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安临转头看向方征,眼里是怒意。 方征道:“请易王殿下自重,那是北渝的白琦将军。” 即使整个易王府都挂满了喜庆的红,即便他与白琦身上穿着相配的喜服,他与白琦,都只能是“他”和“白琦”。 白琦已死,他擅自与已经死去的人拜堂成亲,行冥婚之礼,不仅不合礼数、不合规矩,更是大忌。 白路迢抱着白琦走出,自顾安临身侧经过时,忽停下脚步。 顾安临眼神焦急注视着白琦,心中情绪激动,似要上前,却被方征死死的压制着身体,不许他往那边靠近半分。 白路迢冷冷瞥了顾安临一眼:“你没有资格娶她。” 他眼里是对顾安临的不屑,继又冷冽出声:“你不配。” 顾安临:“……” 语罢,白路迢往前走去,随行白府亲卫陆续跟随离开。 顾安临眼神闪烁,望着他们的身影离开后,强忍了许久的情绪最终还是没能忍得住,他抬起手,握拳往方征脸上挥打了过去。 方征没有闪躲,扎实的迎接了那一拳。 方征脸色未改,淡定看着近乎气急败坏的顾安临,又道:“易王殿下,请随臣入宫吧,皇帝陛下在宫中等您。” “你们想干什么!”顾安临怒言出声,情绪几乎暴躁:“我只有这么一件想做的事!只有那么一个想要的人!为什么不能让我如愿?为什么不能!” “易王殿下,如若方才臣没有及时赶到,您已经被那白路迢杀了。”方征淡然看着他:“还有,您是大庆的易王殿下,白琦是北渝的将军,你和她,本就是不能在一起的。” “这是几年前就已经成为定局的事情,是您自己一直放不下,始终不愿意接受那个事实。而那,是错的。” “大错特错。” 顾安临一怔,眼睛瞬间睁大,眸子颤动剧烈。 他嗓音发颤:“你们……” “请随臣入宫。”方征打断他的话:“别让皇帝陛下等太久了。” “……” -- 白路迢将白琦带回北渝京都时,已过去数日。进城前还明媚的天,在进城后忽然乌云密布,天色黑压压的,不到片刻便开始下雨。 雨势滂沱,倾泻而来。 街上行人匆匆往家里跑,一时慌乱,到处充满着“下大雨了”的喊声。很快,街空了。 只有大雨落地的嗒嗒声。 白路迢骑马在队伍前方,他身后马车里,是装着他姐姐白琦的棺木。马车内放满了冰块降温。 大雨骤然而来,不过瞬间便模糊了视线。 他眼神定定,一路往前。 白府前,是撑伞于雨中迎接的白府众人。 府门前挂起的两只灯笼被雨打湿,又被风无情刮动,来回晃动着。而后,左边那只灯笼的悬挂线忽然间断裂,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队伍在白府前停下。 白路迢下马,径直走向雨中而立、身影却显单薄苍凉的白隽和与邱慧叶。 白隽和年岁本已高,数日未见,却好似更为苍老了十多岁,满头白发,苍苍哀矣。 邱慧叶眼睛红肿了一圈,她一手撑着伞,另只手抬起将又要掉出的眼泪匆匆擦拭而去。 哗然大雨倾盆,将白路迢从头到脚淋湿了个透。 白路迢跪在他们身前,磕头而下:“爹,娘,孩儿无用,没能及时赶到。” 头顶雨被挡住。 他抬起头时,身旁有人撑伞而立。他稍仰头,脸早已被雨淋湿,分不清脸上那纵横的是天上的雨水还是他的眼泪。 他眨了下眼,充斥着悲伤的眼眸里倒映着眼眶红红的姑娘面容。 梁言念眼神闪烁着,想笑,却又笑不出来。她将伞往白路迢头顶挪过去,而后伸出一只手扶起他胳膊,将他带起身来。 白隽和忍住心中近乎崩塌的情绪,道:“一路辛苦,回去歇着吧。” “可我……” “去吧。”白隽和打断他的话:“你姐姐已经不在,你得好好的。” “……”白路迢抿了下唇,后点头:“是。” 梁言念将手里的伞举高了些,又小心扶着他胳膊将他带回府中。 入府门前,白路迢回头看了眼。白隽和与邱慧叶撑伞往马车而去,两侧之人让开路来,又有人将马车内的棺材搬下。 邱慧叶手里的伞忽掉落,身形不稳,险些晕过去。 白隽和将她扶住。 白路迢站定在府门前,不往前走了。而后他挣脱开梁言念的手,转身往马车那边跑了回去。 梁言念一愣,空出的手顿了顿,手指轻握了下,又收回。她望着已经跑进雨中的白路迢,嘴角轻抿了下,却未出声阻拦。 白路迢与府中亲卫合力将棺材抬回府内。 内院大堂中,是灵堂所设之地。 和亲使团遇刺,无一活口的消息早在几日前便传回京都,白府便将灵堂设好。如今,棺木摆于其中,真真正正的,是个灵堂。 白路迢被白隽和派人强行送回房间休息,特意叮嘱梁言念要看着他。 白路迢沐浴后,换上一身白衣裳,又在房间里安静无声睡了一觉。梁言念全程陪在他身边,他不说话,她也没有勉强他开口,她想,等到他想说话时,他自然会开口的。 他现在伤心难过,她可以理解。 夜幕降临后,大雨也渐渐停歇,黑沉沉的夜色里,只有些微雨丝还从天际落下。轻飘飘的,夹杂着丝丝凉意。 白路迢忽然醒了,一言不发走出房间,去往灵堂。 梁言念安静跟在他身后。 灵堂内,香烛已点燃,被打湿的棺木已换下,换上了一副黑木乌金棺。 棺木两侧,是身着白衣丧服,恭敬守灵的府中下人。 棺前,是烧着纸钱的火盆。火苗跳跃,火光烈烈而有些刺眼。 白路迢走过去,在棺前定定站了好一会儿,然后跪在了棺前蒲团上。他伸手抓过一把细干木丢入火盆中,又取过一叠纸钱,陆续放入火盆中。 他两眼注视着火盆,看着火舌跳跃,将丢入火盆中的东西悉数吞噬、燃烧殆尽。 梁言念跪在白路迢身边,从下人手里取过纸钱,缓缓放入火舌跃动的火盆中。 白路迢缓了缓神,转头去看梁言念。 梁言念稍稍抬头看向他,眼神温柔,有水光浅浅。她小心伸手,轻轻将他垂在身侧的手握在自己手中。 白路迢情绪倏忽崩塌,他鼻尖泛酸,眼泪毫无预兆自眼中滑落。 他握紧梁言念的手,身形侧转微屈,低头靠在她肩上。继而有轻轻的抽泣声响起。 梁言念眉心微蹙,眼里满是心疼。她抬起另只手,轻摸了摸他的头。 他在她颈窝轻蹭了两下,而后哭声渐渐明显,有温热的眼泪悄悄掉落在她皮肤上。 梁言念没有言语,但紧握着他的手始终紧握着。 -- 书房。 白隽和坐在桌案内侧,双眉紧蹙,满脸皆是疲惫,有种发自内心的深深的无力感。而桌前,是方才着急进屋的管家白吉。白吉将刚得到的消息双手送到白隽和身前。 白隽和将信纸展开,阅后,本就紧皱的眉头拧得更紧了些。 他忽叹了口气。 白吉小心询问:“元帅,可是有大事?” 白隽和将手中信纸放下,又再一次发出一声长长的、满是沉重的叹息。 他道:“皇帝新派出的使团在昨日白天时已经抵达大庆国都,和亲使团中死去之人的尸-体正在被运回北渝的途中。” “大庆那边想要和谈此事,但,皇帝拒绝了。驻扎在大庆边境的大军悉数拔营往前,只等皇帝一声令下,便要进攻趋进大庆境内了。” 白吉大惊:“真要开战?” “这不就是皇帝想要的结果吗!”白隽和忽握拳,重重砸向桌面,怒意溢于心:“可怜我的琦儿,竟就这样死了!她堂堂北渝将军,竟是以这样的方式死在大庆国境内!!” “啊!!” 白吉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白隽和深吸口气,又沉重呼出。 他瞥了眼桌上那张信纸,眉心紧蹙,似是犹豫,之后却仍开口:“还有……” 白吉抬头看他。 “大庆的那位易王殿下,服-毒-自尽于自己府中了。” 白吉诧异:“是……那个人?” “嗯。”白隽和点头:“就是他。” 白吉皱起眉来,似是想言,却又将话语咽下。而后自喉间发出的,便只有一声轻轻的、无奈的叹息。 白隽和扶额,心情更沉重,很不是滋味。 “唉……”
第70章 白琦被送回白府的第二日, 雨停歇,丧事起。 短短几个时辰,白琦死于大庆国境的事传遍整个北渝京都, 和亲使团无一生还, 公主、使臣皆亡于异国国境的事更是闹得沸沸扬扬。 一时间,民怨沸腾,沿街四处皆能听见北渝百姓声讨大庆此等背德嚣张的行为。不到半日,京都城中说什么的都有,白府门前亦聚集了不少前来吊唁白琦的百姓,哭与悲恸声起,在府门前来回萦绕着。 白琦身为北渝将军,帅府之女,女中豪杰, 战功显赫,这些年来为北渝做出的贡献人人皆知, 有眼有心之人都知道她对于北渝的重要性。 此番她死于大庆, 绝不是可以善罢甘休之事。 而后过一日, 事情发酵热烈, 京都城中有百姓开始为白琦与死去的公主抱不平, 甚至有胆大之人前去皇宫门前喊冤,请求皇帝陛下为她们讨回公道, 绝不可让她们平白无故死于异国他乡。 皇宫前侍卫拦了一次又一次, 可不仅没能阻止他们, 反而让此事越闹越大。 又过数日,万民请愿, 请求皇帝陛下下令攻打大庆, 必须要让大庆为他们的目中无人、肆意杀人的行为付出代价。 朝中上下, 都在斟酌着言辞,与开战的利与弊。 满朝文武,丞相最先站出,恳请皇帝为公主、为白家,还有无辜枉死在大庆境内的使臣、将士们讨回公道,他请求皇帝,下令命已在大庆边境的大军继续往前,征伐大庆。 随后有人陆续站出,发出相同的请求。 之后又有人反对,不久之前北渝才结束与南燕的战役,此时再出征大庆,怕是不妥。 一时之间,朝堂上分为了三派。 主战,主和,还有中立的。 他们口舌争辩,在大殿上吵得不可开交,皇帝也因此没有立刻做出决定。 一日早朝后,朝臣们陆续走出大殿。 “方丞相。”秦臻喊住疾步欲往前离去的方丞相。 在方丞相转身时,秦臻大步走到他身前,轻眯眼眸:“方丞相走得如此着急,是要去何处?” 方丞相笑了下:“自是回府去。” “是吗?”秦臻嗓音淡淡:“自你提出要出征大庆后,这两日我一直在找你。你府里那边我可去过好几次了,可你每次都不在府中。你这般急匆匆离去,真的是要回府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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