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这样一厢情愿地以为着,因此她抱着‘无论如何,靳川言就是小川,他会听的’这样的想法去了刑场,然而事实痛击了她,她终究还是把靳川言想得过于干净了。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你混蛋!”时尘安又愤怒又悲伤地冲他吼道,“你以后不要再和我提小川,你才不是小川!” 靳川言的身子僵住了,他道:“时尘安,你要为了两个欺辱过你的人这样对我?我对你不够好吗?你要这样不知好歹。” 时尘安很难过:“你根本不是小川,小川也从未在世上存在过,既然如此,你何必还在我面前装模做样,继续看我傻乎乎地被你欺哄住的样是不是让你乐不可支?我受够你的欺骗了,我承认最开始想要继续自欺欺人,把你当作小川是我脑子犯蠢,现在我醒悟了,所以往后我们还是桥归桥路归路,你接着做你的皇帝,我往后见了你,三跪九叩,一个都不会少。” 靳川言的肩膀就垮了下来,他道:“时尘安你在乱说什么,小川就是我啊,他怎么会没有存在过呢?” 时尘安偏过头抹眼泪,不想理他。 靳川言想用手背碰一下时尘安的脸颊,也被她躲开了,靳川言唇边那点温和也垮了下去,这回他停顿了许久。 时尘安没有动,她等着靳川言的回复。 她这样触犯了靳川言,时尘安并不认为靳川言还肯继续纵容她。但无论最后会是怎样的后果,她都愿意去承担,因为她想那总比谎言要好。 现实如刀,剐的心疼,但时尘安也不愿在甜蜜的陷阱中溺死。 她从不肖想自己得不到的东西,可是对于‘爱’这件事,她还是没管住自己的心,贪婪了些,因此今天的一切都是她应得的报应。 “小郑几次管不住自己的嘴,自作主张,违背我的命令,我身边已经容不得他了。”靳川言压低眉眼,看到一滴泪从时尘安的眼角凝落,掉进密密的狐毛丛里,“他现在唯一的用处就是在暖阁伺候你,如果你执意要走,他也就没有用了。” 时尘安心一沉,道:“你要拿小郑怎么办?” 靳川言没说话,但,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时尘安看着靳川言,一个字一个字道:“你怎么能那么卑鄙无耻?” 靳川言拢袖道:“去还是留,你自己选,我不拦你。” 他总是能装得如此宽宏大量,好像给了别人选择的权利,实际把每个选择都剥夺了。 时尘安的眼泪又开始掉起来了,她好讨厌自己,都这样了,她怎么还会继续想着小川,希望小川能来陪陪她?纵然小川恰好弥补了父母亲人不曾给她的爱,但这份爱是假的啊。 她明明已经知道了,她怎么还可以对虚假的东西留恋不舍呢? 暖阁的门开了又关,小郑顶着半张红肿的脸,连滚带爬挨到了时尘安的床边。 时尘安低着头抹泪,她心如乱麻,不愿见人说话,因此道:“你放心,是我害了你,我不会不管你的。” 小郑感激极了,时尘安却已经侧背过身子,显然不愿和他说话,小郑只好咽下那些感激的话,又滚了出去。 皇帝已经离开了暖阁。 方才暖阁里吵得凶,刘福全听得心惊胆战,又替靳川言着急得很。 他是在文渊阁伺候的,自然见到了白敛命人送来消息后,靳川言一闪而过的慌乱神色。 刘福全还从未见过靳川言这般慌乱,便是静安王谋反的消息被证实了,靳川言也只是很淡然地继续练完大字,方道了句:“是吗?” 刘福全知道靳川言如此,不过是因为他对静安王谋反之事早有猜测,也有信心掌控住整个事态罢了。 那么,面对时尘安时,他那运筹帷幄的本事和自信又去了哪里? 刘福全弄不明白,只看到靳川言匆匆地往行刑之处赶去,连氅衣都不要了,阴风吹起猎猎衣袍,他像一只丢了家的鹰,雄姿不再,只有失落和寥乱。 时尘安说得没错,靳川言自始自终都在小心遮掩‘小川’的真实身份,他知道时尘安不喜欢‘皇帝’,因此他不愿在时尘安面前做‘皇帝’。 她说得都没错,可偏偏,靳川言不肯承认。 刘福全知道皇帝自小就是这个性子,他是骄傲的,自然不愿让人轻易瞧见他卑弱的一面,同时,他也是孤独的,因此他远比同岁之人少了许多正常的与人交往的经验。 也因此,事情才会被被他闹得一塌糊涂。 但刘福全又能指责皇帝什么,他是皇帝,天底下什么还没有他得不到的东西,他当然可以任性。 事实就是时尘安再不情愿,还不是被留在了暖阁。 所以刘福全才不会傻乎乎到皇帝面前说三道四,他只是安静地陪他处理一件又一件的公务,及时往他空了的茶盏里添上热茶,顺便,看到素白的纸张被笔无意识地写下了许多个‘小川’。 刘福全一顿。 直到亥时,靳川言总算肯将大臣放走了,他靠在椅子上疲惫地捏了捏山根,刘福全问他可要用晚膳,靳川言没答,反而问:“时尘安现在在做什么?” 这刘福全哪儿知道,她没离开暖阁,闹出什么事来,自然不会有人特意跑到文渊阁来传递消息。 靳川言自然也是知道这点,因此他微微叹气,刘福全道:“陛下可要摆驾回宫?” 靳川言当然是累极了,他也无比想念时尘安,可是只要一回想起时尘安那双怒且悲的眼眸,他便有些情怯。 “摆驾。” 最后他还是下了决心,暖阁本就是他的住处,他回到那儿去原本就是天经地义。 暖阁灯火通明,靳川言从轿辇上走下来,小郑战战兢兢与他汇报时尘安的动静,她在屋里闷睡了许久,晚膳时只用了半碗粳米粥就又睡了,没说什么话,小郑主动与她说话,她也不理睬。@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靳川言淡淡地应了声,好似只是随意听听罢了,小郑却知不是如此,他现在是依附时尘安而活,因此他无比希望时尘安的宠爱能长久些,最好是盛宠不衰。 因此小郑主动道:“陛下其实今日时姑娘要去看刑,也是为了陛下。” 靳川言脚步停顿,他拢着及地的氅衣,身姿颀长,看着小郑。 他明明什么都没说,小郑却大受鼓舞地将他与时尘安的对话一一道来,并颇有心计地添上一句:“时姑娘也是关心陛下,才要去看刑,否则她那么害怕那种血腥场景,何苦还要去找罪受。” 靳川言牵了牵唇:“是吗?她一个小白眼狼,也会知道要对朕好?” 他这样说着,却用更快的脚步往暖阁走去了,刘福全经过小郑时,小郑讨好似地冲他一笑:“干爹。” 刘福全伸手打了一下他脑袋:“只要能帮陛下哄好时尘安,往后你小子的福气少不了。”
第27章 时尘安并未就寝, 但她也从卧榻挪到了碧纱橱。 靳川言推门进去的时候,她正捧着书看,明明困得脑袋如小鸡啄米般点头, 却还硬撑着等他。 那副温婉的样子中带着岁月静好, 让靳川言心头一暖,他单手合门,往碧纱橱走去, 关门声惊醒了时尘安,她抬起惺忪的睡眼, 却很快将眼睫垂了下来。 她道:“奴婢恭迎陛下回宫。”@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靳川言的脚步顿住了:“你说什么?” 时尘安仍旧低头, 恭顺地道:“今日太医给奴婢摸了骨头, 道是再养上几日就好了, 陛下愿意让奴婢在暖阁叨扰, 奴婢不胜感激。” 靳川言放下了手, 他觉得气闷不已:“时尘安,你非要如此吗?” 时尘安终于肯抬头与他对视,她的脸上已经没有了下午的愤怒和悲伤, 只有红肿的眼皮和淡淡的泪痕,她平静地道:“奴婢以为奴婢应该认清身份,不能逾矩。” 靳川言想说点什么,可面对这样的时尘安, 他又什么重话都说不出来。 他早就知道了时尘安是个非常认死理的犟种, 可这回, 她实在犟得过了头。 靳川言道:“时尘安, 无论你怎样否认小川的存在, 我们那些事都是真真切切存在过的,你不能单方面宣布它们不存在。” 时尘安没说话。 靳川言走了, 听动静当是去洗漱了,时尘安肩头略垮,抱着书坐在碧纱橱里,双目放得很空。 很快靳川言洗漱完他又进了来,但他没有往卧榻去,而是到了碧纱橱这儿,时尘安不用抬眼就感受到他颀长的影子笼罩下的阴影。 靳川言道:“往里睡睡。” 时尘安瞪大了眼,在她表达不肯的意愿之前,靳川言轻笑,略带讥嘲:“不是认准了你的身份,选择做一个恭顺的宫女吗?既然如此,陛下说的话,你敢不从?” 轻轻巧巧就把时尘安未说出口的话堵了回去,让她颇有种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的错觉。 时尘安过了会儿才找到反驳的理由:“陛下与奴婢睡在同一张榻上不合适。” 昨晚还可以说是兄长关爱妹妹,现在他们已经没了这层关系,两个毫无瓜葛的男女躺在一张床上,像什么话。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怎么不合适了?”靳川言微耷着眼皮,牵了牵唇,“男女授受不亲?满宫十二殿,包括你们这些宫女,都是我的,我想怎样对待你都好,别说睡在一起什么都不干,就是我强睡了你,记在起居注上的也只会是‘帝临幸’,又哪来的不合适?” 时尘安眼里有了惊恐。 她从前是觉得皇帝不可能看上卑贱的奴婢,因此没往这方向去想,现在却被靳川言戳破残酷的现实,她才有种冷汗淋漓的感觉。 是啊,皇帝连她们的命都可以随时拿走,何况只是共卧一榻呢。 时尘安哆哆嗦嗦地给皇帝腾位置,她现在是彻头彻尾地后悔了,她从没有像现在这一刻一样觉得做个公主挺好的,至少有伦理在,靳川言总不至于发疯。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可现在她的谱已经摆出去了,再反悔好像已经迟了。时尘安不敢转头,只能偷偷用眼风观察靳川言的神色,却不幸被靳川言逮了个正着,时尘安立马缩回去了。 灯烛被熄灭了,时尘安听到布料摩挲的声音,身侧的床榻向下微微凹陷,熟悉的热源靠近,时尘安后知后觉发现另一件更要命的事,他们之间忘了塞枕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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