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师在后车中也颇多唏嘘感伤,闻听公主传召,这便上了公主的马车。 云遮为少师奉上了滇地的乌龙茶,乘月便托腮向少师讨教。 “大梁与莽古哈人打了这么多年的仗,为何总是不能将他们彻底赶走?” 少师垂睫品茶,清雅的眉眼在茶的雾气里微蹙。 “立国之初,莽古哈人被驱离中原,赶到了极北苦寒之地,虽看似难再重返中原,可他们是逐水草而居的游牧之族,时刻游走转移着。漠北、北境这一条边境线上的州府,受到了他们无穷尽的侵扰。倘或想深入极北进行北伐,彻底剿灭莽古哈人,则要受补给的牵制,消耗大量的兵力与物力。” “庆州去岁被莽古哈人抢去,烧杀抢掠罄竹难书。这一回的庆州大捷为何举国欢庆,盖因夺回了大梁的州府,解救了受苦的百姓。” 乘月默默地听着,问道:“莽古哈人很凶恶么?上个月顾景星押解进宫一个莽古哈的大太子,长得十分魁梧,眼神也很凶神恶煞……” 少师叹了一气,“从前莽古哈人统治中原时,汉人猪狗不如,被莽古哈人随意打杀。退出中原时,他们所经过的城池,无一例外遭到了大规模的屠城,我大梁子民死伤百万之多。其后被驱赶出中原,他们仍旧不断地侵扰我大梁州府,每攻下一座城池或村镇,必定会大肆屠城,所过之处,尸山血海。” 乘月听到这里,有些胆战心惊,“守边的将士们,面对的就是这样的恶鬼吗……” 少师说是,眉宇间几分沉重。 “听闻明日在西四牌楼,那个臭名昭著的莽古哈黑鹰部族大太子便会被处斩,多少也能平臣这等文臣之郁气。” 少师自有一番文人风骨,乘月从前只知大梁与莽古哈的战事不绝,今日才知其暴虐,再回忆起草原上那一位手里牵着两个娃娃,背上还背着一个奶娃娃的年轻妇人杜英娘,她的父兄皆战死的境遇,更觉出几分哀情来。 因了这些所见所闻,乘月回到仁寿宫里,被皇祖母搂着说了半天话,情绪都还有些低落。 太娘娘见状,以为她一是舟车劳顿的,困乏了,二则她爹爹又在议政,不能第一时间来瞧她,或许孩子不高兴了,这便拍拍她的手,叫乘月回暖阁里歇着去。 “你爹爹听完了政事,晚间一定会来瞧你,别不高兴了啊!明儿早晨,祖母叫人蒸桂花糖藕给你吃。” 乘月没精打采地回了暖阁,洗漱更衣一觉睡到了天蒙蒙亮,还记恨着莽古哈人呢,这便打定了主意,叫人去唤盛玢来。 “我今儿要乔装去西四牌楼瞧砍头去。” 盛玢吓得魂飞魄散,强装了镇定跪下道:“臣斗胆,公主可得了陛下恩准了?” 乘月坐在宝座上踢腿,“我是万金的公主,陛下视我为眼珠子,无有不应的,自然恩准。” 她虚晃一招,把爹爹赐给她的赤金令牌晃了晃,催促他,“我扮了寻常女儿家去,神不知鬼不觉的,谁也不知道我是谁。” “容臣去禀报步帅……”盛玢哆嗦了一句,又大肆赞扬公主的美貌,“您的气度相貌掩藏不住,臣万不敢犯险。” 乘月转了转眼珠子,回身吩咐樱珠,“去找一件男儿的衣帽来。” 樱珠去了,没一时捧出来一件儿青雀蓝的男儿衣裳,乘月回了寝殿换上,再戴上儒巾,倒真的像一位秀才了。 盛玢面如土色,战战兢兢地去点兵,护着公主出了城门,一路驱了车往西四牌楼去。 午阳正盛时,西四牌楼前已然挤满了百姓,简直是人头攒动摩肩接踵,连个苍蝇都飞不进去,乘月在车上遥遥地看,却看不到,急的得跳脚。 盛玢为求稳妥,也能称公主的意,这便往四下里看,但见那正对着西四牌楼的有一间酒楼,离的十分近,那二楼上已然挤满了人,想必都是花了银子买的最佳观景位置。 他命人知会了酒楼掌柜,这便引着公主直上酒楼三楼无人处,这下乘月称意了,将那四方行刑台瞧了个仔仔细细。 这一时那大太子还未来,百姓们翘首去看时,人人手里都拿了物事,什么烂菜叶子、白菜梆子,甚至还有碰着酒坛子的——也不知里头装了什么腌臢之物。 乘月就叫盛玢给她弄些脏臭的东西来,好一会儿砸过去,盛玢为难地叫人去了,乘月又叫住他,“去弄个石头来,我远远地扔过去,砸死他得了。” 盛玢捂住了嘴,忍住了眼泪,口中应着,脚下却纹丝不动,试图拖延时间。 好在不过半刻,便有兵士押解着那膀大腰圆、凶神恶煞的莽古哈大太子来了。 他此时裸着上身,其上鞭痕刀疤一道接着一道,一张如野兽一般粗犷的黢黑面庞上,双眼如阴狠的鹰,看着刑车旁的喊打喊杀的大梁百姓,其中不屑之意喷薄而出,甚至在遭受第一道白菜攻击后,他怒吼着抓住了牢笼,手脚上的铁链哗哗乱响,粗暴着用不熟练的汉话骂出声。 “莽古哈的铁蹄,总有一天踩碎你们的天灵盖!” 百姓们群情激地围在囚车之侧,令囚车举步维艰,好容易才将此人押上行刑台,这大太子仍嘶吼着,妄图挣脱枷锁。 行刑主官宣读了他的罪状,再听到此人在十年间进犯庆州、云州、凉城等城,屠戮万万百姓之罪时,百姓们都怒不可遏,打杀之声冲破天际。 乘月站在栏杆前,恨不得抱起椅子砸过去,只是在看到那莽古哈大太子被摁在了行刑台上,刽子手举起大刀,正欲砍下时,乘月忽觉的身后有人行来,一只手捂上了她的眼睛。 公主的眼前一片黑,耳中听得百姓们痛快的欢呼声,她气的扒拉下自己眼睛上的这只手,跺脚埋怨出声。 “砍头有什么可怕的!我是镇国的公主,胆量可大了!” 身后人闪出来,眉眼在天光下,冷冷清清,他嗯了一声,“公主胆量的确不小,臣都想与公主拜把子了。” 作者有话说: (1)出自唐代诗人陈陶的组诗作品《陇西行四首》第二首。 祝小公主们,六一儿童节快乐!比心-3- 作者专栏《盲盒开出心尖软》求收藏:可爱灵动小美人把自己坑进了男主的怀抱。 《糙汉与娇娇》:糙汉和小白兔。 《我亲爱的丧门星》清冷县太爷和小衙役爆笑办案。感谢在2022-05-31 00:52:28~2022-06-01 00:09: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有风南来、看文的虫虫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橘子君在无语 10瓶;我爱学习 7瓶;烟霏霏、美味蟹黄堡 2瓶;桃桃养乐多不加冰、今天买彩票了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应趁新火 分明是一句玩笑话, 可乘月扭过头看上他的眼睛,那碧清的眼眸里,怎么还有零星的愠意呢? 好在那愠意是克制的, 并不显著,公主的眉毛拧成了糖麻花, 也攒了点愠意在眼睛里。 “我是天家的贵主, 你同我拜把子准没错。”她扭过头, 遥指了行刑台那里刺目的红给顾景星看,“就歃那夷贼的血做盟,我当大哥, 你做小弟。” 她是有点子生气的, 越性儿发起了公主脾气, “盛玢, 去接那夷贼的血来。我要同你们步帅义结金兰。” 中天的秋阳, 投射下炽热的光, 正当好照在顾景星的眼睛, 璀错斐然。 他的眉间蹙起了一道儿浅川, 往那行刑台上看一眼, 几不可闻的深吸一气。 “不必去。” 盛玢人精儿一个, 哪里瞧不出来公主与步帅之间剑拔弩张,只能噤若寒蝉, 生怕被当成了箭靶子。 这一时, 公主叫去接血, 步帅却说不必去, 那他到底该怎么办? 脚下艰难, 仿佛生死的抉择, 正不知该如何是好时, 公主却挑了挑眉头,好似很奇怪地嗯了一声。 “后悔了?不愿意同我拜把子了?” 什么拜把子,站在一旁的盛玢心里疯狂吐槽,现在的年轻小儿女可真奇怪,明明你也喜欢我,我也喜欢你,偏偏说什么义结金兰的鬼话。 顾景星哦了一声,“监斩官一时会将那夷贼的首级送过来。” 明明是午阳最盛的时候,公主却没来由地打了个冷颤,不由自主地木在了原地。 “……送过来给我瞧吗?”乘月咽了咽口水,结结巴巴地拒绝,“这样不大好吧,我虽然胆量极大,倒也不必摆在眼跟前儿的欣赏……” “再者说了,他长得挺丑的,我喜欢清秀些的长相,没必要没必要。” 公主极力拒绝,却又不忘维持人设的的样子可真可爱。顾景星拖过来一张椅子,扶着公主的肩膀让她坐下。 “公主不是要取血?首级取过来,歃血为盟的血也有了。” 乘月强装了镇定,指了指木廊尽头的一张桌子,“取来只能摆在那儿,我不是很想看到他。” 顾景星嗯了一声,乘月又追加了一句,“最好拿个箱匣装着,盖上布,我不爱瞧血淋淋的场面。” “盛玢,去楼梯处接应监斩官。”顾景星吩咐了一声。 见盛玢提脚欲行,乘月又慌慌张张地叫住他,心神不安,“还是不要拿过来,放在里间的桌子上就好。” 盛玢说是,偷眼去看步帅的脸色,依然是瞧不出冷暖晴雨的那副样子,只能转身往屋子里去。 只是右脚才踏进屋子,身后就传来一声儿带着哭腔的站住,吓得盛玢立刻缩回了脚。 “我害怕,害怕还不成嘛!”乘月的脚踩上了椅子,抱着膝仰头说话,眼睛里就掉下了一串儿眼泪,“别把他的首级送过来,我可不想看。” 午阳的光束洒在顾景星的面颊,照出了干净清透的肌理,深蹙的眼眸里闪过一线歉疚。 “好了,不拿过来。”他半蹲下身,扶着公主椅子的扶手,耐心道,“我原就是来拿首级,并不是特特要吓唬公主的。” 乘月把脑袋埋进了膝盖里,不听他说话,“你就会吓唬我,还说要同我结拜,谁要与你结拜!” “晨间觐见陛下,陛下命我监斩,并将莽古哈大太子的首级取下,命人送往庆州,悬于城头。”他耐心向她解释着,“只是还未及领命,陛下便得知了公主出宫的消息,急命臣前来护驾。” 乘月在臂弯里听着听着,就发起抖来了,这么说,爹爹又知道了她出宫的事儿?完了完了,刚从草原回来还没见上爹爹,就先犯了错儿,这可怎么好。 “我爹爹怎么说,是要你抓我回去么?”乘月的声音从自己的臂弯里传出来,闷闷地,“他的脸色好不好?是不是铁青铁青的?” 顾景星垂睫轻笑了一声,哄她道,“臣以性命担保,护公主左右。陛下便允准臣陪着公主在宫外玩一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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