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诸事落定,已至小年。 喻捕头半生都在洛大人手底下办差,此番入京,他特意辞去金陵的差事,护送洛大人一家入京。 来年准备找找门路,去顺天府或是刑部大牢谋份差事。 暂时没找到住处,两家便在挤在一个宅子里。 小小的院子,众人说说笑笑,亲自动手做小年饭,温馨又热闹,像是又回到赣南太平的时候。 黑沉沉的天幕上,无数轻盈的雪絮洒下来。 洛霏霏擎一柄油纸伞,踏着薄薄积雪,抄近路往梅花巷去。 苏嬷嬷待她极好,她想接苏嬷嬷一道来过小年。 榆钱巷离梅花巷不远,身上刚走热乎,便到了。 听到她的来意,苏嬷嬷脸上满是欣慰的笑。 回榆钱巷的路上,苏嬷嬷向她打听她们过小年的习俗,也热情地说起京城习俗。 洛霏霏含笑听着,时不时插一句嘴,多数时候是苏嬷嬷在说。 听到苏嬷嬷说起顾玄琢的旧事,她唇角笑意渐深。 白日里,顾家和侯府都送了节礼来,阿娘也准备了回礼,她则将亲手绣的香囊也藏在回礼中,让人送去侯府。 也不知,顾玄琢会不会看到那香囊,能不能猜着是她绣的? 这会子,他应当是在宫里赴宴。 皇帝新丧,一应宴饮从简,免去丝竹笙乐,只请了亲信之臣入宫。 四皇子为表孝心,特意将登基大典定在来年初一。 隔着屋宇,听不见长街那边的动静,听说往常腊八便开的灯会,改到初一再开。 胡思乱想间,已到了宅门外。 洛霏霏请苏嬷嬷先进去,自己则在门槛内收油纸伞。 伞骨收起,抖了抖雪,她刚欲抬脚往里走,却听到门外一声焦急又熟悉的声音:“洛大哥,你放我下来吧,我自己能走,叫人看到不好。” 闻言,洛霏霏脚步一滞,藏在门缝内,悄悄往外看。 正好看到哥哥背着萍娘,萍娘挣扎着要下来,哥哥却说:“你脚扭了,大夫都说不能下地,你怎么自己走?再说,你与霏霏一起长大,便也是我妹妹,我怎么不能背你了?” 门口风灯摇曳,将萍娘的脸映得泛红。 “那不一样的。”萍娘讷讷应。 眼见着哥哥已要迈上石阶,洛霏霏捂着唇瓣,赶忙轻手轻脚逃开。 膳厅中,阿娘和喻婶子正在摆膳,见她进来,笑道:“等你爹把鱼煎好,便能动箸了。” 洛霏霏四下望望,佯装疑惑:“哥哥和萍娘呢?” “出去打酒了。”喻婶子应,“本来说好上午我去打酒的,忙忘了,刚想起来。原是叫萍娘去打,景霖说天黑路滑,他去打酒,萍娘说不碍事,两个人救都去了……” 忽而,喻婶子望着庭院中的一双人影,噼里啪啦的话戛然而止。 秦梨也愣了愣,率先反应过来,上前问:“萍娘这是怎么了?” “扭了脚,看过大夫,抹过药了,不让沾地,我就给背回来了。”洛景霖大大咧咧解释着,仿佛真没当回事。 喻婶子反应过来,也过去扶萍娘一把,嘴里连声道谢。 酒没打回来,少了一分旧趣。 可有苏嬷嬷在,一餐饭仍是吃得热热闹闹。 只不过,除了洛景霖外,余者的神情都多了从前没有的古怪意味。 夜里,洛霏霏特意与萍娘挤在一起睡,含笑问她:“萍娘,若我哥喜欢你,你愿不愿意嫁他?” 从前也想过,若萍娘到京城嫁给何绍梁,她们便不能时常见到了。 没想到,发生这么多事以后,哥哥与萍娘竟然…… 洛霏霏真心希望萍娘做她嫂子。 “你误会了,洛大哥只是性子古板,不肯违逆大夫的话才背我,他说拿我当妹妹看的,并非男女之情。”萍娘望着帐顶,不敢看她,红着脸解释。 “古板?”洛霏霏愕然,莫非她理解错了,其实萍娘对哥哥无意? 正自我怀疑之时,萍娘忽而慌了,望着她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洛大哥他很好,只是我……” 她觉得自己配不上。 毕竟爹爹官职比洛大人低得多,大家又彼此知根知底,洛景霖知道她与何绍梁定过亲。 “你怎么了?你若瞧得上他,是他的福气。”洛霏霏拉了拉萍娘的胳膊,“你听我哥胡说呢,长这么大,你见他背过旁的女子吗?十岁以后,他连我都没背过。” 登时,萍娘脑中嗡嗡作响,想到回来时,她伏在洛景霖背上的情形,羞得不能自已。 “霏霏,你快别说了。”萍娘作势捂她的嘴,被洛霏霏避开。 两人说说笑笑一通,渐渐睡熟。 翌日一早,洛霏霏先醒来,便披上厚厚的棉氅,回隔壁自己屋里去更衣梳洗。 走到屏风后,解下棉氅,搭在旁边的木架上。 她从窄窄的衣橱中寻出一身袄裙,放到榻边,侧身拉开寝衣系带。 忽而,她动作顿住。 稍稍倾身,从软帐垂拢的罅隙间往里看。 刚凑近些许,没等看清,便被一条长臂捞入帐中。 铺天盖地的带着细微酒香的吻,落在她颊边、颈侧。 在她气息渐沉时,封住她的唇。 “霏霏竟一夜未归,叫我好等。”顾玄琢薄唇贴着她耳畔,低低控诉。 他昨夜便来了么?在她绣榻中等了一宿? 洛霏霏侧眸望望他,却见他神采奕奕,眉眼间并无一丝倦色。 哪里是等她,这厮分明是霸占了她寝屋一宿。 顾家、侯府、梅苑,哪里他去不得?偏偏来占她窄窄的绣榻。 “正好今日休沐,侯爷不妨回侯府补眠。”洛霏霏推开他,拢起微散的衣襟。 “若我偏不呢?”顾玄琢长指握在她肩头,率性不羁问。 忽而,房门被叩响,阿娘推门进来问:“霏霏,可起身了?早膳想吃豚骨面还是肉羹?娘给你做。” 说话间,人已行至屏风外。 洛霏霏慌忙捂住顾玄琢的唇,拉了拉软帐,急急应:“想吃娘煮的面,多加些肉丝。” “你慌什么?”秦梨一脸狐疑。 “没……没什么。”洛霏霏急得脊背沁出细汗,竭力控制着语气应,“正更衣呢,阿娘别进来。” 原来是这样,秦梨无奈地摇了摇头:“好,娘不进去,都要嫁人了,确实是长大了。” 待人走出去,洛霏霏狠狠松了一口气,对顾玄琢怒目而视,沉声斥:“侯爷快回去,莫要闹了。” 顾玄琢曲起一条腿,有恃无恐道:“要嫁人了,还唤侯爷么?” “玉郎。”洛霏霏急着让他走,想着法子为他顺毛。 见他不动,她甚至主动贴了贴他微扬的唇。 顾玄琢却不为所动,甚至握着她的手,往他腰间牵引。 莫非,还要她为他宽衣解带,他才肯罢休?! 洛霏霏慌了,又羞又急低斥:“顾玄琢,你别太过分!” “我哪里过分了?”顾玄琢莞尔,将她纤手按在他腰间,“不过是想叫你看看这个,霏霏在胡思乱想什么?” 指尖的触感有些熟悉,洛霏霏垂眸望去,却见她指尖触及的,赫然是她亲手做的香囊。 ----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正文完结,晚上九点发吧,是个肥章昂~
第42章 完结(三更,二合一) 四皇子宵旰忧勤, 便是除夕将至,也没闲着。 从京城到地方,凡是因齐太妃庇护, 而暂时幸免的萧虎党羽, 皆被重新牵扯出来。 三法司与玄冥司各司其职,大有一副在除夕前结案的架势。 腊月二十八, 顾玄琢亲自带人,入长公主府捉拿驸马寿川侯。 “侯爷稍待, 我有几句话, 想与殿下说。”驸马看起来有些颓丧恍惚, 又有种说不出的释然,只是整个人比往日少了大半精气神,老态初显。 “驸马请便。”顾玄琢冷冷丢下一句, 折身避去门外。 “事到如今, 你还有何话要与本宫说?”长公主坐在上首华贵的鎏金牡丹椅上, 仍是明艳高贵的姿态。 她与驸马绑在一起近二十载,如今往事真相大白, 也是到了该告别的时候了。 昨日宫里秘密清理齐太妃旧人,一年长的嬷嬷让人求到她这里, 试图保住性命。 长公主才知,当年她与驸马各自心仪之人,皆是被齐太妃暗中害死的,为的就是离间他们。 幸而老寿川侯以大局为重,没中了齐太妃奸计。 可那两位无辜的人, 成了权力争夺的牺牲品。 事情过去太久太久, 长公主连当年那人的模样也想不起来了,心中只余一点怅然和愧疚。 而她与驸马之间, 早已理不清是谁亏欠谁多些。 “元淑,你说,若是当年他们二人没死,而是各自婚嫁,我们会如何?”驸马没头没尾问。 那嬷嬷他也见过,见了之后,便是如今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闻言,长公主愣了愣。 会如何呢?她无法假设,也不想去做这无意义的假设。 或许会认命,规规矩矩做一对相敬如宾的夫妻,子孙满堂。 也或许,各自心有不甘,待皇帝登位后便和离,回头去找旧爱,谁知道呢? 她微微眯起凤目,审视着驸马,揣摩他问这话的用意。 在她的逼视中,驸马垂下眼眸,敛起眸中懊悔,躬身恳求:“臣此去,必然不能苟活,唯有一事想托付殿下。” “说。”长公主抚着金镶和田玉护甲,淡淡吐出一字。 “烦请殿下将臣的尸首葬在她芳冢侧。”驸马语气平和,怀念旧人,也没让他多出些许生气,“臣有负于她,彼此做个伴也好。” 此刻的他,像是晦暗的角落里等着腐朽的木偶。 就这么一心求死?长公主觉得,就算他想与旧人作伴,倒也不必如此着急。 “本宫记得,你年轻的时候,也曾熟读兵书,想带兵打仗。”长公主没说应,也没说不应。 说完这几句,便捏捏眉心,状似乏了。 摆摆手,叫宫婢送驸马出去。 顾玄琢立在屋檐下,望着侍卫把驸马绑住押走。 身后传来轻缓的脚步声,继而是长公主略显倨傲的嗓音:“本宫记得,侯爷还欠本宫一个人情吧?” 回到金陵,玉烟想把家里原来的生意再做起来,有林峦从旁相助,倒是顺利很多。 而林峦,每天追着玉烟跑,听说顾玄琢已与洛霏霏定亲的消息时,只惊诧了一阵,并没有生出什么旁的波动。 好啊,原来在京城的时候,顾玄琢在他眼皮子底下,打洛霏霏的主意。 那传闻中千娇百宠的美娇娘,便是洛霏霏吧? 这么一想,许多事都能说得通了。 比如,他说要与洛霏霏重新定亲的时候,顾玄琢睁着眼睛说瞎话,说洛霏霏不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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