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就这样毫无保障地躺在一起,越界实在是太轻而易举的事了,时尘安怎么也躺不住了,她叫了声:“陛下,枕头忘记拿了。” “忘记拿枕头了你就自己拿去,叫我做什么?”靳川言不客气道,“难道还要我替你去拿么?我跟你,究竟谁才是宫女?” 时尘安就不说话了。 她的腿受了伤,白日里挪动都全靠小郑抱她,她根本没办法下床去取枕头。 她只能这样毫无保障地和靳川言躺在一起,努力让已经困倦的精神再振作一些,千万不要睡去。 但白日的事已经消耗掉了时尘安大部分精力,她实在撑不住了,好在靳川言处理了一天的公务,想来也累,入睡得极快,时尘安听着他绵长均匀的呼吸声,终于卸去所有警惕,入了梦。 她没了动静,靳川言却慢慢地在黑暗里睁开眼,他侧头探了下时尘安的动静,然后毫不犹豫地把她抱到了自己的怀里,还特别注意不要压到她的腿。 靳川言自觉待时尘安的心思干净,想与她共睡一榻不过是照顾她脆弱敏感的心灵,以及实在看不惯她得知真相后,就主动与他建立起隔阂的行为。 靳川言养过猫,知道要和猫猫破冰最好的做法就是抱着它,拼命地揉它,吸它,让它拿你没了办法,于是就接受了和你的亲密关系。 因此,他也就用同样的方式对待时尘安了,肢体上都不清白了,他不信时尘安还能冷清冷性地把他们之间划得一干二净。 他是这样想的,但当真把时尘安抱在怀里,他才发现哪怕猫也浑身软软的,但女孩子和猫还是很不一样。 女孩子也软,但这种软是一种绵软,轻盈得像捧了一朵云入怀,淡淡地散着皂角和龙涎香的味道——她睡了他的床,穿过他的衣服,因此身上也留下了他的味道,好像他是一只猛兽,在属于他的雌兽身上标记了主权。 这种意外的区别让靳川言有些局促,甚至于不知道该怎么摆放他的手脚。自可以独立行走后,靳川言还从来没有与另一个人这样过从亲密,何况,这还是个女孩子。 他侧着身,不知是否该贴合女孩子柔软的线条,也不知道放在她腰上的手的力道是否适中,会不会给时尘安带来不适。 幸好,夜色密沉,时尘安也仍在梦乡之中,没有人瞧见皇帝这小小的无所适从。 次日,时尘安是被头发丝给扯痛醒的,她睡觉其实算不上老实,偶尔压到自己的头发也是有的,只是没有一次比得上这一次令她惊悚无比。 她不知何时到了靳川言的怀里,那被扯痛的黑发正压在他的脸下。 他睡得正香,白玉一样的脸恬静无比,睫毛乖巧地覆盖着平日里冷情的双眸,褪去了他的威严霸道,让他看上去与寻常的五陵年少没有任何区别。 这本该是宁静祥和的一个清晨,时尘安却无心欣赏,她欲哭无泪想法子把头发扯出来,但靳川言压得实在紧,她忙得满头大汗,发丝却仍旧纹丝不动。 不用说都是靳川言搞的鬼,她受伤腿限制,哪怕只是在床上做小小的挪动,都要劳累双臂,又怎么可能在睡梦里不知不觉翻滚进靳川言的怀里。 他就是在欺负她。 时尘安当真是又气又急,她趴上去用手指掐住了靳川言的脸颊,靳川言霍然睁眼,看到的就是一双泛红的圆溜溜大眼,愤怒地看着他。 靳川言昨晚睡得舒服极了,脑子还朦朦胧胧的没转过来,看到时尘安发了脾气,下意识抬手就摸她头:“乖,别哭了,哥哥抱抱。” 时尘安想咬靳川言的脸! 靳川言摸她头的手已经顺着她的后脑勺揽到了脖颈,稍微用了点力气,就重新把她摁回了怀里:“再睡会儿,我今天有早朝,可累了。” 动作如此娴熟,想想也知昨晚没少抱她,时尘安睡在靳川言的怀里,顿觉得这日子当真是没法过了。 她顶着晨困,终于熬到靳川言起身之时,时尘安也顾不上刘福全还在帐外站着,她握着靳川言的手,不让他这般快迅速抽身。 靳川言低眸看自己被时尘安抓着的手,道:“你作为宫女这样逾矩,不合适吧。” 时尘安的头发还是靳川言揉乱的,他们之间哪里有什么真的逾矩之说,时尘安道:“陛下,奴婢以为奴婢觉得能被你册封为公主实在是奴婢的荣幸,你,你还肯不肯认我?” 她底气不太足,靳川言给过她脸,是她选择把脸撕下来往地上踩了又踩,这样反悔,其实挺不好的。而且她说那些话时不大计较后果,因此说得特别狠特别绝情,靳川言那么骄傲一个人,怎么可能轻易原谅她。 但她确实被吓到了,她不怕死,却怕和不喜欢的男人做那种事。而且面对比她更有权力也更魁梧的男子,除了上伦理枷锁外,时尘安想不出其他更好的保护自己的方式了,所以哪怕丢脸,时尘安还是小心翼翼地提出了祈求。 靳川言的寝衣不知什么时候变得松松垮垮的,露出修长精致的锁骨,白皙的锁骨上还有一点黑痣,格外性感。 靳川言漫不经心道:“时尘安,泼出去的水是那么容易就可以收回的吗?” 时尘安心往下沉。 靳川言道:“你话都说得那么满了,既然小川从未存在过,我又何必认你呢。” 他微微俯身,将手抽出来——时尘安被他拒了后,那力气就松了,挺难过也觉得自己挺丢脸的,她不好意思再开口请求靳川言了——伸手掐了掐时尘安的脸颊。 他养了她这些日子,这小脸蛋上终于肯挂点肉,不再似从前那样悲苦,而是让她出了些少女该有的天真不更事。 靳川言道:“我觉得你做我的宫女挺好的。等腿好了,也不必再回豹房去了,就在未央宫伺候,在我跟前贴身伺候。” 他拍了拍时尘安的脸颊,时尘安的神色黯淡了下去。 靳川言挑开床帐出去了,时尘安松力将自己砸进了被褥之间,床榻上还残留着靳川言的体温,她卷起被子闷住头,又嗅到了龙涎香,时尘安不得不再一次把被子拉了下来。 她觉得自己好像被困住了,被困在了未央宫,被困在了靳川言的身边。
第28章 处决溪月与袁姑姑那件事闹得可谓不大不小。 纵然靳川言把人彘扔回了西郊行宫, 立刻把太后吓得高烧不断,但好歹他还是留了太后一条命不是? 大臣们着实松了口气后,便有闲心开始关照那个小宫女了。 靳川言早已弱冠, 可身边莫说皇后了, 就是个妃子也没有,皇帝不喜女色,江山社稷就要后继无人, 大臣们自然着急,好容易铁树肯开一次花, 他们当然要迫不及待地暗示靳川言了。 靳川言却是万万没想到, 他起了个大早来上朝, 一点正事都没有听见, 诸位大臣纷纷化身三姑六婆, 变着法子劝他绵延子嗣, 言语中对他都二十二岁了,却连个孩子都没有这件事颇有微词。 靳川言听得烦人:“朕是活到二十二岁就不活了吗?要生孩子,哪年不能生, 要你们催?是不是嫌事少了?”他点了三个大臣的名,“昨日和你们讨论的变革的事,你们议出章程了没有?” 大臣回道:“变革的事臣等还在议,陛下不着急要孩子, 却可以先给母亲一个位份, 将来也好子凭母贵。” 靳川言一脸莫名其妙:“谁同你们说朕与她是那种关系了?她只是朕的……” “陛下, 陛下。”刘福全惊得一身汗, 头一回破了宫规, 竟然在早朝时出了声,立刻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了过来。 靳川言道:“你又有什么话?” 刘福全头疼。 靳川言没有经历过什么情窦, 因此对男女之情总是不大了解的。刘福全虽然很早就进了宫,却是有过一段青梅竹马,是以他很清楚年少懵懂的时候人总是认不大清楚自己的心,往往错把爱情当友情。 他不是靳川言,不敢断言靳川言对时尘安究竟是什么样的感情,但为人奴婢,总要替迟钝的主子留好余地。 若真让靳川言当堂认了时尘安做妹妹,那可就完了。 刘福全陪笑道:“总要问过时姑娘的意思,陛下才好回答诸位大人。” 靳川言因这话冷笑了声,道:“不必问她,问她还能有什么回答?她只是朕的宫女罢了,所以你们这些催着朕要孩子的,赶紧都散了,有这时间不如多写几份折子。” 那些大臣听了却是眼观鼻,鼻观心,一个都没信靳川言的话。 素来恪守宫规的刘福全竟然破了宫规,皇帝却没指责他,说来的话又满是纠葛,怎么看这主仆二人的表现都在证实这段感情不清白。 恐怕,这皇城终于要迎来第一个女人了。 * 未央宫,暖阁。 时尘安在喝药,小郑殷勤地伺候她。 小郑对她如此恭敬,时尘安知道是因为他的前途都系在了她的身上,但她本来就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实在保不了小郑什么。 时尘安打算和小郑说实话,道:“陛下答应我,只要我不主动离开未央宫,他就不追究你的责任,只是若你想要更远大的前程,还是求求你干爹比较好。” 小郑却知不是如此,如今他除了依附时尘安是哪哪都去不了了,时尘安愁眉苦脸:“可我也只是个宫女,我能给你什么前程?” 小郑笑道:“陛下如此看重姑娘你,你难道还缺前程吗?” 时尘安摇头:“你若说的是册封我为公主那事,陛下已是不认了。” 小郑傻了下:“陛下册封你为公主?陛下怎么会想到册封你为公主?” 又不是六七岁的奶娃娃,这世上哪里会有哥哥妹妹大了后还睡在一张榻上?更何况,时尘安与靳川言根本不是兄妹。 时尘安却误解了小郑的意思,她怔愣了会儿,声音更是低落:“原来就连这件事也是骗我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小郑看她心情不佳,忙道:“我并非是陛下骗你的意思,不过是觉得陛下就要册封你,也该册你为妃嫔,而不是公主。” 时尘安瞪大了眼睛:“我是宫女,怎么做陛下的妃嫔?” 小郑笑道:“怎么就做不了了?若你能好好笼络住陛下的心,就是皇贵妃也做得,大周自立朝来也是有这样的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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