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她眨眼。就这么两个人在折雪殿排戏,给谁看?怎么救? 看戏的人已经到了。 顾淳风带着崔医女并云玺阿忆入折雪殿,前庭人不少。 候在头里的是碧桃,见她们进来,赶紧上前, “殿下。君上、瑜夫人、张大人刚到,此刻都在里面。” 早朝散了?顾淳风眨眼。 又听碧桃向云玺,“棠梨姐姐在寝殿伺候着。” 云玺点头,下意识拢了拢衣袖,“夫人醒了么?” “圣驾到之前,一直没醒。这会儿张大人进去了,还不知怎样情况。” 话音落,一名婢子忙慌慌跑出来,自然被截了问,说是要去太医局拿张大人的医箱。 “不必了。”顾淳风摆手,“崔医女已经来了,都消停些吧。” 遂带了人直往寝殿去。 果然都在。 崔医女拎医箱上前,与张玄几略说了几句,近床榻,摸脉观色,拿出银针刺了两处穴位。 “什么说法?”顾星朗坐在榻边,面色微沉。 “回君上,从脉象看,”该是顾忌场间人多,而顾星朗前几日下过禁言令,崔医女顿住。 “已经这样了,但说无妨。”顾星朗心下也打鼓。然方才已经问过,今早阮雪音没出门,也就没见过段惜润或上官妧。 那么此刻昏迷,不排除她自编自演的可能。 目标呢?他不确定,只能赌一把。 “从脉象看,”崔医女依言回话,“与三日前在挽澜殿情形相似。比那次略重些,所以夫人至此刻仍未醒。” 便在这句“未醒”话音落处,阮雪音缓睁眼。 “你吓死我了。”顾星朗靠近,低声。 她模糊着表情递过去半道目光。 云玺亦候在床头,两步上来扶阮雪音坐起。 放了么?眼神问。 还没。眼神答。 阮雪音转回目光向顾星朗,“这是怎么了?” “又晕了。”他微蹙眉。 阮雪音恍然,“那会儿正同淳风在说话。” “可不,”顾淳风适时接上,“说着说着便不对劲起来,眼皮直耷拉,然后开始坐不直,我正问呢,她一栽栽到了茶桌上,给我吓坏了!” 这话听着不像晕倒。像猝亡。阮雪音把持住表情。 “从上回到今次,期间夫人还晕过么?”崔医女问。 “完全不省人事,仿佛就这两次。”阮雪音答,看一眼云玺,以作确认,“但晕眩感时时有。细究起来,此症状出现也有日子了,从夕岭回来后不久便开始有。” 云玺眨一瞬眼,“是。五月上旬回宫之后,夫人便时不常言发晕,一直以为是季节变化又兼夜里休息不好所致。” “之前却没听你说。”顾星朗柔声。 “我时常半夜观星,君上知道的。”阮雪音也柔声,“睡眠有缺导致白日晕眩,也属平常。” “但夫人脉象波动,气血紊乱,却非寻常睡眠之症所致。”崔医女道。 “是。”阮雪音轻道,“也是三日前挽澜殿晕倒,才觉得不对,最近两日,又见严重,眩晕感亦比之前来得猛烈。” 分明没有。云玺心道。然话引至此,这戏该怎么演,分明已清晰。 她连点头,从旁附和。 “臣开出的汤饮方子,夫人近来可有按时服用?” “有。”云玺答,“每日早晚两次,不曾断过。” 崔医女蹙眉,朝顾星朗一拜,退至张玄几身侧,低声似作商议。 “珮夫人这病症来得古怪,”纪晚苓一直在旁未作声,此时终开口,“连太医局都瞧不出因由,怕是真有隐情。” 阮雪音闻声转头,“瑜夫人此言何意?” 纪晚苓看一眼顾星朗。 后者沉吟片刻,没反应。 “朝堂上闹出这般动静,臣妾以为,彻查此事,对珮夫人而言未必不是好事。”纪晚苓再道,依旧向顾星朗, “君上越护,越惹人猜忌。专宠再被诟病,毕竟只是隐患;天家传承遇阻,却是真正国本之题。珮夫人独承宠日久而至今无喜,臣工们如今又接到这样的密报,”她沉声, “必得有所交代才是。” “什么密报?”阮雪音也向顾星朗,不解问。 半刻安静。 张玄几同崔医女亦停了低语。 顾星朗缓声: “今早御史司和审刑院同时上奏,昨夜都接到一封密报,说,”他凝眸望阮雪音, “说你精于医理,入宫时肤色与疤痕便是用了膏药奇术。如今独宠却长久无喜,并非无福,而是有意为之。” 他这番话说得慢而沉,难辨情绪,很容易叫人觉得,是生了怒气。 完全合理合景况的反应,确是场面高手。阮雪音心下踏实,又莫名不安。 且先演完这一场。她撇开心绪,掀了锦被下地跪拜, “君上明鉴。臣妾师出蓬溪山,习了些技艺,也的确略通医理。但避孕这种有碍天家传承之事,三日前在挽澜殿已经面陈过,臣妾不敢做。” 她双手交叠置于地面,以额相触,行了大礼, “绝无此事。” 顾星朗静静看她跪伏于近处,半晌不言。 “有无此事,”纪晚苓叹气,“君上,当搜便搜,当查该查。若珮夫人确实无辜,查证后定论,也好还其清白,且正朝堂视听。” 阮雪音闻言起了上半身,依旧跪着,转而向纪晚苓: “瑜夫人言搜查。如何查,搜什么?” 纪晚苓再看顾星朗。 “密报中称,你自有避喜之法,那么用药是少不得了。”顾星朗答,依旧慢且沉。 “所以瑜夫人的意思,”阮雪音依旧看着纪晚苓,“是要大搜折雪殿?” “清者自清。”纪晚苓答,“经过此查,以后前朝后宫再不敢乱嚼舌根,是一劳永逸之举。一时委屈和长久清誉,孰轻孰重,珮夫人自会衡量。且此时早朝未散,一众臣工们,还在鸣銮殿上等说法。” 居然真的没散。所有人还在鸣銮殿。她回头看顾星朗。 “你晕倒,动静甚大,直接传到了前朝。”慢且沉,语气难辨,“彼时太医局的人刚退,还在议密报之事,不少臣工谏言,珮夫人身体有恙,该请张大人亲来诊治。” 亲来诊治,亲来确认有没有秘药奇术,顺便大搜折雪殿。 “兴师动众,臣妾惭愧。”阮雪音淡声,“五月回来至今,前朝喧嚣已久,从专宠之过到国本之题。臣妾人在后宫,有口难辩,如今密报至,要查要搜宫,” 她越说越慢, “臣妾突然在想,或许真的是好事。” 顾星朗凝眸看她,面上无波澜。 “珮夫人既无异议,”纪晚苓声音也淡,“君上,是否按规矩办?” 顾星朗未及回应,阮雪音再道: “臣妾领受。但有一请。”她面朝顾星朗,再次叩拜, “总归要搜宫,要查病症因由,诸位臣工又在前朝翘首以盼,恳请君上允准,许臣妾上鸣銮殿当着各位臣工的面由张大人确诊。”她伏于地面,声音瓮在袖摆轻纱中, “至于搜宫,也容我们都离开折雪殿后再进行,以示公正。结果如何,到时候,请负责搜宫的大人直接呈报至鸣銮殿。”
第400章 突袭 顾星朗仍是波澜不惊,只微眯了眯眼, “后妃上鸣銮殿与满朝大臣对峙,没有这样的规矩。” “前朝对臣妾积怨已久,误解已深,今日臣妾愿领受一切搜查,便如瑜夫人方才所言,是为了一劳而永逸。后妃登朝堂,自然不合规矩,但臣妾此刻已是疑罪之身,被疑罪名关乎国本,应当直面本国朝堂问责。” 她抬头,亦直面顾星朗, “当着所有人呈现所有疑窦的结果,证实或证伪一切所谓证据,排查因果,厘清逻辑,这事,才算解决。臣妾的清誉,才得以固。请君上成全。” 日色成片落在地面。窗外该是无风,光影皆默。 顾淳风迟疑再迟疑,终冲上来往阮雪音身侧一蹲,“嫂嫂你疯了不成!干嘛上鸣銮殿去让人刁难。” “殿下宽心,瑜夫人刚说了,清者自清。” 淳风仰头,怒目向纪晚苓,“你可真是闲的!前朝闹腾,有你什么事?九哥都没发话,你张口闭口要搜宫,终于没绷住妒忌心烧起来了是吧?这么些年真没白烦你!” “淳风!”顾星朗蹙眉,“没规矩。跟瑜夫人道歉。” “九哥你还护她!从小护到大,这会儿都欺负到嫂嫂头上来了!” “道歉。”顾星朗沉声,“瑜夫人掌后宫事,搜宫查证,她说得起话。” 顾淳风瞪着眼,紧抿唇。 “殿下打小如此,臣妾早已习惯。君上护佑,臣妾知足,不必勉强了。”纪晚苓平静开口,微欠身,“鸣銮殿上众臣工还等着,接下来如何行事,还请君上决断。” 半刻深寂。顾星朗再次凝眸看阮雪音的脸, “你可想好了,当真要上鸣銮殿?” “臣妾心意已定,还请君上成全。” 已经正午,日光倾泻,满室浅湖纱幔泛起细碎金泽。 “叫涤砚进来。” 少顷,众人移步出折雪殿。 云玺侍奉阮雪音更衣梳洗,最后跟上,一行人匀步慢行,浩浩荡荡前往鸣銮殿。 “珮夫人当真艺高人胆大。” 顾星朗走在最前,纪晚苓与阮雪音并行于后。 “瑜夫人何意。” “不仅应下一切搜查,还要将事情闹上鸣銮殿。” “瑜夫人此言有误。不是我要将事情闹上鸣銮殿,而是事情已经出在了鸣銮殿,我身为当事人,只能到场,领审受判。”她顿了顿, “我闯出来的祸事,自然不能让君上去挡。” “此情可鉴。”纪晚苓忽笑了,语声幽幽,“冲珮夫人这话,我愿意相信,你是被冤。” “我不明白的是,”阮雪音淡声回,“无论我是否被冤,此一番声势,都该不是瑜夫人动的手,至少不是起手。”稍顿,轻声, “何必推波助澜。” “如果我说,只是在践行掌事之责,你信么。” “不信。” “为何。” “你姓纪。” 纪晚苓几乎要止步。 终没改身势。 “珮夫人此刻胸有成竹,看来方才更衣梳洗,已经将折雪殿布置妥了。” “瑜夫人请了君命让蘅儿姑娘守在寝殿门口,我出来,还有没有做别的,一清二楚。倘真有奇药,若非藏在寝殿,便是此刻被我带在了身上。还想搜身么?” 正午日头盛,鸣銮殿碧透的檐顶出现在开阔宫道尽头。 “难不成,”纪晚苓不动声色,“珮夫人竟厉害至此,提早料到此劫,于今晨之前便铺好了后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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