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昀听见了,也作没听见了。 “他说让小将军护送我去如意楼。账挂在宸王府上。” “知道了。霍广这就去办。”霍广正走,又回头来笑了笑,“您慢些走。这会儿还风大,叫阿翡在暖个手炉的好。” “……” 待马车出了王府,玉昀方从车窗里再问向骑马走在旁边的人。“早前有位长者,不是还照拂他的寒病。如今怎不见了人?” “公主是说霍苓?”霍广问。 “应该是。” 霍广道,“少主身上寒毒,原是南疆一味蛊毒。霍苓正往云南去,走访些许世家。想寻得解药。” “那,可曾问过太医?” “太医…也未曾见过这种见不得光的门道。听闻当年,淑太后是借着舒家便利,寻了位南疆术士,才要来这种邪门歪道,祸害少主。” “……”玉昀沉了沉声,方叹息了句,“到底还是皇家欠了他。” 霍广也未再做声了,只骑马走去前头。 玉昀用了顿好饭,方从如意楼里出来。身上恢复了些许气力,干脆没上马车。东街往北城官宅里去,也不过小段路程。昨夜十五上元夜没赶上热闹,正月十六东街上依旧热闹。 她今日一身便服,便也无人认得出来。只带着轻音和阿翡,一路逛逛小摊儿,边往北城去。 京城的小摊贩到底和外头的不同。价格贵些,东西却也好些。就比如眼前的糖葫芦,冰糖裹得薄,山楂从秋日里留到眼下,还是冰窖里出来的,最是新鲜。 玉昀要了三只,轻音,阿翡,自己一人一只。正要叫轻音付钱了,玄金的袖口在眼前一晃,却是抢先了她一步。 玉昀这方见身旁那双长眸,低低扫视下来。 “孤说过了,今日公主饭食算在孤账上。” 玉昀却也没什么好受之有愧的。只带着轻音阿翡先去了前头。不多时候,那人缓缓走来她身旁,她方开口问起。 “皇叔就那么爱用舒启山那种人?” 说起他身边的人,江随尚有才学城府,宋妃且也是一宫之主。世子爷虽背着纨绔之名,却也是将门之后,昆山行宫一战,没给老侯爷掉面子。可舒启山凭什么? 那人负手在身后,一旁走着,“孤用人唯亲,不是好人,公主大可不必贴着王府住,宅子已叫霍广找好了,就在北城角上,闹中取静,又离东街近。公主随时能搬过去。” “昨日那十余碗血,皇叔到底撇的干净。只用一顿饭食便要将我赶走了?” 那人话里却也一顿。凌霆川着实不知道自己用过多少,听得这个数目,心中也难免沉了一拍。她这般的身板,确也不是什么健朗之辈。又想起昨日怀里那张惨白的小脸,他方清了清嗓子道。 “公主若不想走,再住住也无妨。” 玉昀得胜一子,自然便想要更多的。“大周不乏能人武将,为何非是舒启山?” 他继续负手行着,“孤入主皇城那日,是庞铎替孤开的皇城门。淑太后还带着一行宫妃在养心殿外吊唁皇帝。唯有宋妃带着三皇子来迎。舒启山也在旁,替孤引了路。昆山行宫,他又亲手杀了叔父,递上投名状。孤为何不用如此衷心之人?” “……衷心,也得他能够。” “他年幼嗜赌,方被舒长卫断了两指,轰出家门。只能求得皇祖母,在华庭轩谋得一官半职,管自己温饱。身无武艺,也无领军之德,不过是凑巧替皇叔杀了舒长卫。皇叔便放心将大周疆土交到一个这样的人手中?” “大周疆土?”他只冷笑了声。 玉昀自然知道,大周愧待于他。他又哪里在乎什么大周疆土。 却听他又笑道,“公主此下责问于孤,也于事无补。任命舒启山的旨意是陛下下的。舒启山侍奉在他身侧,教他赏歌舞,阅美人。人自然也是陛下喜欢。” 玉昀到底听出些许关窍来,人是凌成显任命的,他不过是事不关己。既然如此,她又何须介怀于他? 想到这里,玉昀只将手里的冰糖葫芦送去他跟前。“皇叔可要尝尝这个?” “……不必。”他轻咳两声,装作视若无睹。 “我怎记得,皇叔喜欢吃甜食?” “糖炒栗子,薄荷松糕,桂花饴,我送去您那儿的,可都没剩什么。” “……你怎知道?”他只有些惊讶。那会儿他吃食少,有得什么新鲜的都是稀贵的。可说来,她不过来坤仪宫中探过他几回,回回都是带着糕点。他自然收得起来,不叫淑皇后看见,一一用尽了。 只还未等来回话,糖葫芦便被她塞来嘴里。 “江随那会儿跟着您,嘴风最是不紧。我看这人,皇叔也得好生提防。” “……”凌霆川自然想起,江随那会儿还是他的随身内侍,跟着在坤仪宫里伺候。看来他那些小动作,早就被人说漏嘴了。 只是那糖葫芦糖衣薄,一咬下去全都碎了,山楂酸甜可口,唾沫便不自觉往外冒。老皇帝的孙女儿,选好吃的能耐都比别人厉害。 他唯有将那糖葫芦接了来,吃掉几个。见她不时望过来,又拉不下来面子,递给霍广去。 “咳咳。”玉昀清了清嗓子,看向别处。 只这几句话的功夫,二人已转入了北城小巷。迎面却与一身青色竹服遇了上来。 陆北乔远远便见二人的影子,此下行近了,方才确定了。只望着那一高一低,并肩而行的二人,他一手不自觉负去身后,面上尽管还剩些许儒雅,才与人称道。 “王爷,公主。” 玉昀这才看清来人,“真是巧了。” 凌霆川自顾自侧身往前去,“公主若有话与陆大人说,孤且在前头等你。” “我与陆大人还有什么好说的?”玉昀没理会,只跟着那人一同走开了。 陆北乔仍是作着礼的动作,待二人行去身后,一双眸中闪过恨意,手掌也紧成了拳头。 “糖葫芦…” ** 清晨,早春的气息,压着最末的寒意袭来。吹绿了一地春芽。 玉昀起身来时,已是三竿时分。见外头难得出了暖阳,自叫轻音扶着出去看看。 一眼望去,偌大的王府依旧空空荡荡。唯独一抹淡淡的绿色,浮在脚边的泥地里。 便见门旁缓缓走进来个人影,被家丁领着走近了,那人方与玉昀一拜,“长公主殿下也在?” 玉昀见是世子爷,方也与人招呼,“借着皇叔的地方住上几日。世子爷怎来了?” 玉昀与陆府上的事儿,齐靖安近日来已听闻一些,说是要和离了,人也出了京城好些时日,方才回来。 齐靖安只也道明自己来意,“老太爷听闻得舒启山被任为镇北大将军之事,叫我来问问摄政王,可还有回转的余地。您也知道,今上的心智…” 齐靖安的话没再往下讲,便听玉昀道。 “世子爷来问他,他也是不闻不问。那位的性子,您是知道的。” 齐靖安的面色几分为难起来。宸王的性子,他又怎会不知道。若真要做的事儿,自然会滴水不漏。就比如算计舒长卫来昆山行宫寻仇,早在镇北大军进入冀州,便已开始叫人部署。散布消息,又随之以老太爷的寿辰为名,将自己作了诱饵… 可若是不想管的事儿,那便是高高挂起,谁劝许也无用。至于大周边土的安危,恐怕尚属于第二类。 玉昀见世子爷面色凝重,方也道,“世子爷与其来寻他的意思。倒不如,与我谋算。” “怎么谋算?”齐靖安忙问。“老太爷今日一早,听闻舒启山的事儿,险些气病了。这会儿还叫太医来请了脉象。公主若是有主意,到不妨说来,我也好看看是否合适。” 玉昀道,“不瞒世子爷,这事儿昨日我已试探过皇叔一回。他只是不理,却也并非他的意思。我自是在想,既然今上都已如此作为,司礼监一手遮天,那我们又何必太守规矩?” “公主是想…” 玉昀道:“舒家如今就剩了舒启山这么一个不成气候的。今上宠幸,也不过是被色相所惑,不得长久。他这种人,许根本不该再留在世上。” 齐靖安叹道,“不瞒公主说,老太爷也有如此意思。” 玉昀这会儿,只屏退了轻音,方再与齐靖安道。 “如此,世子爷也不必再寻皇叔了。” “不妨先斩后奏,依着三千老爷的意思。鸩杀之。”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12 23:00:28~2022-06-13 22:38: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瓜瓜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时已过了亥时, 小殿内灯火重重,舞乐升平。 凌成显望着台上跳舞的胡姬,看痴了一晃儿。胡姬脚下灵动, 臂展如风, 只舞来凌成显脚边, 一双媚眼惑得人心间儿直颤。凌成显便一把扑腾在了石榴裙下。 凌霆川一旁淡淡饮着药茶,边望着那边舒启山将人扶了起来。 小皇帝显然未经美色, 那胡姬姿色不过平平,只少许用了些魅惑之道, 便将人迷得神魂颠倒。小皇帝将将被扶了起来,又追去了胡姬身后。扯着人家的衣裙, 不肯放开了。 凌成显才将将弱冠的年纪, 虽已迎娶宋菡作皇后, 却没怎么动过人家。 宋家二表妹虽生得不丑,可新婚之夜却好似不甚想理会他。他如今贵为天子,又怎肯在宋二面前低头。是以男女之事未成, 又还念想着长平侯府上的嫡小姐。心中郁郁多日了。 好在舒启山知道他的心事,在旁出着主意,将他领来了自己在城南的小园子。 京城分南北二城,以皇城前的午门大街为界。北城多住达官显贵,南城则是花柳之巷, 三教九流的安身之所。 舒启山在南城的这座园子。其中小门通往街市,夜里街景热闹之时,随意牵一支戏班子入园, 便是新鲜的乐子。 凌成显早已在此玩乐了两日, 乐不思蜀。这日下朝, 便叫舒启山又将皇叔请了过来, 一道儿饮酒赏歌舞。 一曲舞毕,那胡姬已被凌成显抱着去了怀里。市井艺伎,阅人无数,一眼便知道眼前这小公子家财显贵。她们本求着一份安乐,若得权贵豢养,便是归所。得凌成显眷顾,舞姬自然欣喜。一边与人喂葡萄,一边由得人家上下其手。 凌霆川扫见那边的情形,嫌有些污了眼睛,只起身要走了,却见舒启山又领着二人上前来。 “方那些胡姬,殿下若是不喜。这儿还有两位江南的琴娘。” 舒启山领上来二人,纤腰袅娜,一人抱着琵琶,一人捧着古琴。舒启山那张嘴脸仍是谄媚,“殿下要走了,也可带回去府上伺候。左右人,下臣已替您买下来了。下臣不日就要北上,为大周镇守边土。就当是下臣临行前的一点点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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