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綦缩着肩,搓搓手臂吸着气,一进来就立刻关上了门,抵御住大部分寒风。 今年冬天可真是冷得慌,连她都有点儿受不住。 她把猫放下,看见床上坐着的黑影子一愣,随即道:“你起来了,吃点东西再睡吧。” 晏行裹着宽袍子坐在斑驳墙面打下的阴影里,手脚全是冷的,饥肠辘辘,还要面对一个有可能居心叵测的异性。 之前逃命的时候太过混乱,他来不及多想。 现在睡了一觉冷静下来他又开始怀疑自己做的决定是否正确,要是这个女人趁火打劫或提出其她什么无理要求... 可若是他一个人又怎么可能从宫里、从北狄人手下逃出来呢。 晏行犹豫着不知该怎么开口,生怕一说话就打破了现有的平衡。 他躲在角落里一动不动,罗綦干脆先放下猫,燃起一堆干草木头,在房间中央的灰坑里烧起了火。 火堆带来了光明与热气,冲散了相对无言的尴尬,升腾起一室温暖。 晏行攥了攥冰凉发痒的手指,抬头偷看着那个专心对着火的女人。 觉得好奇。 一只棕黑相间的花猫也迈着小步子慢悠悠晃到了她身边趴下,张开嘴慵懒地软声喵叫,蹭着她的腿撒娇。 罗綦取来个豁口破碗,大方地从粮袋里捞了把碎饼屑放里面,还有一根小鱼干儿直直插在上面,随后交换似的用力捋了一把它顺滑的毛,推了推它干瘪地肚子柔声道:“吃去吧。” 在这种人都吃不起荤腥的年代给猫吃鱼简直是一种奢侈。 罗綦没觉得有什么,不远处仔细观察着她们互动的晏行更没察觉有什么不对,给猫吃鱼天经地义,宫里都这么养的。 他无非就是羞愧于自己的小人之心,这女人心肠应当不错,所以帮了他一把。 罗綦收拾完猫,往一口烧黑了的锅里加了勺井水,然后回头对着晏行粲然一笑。 爹生娘养的好长相疏朗大气,比前几年母皇钦点的探花娘还好看,就是举止有点鄙陋。 罗綦蹲过去给晏行递上一个棕黑色的窝头。 她谦虚道:“家里寒酸,你将就点儿。” 其实,能有拿得出手的东西她还挺得瑟。 晏行抿唇摇摇头,这哪里是一点点寒酸。 用空闲的手并着脚推开那床比石头还硬的被褥,他两腿一弯坐在床沿上。 他没有在床上吃东西的习惯。 可逡巡了满室,唯有这一处是可以坐下的。要不然只能像女人一样粗俗地岔腿蹲在地上,对于一个男子来说这是极其不雅的举动,易遭人耻笑。 他不安地将早已合拢的双腿并得更紧,握着粗糙的面食难以下口。 罗綦抱着杂面饼子啃得正香,落下来的小屑也没放过,拢起来全塞进了嘴里。 她见晏行干坐着不吃赶紧招呼道:“吃啊,别客气。不够还有。” 这窝头可是家里为数不多精细粮食。 当初她还富余的时候掺了点儿白面蒸的,软和香甜。上回长生闹着要吃她都没舍得给,这时候一股脑全奉给了晏行。 晏行在她期待的注视下,闭眼小小咬了一口,含在嘴里,不上不下。 光靠分泌出来的口水根本嚼不动也咽不下去,堵在喉咙口还有点儿泛恶心。 没搅碎的糠皮肆意刮着娇嫩的唇舌,干涩太过,狠狠在里面留下几道小口子。粮食的麦香气早就在因放的时间太长而散失,只余弹牙的粗硬甚至还发了馊。 晏行本想给她个面子,最后实在是忍受不了,掏出袖子里的手帕侧头皱眉吐了出来。 “我不饿。” 就在晏行把窝头又交还给罗綦的下一刻,他就眼睁睁看着罗綦掰去还沾了他口水的那部分直接扔进嘴里,接着还剩了大半个的窝头又被她塞回了粮食袋子里留作以后的口粮。 晏行一阵羞窘,他吃过的东西该是扔了的,别人怎好再吃。 而且这种难吃得算不上食物的东西她竟能吃得那样香。 怎的不吃些新鲜的,吃出病来怎么办。 心里瞬间涌出千百种不适的想法。 晏行本想问问她还有没有其他吃食,眼瞧着罗綦黑下去的脸色便不敢再提,只默默坐在床边等她吃完饭,然后告知他接下来的安排。 猛然嘴里被塞进了一根小鱼干,戳在唇上,抵在舌心。 咸香味登时四散开来,刺激着他的味蕾生了津。 鱼干残留着点苦腥气,但比刚才那个不知道原料为何物的窝头更得他心意,叫他有了胃口。 “真像一只猫。”罗綦嘴里嘟囔着,声音不大。 火上烧着水的锅咕咚咕咚烧开了,罗綦干脆地把一小袋鱼干全抛给了他,没停留太久,又到角落里取了个还算齐整的碗用水缸里的水涮了涮,给他端来一碗热水。 “鱼肉不顶饱,你先吃着填填肚子。明天你醒了我给你弄白面馒头回来。” “吃完再休息会儿。” 碗给他搁在了床边上,罗綦在做出目前看起来很不着调的承诺之后转身出了门,不再打扰。 和善得以至于晏行还想得寸进尺地喊住她,问一句,能不能把这一床破铺盖也给他换套新的,他睡着很不舒服。 别人家里,不可放纵任性,该守基本的礼仪。 晏行叹口气,喝完手边被放到温热的开水,全身都暖了起来。 太阳高挂,驱不散冬日的寒凉,总归这离奇的一夜被他安然度了过去。 屋子里的窗还在漏风,但因为火堆燃得足够旺,中和了冷意,也不显闷热干燥,很舒服。 晏行将被子推到床脚,和衣躺在床上,身下的木板微微硌着他的腰。 他合上眼养神,思索着今后。 本以为不会睡着,怎料这一觉比他宫里那些寂寥难眠的夜还要安稳。 罗綦跑到长生被褥里睡了一早上,到大中午才起来。 她用力搓了把脸,用冰凉的井水拍了拍除去困倦。 罗家村还是祥和宁静的。 猫趴在干草垛上晒着太阳,不远几条狗觅完食撒欢跑着,北狄人暂时还没心力波及到城郊周边。 长生估计也到河边开心捡石头去了。 唯有罗綦蹲在自家茅草屋前边发愁,这境况要到哪里给他搞白面去。 这边闹着心,突然有个硬物硌在她胸口。 她疑惑地掏出来一看,是昨天房里人给她的报酬。 通体的白玉莹润透亮。 放太阳底下一瞧,上面还刻着画。 她眯眼琢磨着,也不知道去当铺卖了能值几个钱。 罗綦读的书不多,但爱去茶寮里听故事,看得出那上面画的是个凤凰。 能刻龙画凤的都不是俗人,她清楚他是谁。 凤凰遭了难,不小心落在她身边。 要是养不起干脆这时候就弃了,把他赶出去自生自灭,或者交给北狄人换点银钱粮食。 她从不是个良善人。 一狠心,罗綦又把玉坠子给揣回兜里,一个人溜进了幽都。 作者有话说: 罗綦:夫郎好难养,得努努力 感谢在2022-05-31 15:01:05~2022-06-01 16:24: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空白 10瓶;Hinny斯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章 被抓 现在的幽都城可不是她罗綦想进就能进的地儿,可不进幽都她又怎么能养活家里几张嘴。 城郊都穷,就算她去各家村子打家劫舍也不一定能聚到多少东西。 罗綦趴幽都的南大门外边咬着草根,看着那门里进进出出的北狄人脑瓜子转翻了天。 忽然她听到几声鹧鸪叫。 这年头躲得再隐蔽的鸟也被饥不择食的百姓给打光了,这是她们姐妹几人的暗号。 “大姐!” 郭万鼎循着罗綦的回应找过来。 她这人力气大但也粗笨,行动没有罗綦那么灵活,往她身边一扑瞬间引起一大片烟尘,呛眯了罗綦的眼。 “你躲这儿干什么?我刚进罗家村就看你鬼鬼缩缩往幽都里奔。” “咳咳,你不是跟罗文罗武跑了吗,还回来干什么?” 罗綦把她高扬的头给按进了草地里,看着不远处守城门的蛮子没发现她们这儿的动静才松了口气,咒骂道:“老娘差点儿被你丫害死!” 郭万鼎傻呵呵笑了两声,随即正色道:“我是帮着罗文罗武送她一大家老小出城,结果刚去两里地就出了事儿,眼瞧着她们爹娘就被蛮子砍了,得亏我们跑得快要不也得死。” 罗綦一愣,她心里清楚能逃出去的是少数,但谁都说不准将来会发生什么,这毕竟是条活路。因此当初她们几个要走她也没拦。还让郭万鼎是个孤家寡人跟着一起走,到时候帮忙照应着,说不定老天能放她们一条生路。 但是没成想,还是落了个这样的下场。 她心下唏嘘,又听郭万鼎没心没肺道:“当时罗文罗武眼睛都红了,要不是我拦着肯定得上去拼命,也是个死。” “后来我们仨一块儿跑的,一个劲儿地狂奔,没多久她俩就没了影。” 罗綦简单了解了情况,狐疑道:“那你?” “找不到她俩我去哪儿不是去,干脆又折了回来。然后...” 郭万鼎挠挠脸,黑脸粗娘子脸上突然冒出了点儿男儿郎的娇羞,酸得罗綦牙疼。 “我就趁乱溜进了城里,去看看小柳枝。” 她那南风巷的姘头。 “一夜?” 瞧着罗綦一脸揶揄的样儿,她又解释道:“我就去看了眼,没干旁的。道上我瞅着王百万家里没人,爬墙进去瞅了眼。大姐,你可没见到那老娘们儿家里好东西真不少,一板车都装不下!我刚去罗家村就是给你送褥子去的,今天咱俩再去捞一波?” 罗綦眼珠子一翻,她从小认识郭万鼎,她人实在,有话直说不打弯。 她这话里毫不设防地透露出俩信息,一是是王百万家里还剩不少值钱的东西,说不定仔细搜搜可以弄到白面;二是她进得了城,并且把东西运出来没人拦。 喜从天降,把罗綦砸了个正着。 罗綦面上没显,一掌拍上郭万鼎的右肩,淡定道:“算你这丫头有良心,有好事没忘了大姐。得,今天大姐就跟你混!” 郭万鼎从来都是跟着罗綦的吩咐办事儿,好不容易表现了一下还受了夸奖,喜不楞登地窜了起来:“大姐,跟着我走。” 她俩人高马大的,一从城外光秃秃的防护林里走出来就惹了眼。 几个拿着枪戟的北狄士兵操着不太流利的汉话恶狠狠地上前驱赶:“干,什么的!快滚!” “诶,官娘,我是今早仇昭那朋友啊,推车出来的,还记得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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