去。” 火星子慢慢烧成了烈火,吞噬了早就魂魄离散的腐臭躯体,莫名的气味蔓延开来。 等肉身都已烧化,罗綦才灭了火,一铲一锹掩埋了痕迹。 最后只用陶罐装了一抔灰土,塞进布料,给人留个纪念也不至于见到这惨状太过伤心。 拂晓的光破开了浓稠的黑夜,晏行搂着那把自他醒来之后就一直藏在身边的匕首侧卧在床上,紧紧盯着闭合的木门。 上面比之昨日挂上了一条厚重的绸布。 是罗綦走之前钉上去的,说可以用来挡风,晚上不会冷。 长生也在这个屋子里,裹着自己的棉被睡在地上,大有天塌地陷之势,无形之中却给了晏行一点安慰。 他并不是孤身一人。 罗綦走之前还交代了许多,比如临泽山的路怎么走,若是有人来村子里搜查他和长生应当躲到哪里去,诸如此类的闲碎话。 晏行很用心的记在了心里,却并不希望自己会用到这些。 一是他并不想去临泽山,二是他希望七娘能平安归来。 他闭上眼,念起了佛经。 多年苦修那些内容早已熟记于心,他从前除了偶尔会为妹妹青蔼祈福,其他时候经文只是借由他之口诉出而已,没有神佛会垂幸一个灾星,只能作时光的消遣。 今夜却有些不同。 最后一句经文的末尾,他听到了门外的响动。 “我回来了。” 晏行微晃了下,接着连忙坐起声趿上鞋,快步走到门边拉开门闩。 正撞了见到开门要往里来的女人满怀。 未曾想过的柔软触感,还有铁锈与草木烧焦的味道,晏行心慌地后退了两小步。 “你回来了。” 罗綦没燃灯,只借着天光打量他慌乱担忧的神情,心满意足。 “我怕你担心,先过来知会你一声。事情办妥了,其他的明天起床再说。” “嗯。” 门口的女人静站了一会儿,突然伸出一只手虚抚在离她不远处的晏行头上,道:“去睡吧,我走了。” 悬了一晚上的心骤然放下,困倦席卷而来,闹得晏行全身发软,精神浮空,不知该作何反应。 他愣在原地握着门,突然对已经走到院子里的女人犹豫喊道:“七娘,你不如清洗完再睡吧。” 砰的一声,木门又关了起来,带着些微微的晃动,留罗綦孤零零一人站着,愕然低头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儿。 是挺久没擦身了,还染了一身血腥气,但总的来说也不难闻吧。 她躺床上之后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今天一晚上受的刺激全被她身上有味儿并且被嫌弃了这件事给掩盖了过去。 作者有话说: 七娘苦哈哈洗完澡:我还有什么味儿吗? 小凤凰:狗味儿。
第16章 威逼 罗家村唯一一户还敢起火的人家大清早就升起了炊烟阵阵。 罗綦自个儿冲洗完在厨房里用力喊了一嗓子:“长生,你也进来洗个澡。” “啊?” 她们家一般是每隔一个月才烧水洗一次澡,这已经算村子里洗得频繁的人家了。 现在离上次才十天,长生虽然不聪明但心里都掰指头数着呢。 洗澡是个麻烦事儿她才不愿多干。 装聋作哑了好一会儿,等罗綦亲自出来捉人长生才丧着头进去脱光光,兑温的水一盆盆往下浇,搓了满身的灰。 给她将门带起的罗綦全身还氤氲着热腾腾的水汽。 今天她特地换了件蓝黑色的干净衣裳,头发随意披散在脑后自然晾干,微敞的领口露出健康的粉晕,凸起的饱满弧度叫人多看一眼都脸红心跳。 利落又散漫放松的姿态,如同捕完猎后树下休憩的猛虎,恣意慵懒却又有种突然扑上来把人撕碎的危险。 察觉到带着股冷意的凝视,锐利的眸子警觉地回看过去,却在触碰到的那瞬间收敛了许多软和下来。 “我烧了不少水,等长生洗完你也去收拾一下。对不住,家里条件简陋,就临时搭了个棚子,没有浴盆。你要是觉得不方便,我可以帮你搬到罗小阮家去。” 晏行摇摇头:“不用麻烦。” 农家洗一次澡不比吃一次白面馒头容易,他很早就听见罗綦到远地方挑水的气喘声。 刚开始来到罗家村的不理解不适应他都已经自我消化了不少,知晓柴米金贵,他也不该再像从前那样端着。 晏行面冷话少,不闹人,就安安静静地坐着,像个精雕细琢过的人偶,又像幅动人心魄的静物画,可惜没有神魂,或者不愿在她面前展现出他独有的性子。 总之她们之间总隔着一层雾,便是触手可及也隔着天地远。 罗綦回房取来了昨晚的陶罐,外头早已擦拭了干净。 算是给流云的一个交代,如今只能为他做到这里。 晏行收到的那一刻心有所感,哀恸难言,可眼泪却流不出来,反倒是有些滑稽想笑。 如何落到了今天这一步。 他只是紧紧抱着那方小罐,许是真被母皇言中,他身边的人总会因为他不得善终。 想通了这一点,晏行决然开口:“过几日,我就启程去滇州。这两天一直住在你家叨扰了。” 罗綦没想到他这么快就翻脸无情,老娘也是整天带整宿地忙,屁股还没坐热他就谋划着要走。 她顿时口气不是特别好:“那你一路上的盘缠、吃住怎么办?遇着了危险谁人救你?我看你长得这么白净漂...漂亮不出十里地儿就得被不怀好意的人给惦记上。” 这些问题晏行辗转难眠的时候也都考虑过,他现在一穷二白唯一有的还是罗綦没要回的玉坠子,二来他孤身一个男人从没独自出过门,可谓寸步难行。 他行云流水道:“我记得幽都往东南方向下两个城是临阳城,四通八达,行商的人很多。若是七娘愿意送我前去寻个滇商托付,等找到了姑姑我必将厚礼答谢。” 罗綦心中呵呵冷笑,问:“若那滇商不是个好人路上欲对你行不轨之事你待如何?” 晏行撇过脸冷声道:“我扮做女子便可。” “好,就算你的男子身份不被人识破,你的吃住费用谁来负责? “我能写会算可做账房,这些都无需七娘操心。” 罗綦差点儿被他这天真样儿给气乐了。可人家自觉答得挺合理,逻辑缜密,底气十足的模样,她说一句能有十句驳回来。 罗綦好整以暇地放稳了心态,幽幽道了句:“若是我不愿意送你去临阳城,你要怎么办?你还认识旁的人送你去吗?” “你!”晏行惊讶地抬起眼,精致的俏脸上头一回出现了裂痕,终于现出点人气来,还隐约有点儿说不出口的委屈意味。 大抵是习惯了罗綦会为他安排好一切,他怎么都不会想到他自认为完美至极的安排竟然会输在第一步。 罗綦瞧着新鲜,一脸的无赖:“你姑姑要给我厚礼答谢?你说怎么才算厚礼啊,具体多少?黄金还是白银,或是东海珍珠、西域宝石那些稀罕玩意儿?啧,我确实还没见过呢,辨不出好坏来,不如黄金方便实惠。对了,说不定到时候我也不在罗家村了,天南海北的,你要你姑姑怎么送我手上啊?你不会就随口一说想耍赖吧?” 晏行被她逼得没办法恨下一口气,言辞冷硬道:“你放心,本宫...我才不会做此等轻言寡信之事。” “那可不一定,”罗綦颇有些蛮横,“我遇到这种不讲信义的人可多了去了,要是谁都信我岂不是得亏死。让我罗七娘办事儿都得先给款子。行了,现下冷上不得路,你好好儿再想一想,拟个要给我那厚礼的单子,到时候再来跟我谈价儿。” 说完罗綦就负着手悠哉跑没了影儿,尽欺负人家没她不要脸。 被抛在原地的晏行红唇微张,满目愕然,此生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徒,与她根本没有道理可言。 常听罗綦说的那些脏话也顷刻呼之欲出,在唇齿间用力碾了两下才凭着十几年的修养给勉强吞了下去。 长生洗完澡罗綦还没回来,晏行无法自己到厨房看了看,热水还在炉灶上温着,需得等罗綦回来兑好凉水才能用。 他咬唇舀了瓢热水出来,却因没有控制好量烫了手,沸水打翻在地,在裸露的皮肤上烫出几抹鲜红。 疼痛难忍加上万分挫败,晏行捂着手有些失措。 他连这点日常小事都做不好,难怪被人敲诈勒索。 纠结难受到最后却只有一个结论,罗七娘真是个可恨的阴险小人。 话虽如此他也只能在家干等着。 最近是冬日,虽没有飞虫鼠蚁,但他睡在那床上总觉得身上刺痒,不舒服极了。刚才罗綦让他洗澡的时候他面上虽无表示,内心倒是雀跃的。 现下人也不知道溜达到了哪里去,一点没把他的事放在心上。 没一会儿,远远传来了罗小阮着急的呼喊:“阿行!你快带着长生躲起来,七娘在村口叫北狄人给抓了!” “怎么会?” “来不及解释,七娘说先让你带着长生躲洞里去。” 此时正有百余人的军队压在罗家村前,为首的女子五官深邃,未着铁甲只一袭汉人的黑金长袍,胸前绣着孤狼,气度豪迈雍容。 她手持一根缠着红缨的牛皮马鞭眸光微觑,俯视着被手下压跪在地,被打到鼻青脸肿的罗綦。 “你说,昨天晚上就是这个人闹的事?” 她以鞭指人,鞭尾扫出几道妄自尊大的轻蔑,又让人惊讶于她的汉话比之那些方言地区的百姓还要标准。 歪戴着北狄人军盔的林世蕃立刻上前指认:“禀三皇女,我昨晚见得真真切切,就是她带着人甩开追捕的军队逃到城外野林子里的。” 罗綦愤然怒道:“林世蕃你与我有仇,你可不要血口喷人!” “呵呵,我血口喷人?罗綦,昨天我可是偷偷跟着你们溜到了罗家村!”林世蕃小人得意地抱了抱拳,“三皇女,你若是不信不如到北面百米附近翻一翻,她们正是把那位长宁帝卿的尸首埋在了丘下。她还有一个帮凶,叫郭万鼎,就住在呃...三里外土地庙旁边的草棚子里。” 萧柘唇角一挑却不带笑意,懒懒道:“哦?来人。” “等等!”罗綦心知今日是躲不过,退无可退便扬着头凛然道,“一人做事一人当!要杀要剐全冲我一个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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