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许遵被她看得有些发慌。 “没怎么,就是觉得大人你对我真是越来越温柔了。”桑云撕下一块鸡翅,笑得像个花痴。 “咳咳...”许遵莫名被茶水呛了一口,叩了叩桌面道:“快些吃。” “是,吃完了还要查案呢。”桑云颇为乖觉道。 许遵没有说话,他的手下,那都是精心挑选出来的,怎么会查案不仔细呢?樊楼的线索,想必该查的都查了,可许遵又不能直说自己是看她可怜。所以带她出来吃顿好的吧,那样不就坐实了温柔的「罪名」了吗? 桑云吃得满嘴油光,许遵仅仅是喝了两杯热茶。过后,许遵命人将剩下的吃食用油纸打包,和桑云离开樊楼。 “嗝...”桑云站在门口,满足地打了个饱嗝,回头朝许遵笑得明媚,“大人,你说什么时候才会下雪?” “我从不盼着下雪。”许遵望了一眼天空的边际,“底层老百姓的冬天很难熬。” 桑云一愣,她看向他,他就站在灯笼下,不知是光照亮了他,还是他本身的光芒映衬得灯笼更亮。 “冬天的时候确实难熬,我以前冬天时会上山砍很多很多木柴,那时候我宁可睡在厨房,因为厨房比房间暖和。纵然这样苦,我还是喜欢下雪,而且是那种厚厚的雪,盖住整个大地,所有嘈杂的声音都被遮住了,整个世界很纯白,很干净。”桑云轻声道。 她的声音和表情里,都藏着一种对世界美好的期盼。许遵心中也不禁柔软几分,刚要开口说什么,却见桑云望向人群,神色一变。 “画像上的人?是画像上的人!”桑云喊了一句,立刻冲了出去。 “诶?”许遵忙跟了上去。 “站住!你给我站住!”桑云边追边喊,可惜人潮拥挤,她跌跌撞撞的,始终跑不快,好在——被她追的那人也跑不快。 许遵见况,从反方向绕了过去。最后,许遵和桑云将跑的那人分两头堵在空巷子里。 桑云掏出腰牌,将那人按在地上道:“大理寺查案,你跑什么?” 被按住的是一个瘦弱的年轻男人,他有些害怕又有些委屈道:“你们追,我能不跑吗?万一你们要打劫呢?” 许遵看到他脸的一刻,就知道桑云抓错了人。 “放了吧,不是他。” 男人爬起来,都来不及掸掉身上的灰尘,忙不迭离开。 桑云有些失落,“我明明看到了,我的眼睛看得很准的,哎呀,怎么会认错人呢?” “隔那么远,认错人也正常,没什么可懊恼的...”许遵宽慰她道,顿了顿,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睛眯了起来,喃喃道:“认错人,认错人?” “大人,您怎么了?”桑云发觉许遵神色不对,忙关切地问。 “春兰死的时候穿的是郭青珊的衣裳,是郭青珊借给她穿的,好让她回家过年时有脸面。但我们查来查去,春兰一家子都是老实人,她自己也从没得罪过什么人,从动机上去查根本无从下手。有没有一种可能性,凶手杀错了人?”许遵沉声道。 桑云眼眸一亮,“怪不得春兰会遭到虐杀,一定是郭青珊得罪了什么人,春兰是做了替死鬼。” “可是...如果凶手杀错了人,把春兰的尸体丢在池塘里就好了,为何要花力气放入厨房的水缸里?这不是多此一举吗?”桑云还是觉得凶手行事的动机难以琢磨。 “如果说搬运尸体的不是凶手,而是内宅里的某个人呢?”许遵提出这个假设。 “那这个人的目的...”桑云想了想,只想到一种可能性,“想让尸体早点被发现!” 两人对视一眼,似乎想到了共同的某个关窍。 “大人,我想再去一趟郭家,我觉得秋菊一定还知道些什么!”桑云道。 “我也正有此意。另外,跟郭青珊有来往的人都需要逐个排查,这么深的仇怨,再怎么缝补,都是会露出马脚的。”许遵道。 两人相视一笑,都认为此案终于理出些头绪。 “对了,大人,你喜欢什么图案?”桑云听他说到「缝补」,突然想起一件事儿。 “图案?”许遵分明是想岔了,“韩干的《牧马图》深得我心。” “啊?”桑云苦着一张脸道。 只是想绣个香囊,难度这么高的吗?
第85章 闲汉 翌日。 桑云再次出现在郭家,好不容易被放回来的秋菊大病一场,看见桑云,吓得缩在被子中瑟瑟发抖,差点又厥过去。 “你别害怕,我今天来只是想再问你几个问题。”桑云语气尽量温柔。 秋菊不敢看她,一味道:“我知道的已经都说了,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 “秋菊,我只是想问问,春兰死后,对谁的益处最大,你知道吗?”桑云坐到床边,将秋菊蒙在头上的被子慢慢揭下。 秋菊一愣,她没想到桑云会问自己这个。 桑云怕她没听明白,又将问题掰开了说,“譬如,春兰有没有什么好东西,在她死后会归他人所有,又或者,她死后,她的位置会被别人顶替?” 秋菊睁大了眼珠儿,似乎想到了什么。 “二姑娘极其信任春兰,有穿过一两次就不喜欢了的衣裳,都是直接赏给春兰的,平日里赏钱什么的,也是春兰得的最多。门房刘大一直想把女儿塞到二姑娘身边来着,但二姑娘院子里的配额早满了。” 大户人家的丫鬟,但凡自身条件出挑些的,都想去姑娘身边伺候。活儿轻松赏钱多倒是其次,最主要的是,姑娘嫁出去了,身边人大多会陪嫁。姑娘要是怀孕了,条件好些的丫鬟通常会被安排给姑爷做通房。若是运气好,生下一子半女,抬做姨娘,也算翻身成为半个主子了。 “这个刘大和他媳妇儿生的女儿叫什么?是家生子吗?”桑云问道。 “是,刘大和房妈妈都是跟了大娘子好久的,他们的女儿叫珍儿。”秋菊答道。 于是,在桑云禀过了郭家主君和大娘子后,刘大一家被带到了大理寺的公堂上。 “刘大,前日晚上你在哪儿?你媳妇儿和姑娘又在哪儿?”许遵坐于堂上问道。 “大人,前日是除夕,我和我婆娘还有姑娘,我们三在我们自己的屋子里守岁呢。婆娘说想吃锅子,我就去厨房拿了些做剩下的肉和菜,还有一些酒。”刘大回道。 “你是何时去的厨房?去的路上遇见过谁?可有人帮你作证?”许遵又问。 “戌时一刻,那时候天早黑了,大家都躲在屋子里烤火守岁呢,我能遇见谁呢?”刘大一脸无奈。 “戌时一刻,记得这么清楚。”许遵眼眸眯了眯。 刘大一愣,他婆娘跪在旁边,张口道:“我可以作证,我们三一直在屋子里,一直没出去过。外头那么冷,出去干什么呀。” “一直没出去过,为什么有人看到刘大出现在池塘边上呢?”许遵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刘大惊慌失措,下意识摆手摇头道:“我没杀人啊,春兰不是我杀的,我真没杀人啊。” 刘大松口的这一刻,房氏和女儿珍儿都面如死灰。 桑云坐在屏风后,唇角勾起一抹微笑。除夕的晚上,郭家的下人确实吃酒的吃酒,赌钱的赌钱,根本没人往池塘边去,更加没人见过刘大。许大人是诈他的,没成想,他这么不经诈。 “说说吧。”许遵看着刘大道。 刘大面如土色,“大人,天地良心,借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杀人啊。我去后门儿是提索唤的,咱们主君和大娘子特别反感这些,但这家里的东西是真的不够好吃。大过年的,我就想着奢侈一回,从酒楼定了几样新鲜菜式,叫闲汉送到后门。我路过池塘,看见有个什么东西漂在水面上,凑近了一看,妈呀,是死人!我再仔细一看,竟然是二姑娘身边的大丫鬟春兰。” “我当时被吓得不轻,原本是要回去叫人的。但走了几步,突然想到,万一他们怀疑人是我杀的怎么办?我和我婆娘以前一直想把珍儿送去二姑娘身边。但二姑娘宁可要从外头买的丫鬟,宅子里头的人都知道我们一家子不喜欢春兰。所以,所以...” “所以你就趁夜把春兰的尸体打捞上来,搬去了厨房,泡在水缸里。”许遵替他把话说完了。 “大人,我们家刘大真的不敢杀人的,我可以为他作保,他连鸡都不敢杀的啊。”房氏苦着一张脸道。 这话许遵倒是信的,毕竟一个被两句话一诈,就能诈出真话的人,确实没杀人的胆量。 不过—— “扰乱大理寺查案,依宋律应予惩处,念在你认错态度良好的份上,自己下去领板子吧。”许遵丢下签子。 回到办事处,一片清冷。 大年初二,官吏们还在家中享受假期,就连张七巧,也被邀入宫中赴宴。所以大理寺的办事处,只剩下许遵和桑云二人坐在屋内。 炭盆偶尔爆出细微的火星子,窗子被凛凛寒风吹得「吱吱」作响。 “大人,您怎么看?”桑云蹲在炭盆前烤手,抬头看到许遵默默坐着,若有所思。 许遵看向她,“你说这个案子?目前来说,已经解开两个谜团了。现在只看和郭青珊结怨的人中谁最有嫌疑了。眼下还在年中,这个案子需快些破,宫中那位怕是已经闹起来了。” 桑云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大人,有没有可能与郭青珊结怨之人,并不是她熟悉的人呢?” “嗯?”许遵一时没能明白她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说,有没有可能,郭青珊得罪的人,并不是她认识的。但是却经常出现在她生活里的人,比如——” “常年蹲在酒楼外等着接索唤的闲汉。”许遵反应极快。 两人对视一眼,似乎同时想到了什么——郭青珊是很喜欢点索唤的一人,而案发当日,郭青珊和刘大都点了索唤。所以闲汉有充足的理由出现在郭家,也有充足的时间作案。 “昨日在樊楼门口,我分明看到了他...我没有看错,我们只是追错人了,只因为他们穿的衣裳很像。”桑云道。 “你曾说过,郭青珊脾气很差,那么她朝闲汉发脾气也正常,只是社会底层的人,往往内心积攒了许多怨气,当心底的最后一根稻草被压垮时,也就没什么顾忌的了。”许遵声音低沉道。
第86章 抓住凶手了 郭青珊嘴挑得很,不光家里厨房的饭菜不爱吃,外头酒楼的吃食,也只吃樊楼一家。故而给大理寺的捕快们减少不少麻烦。 平日里给樊楼跑腿的闲汉大概有二十多个,将他们都叫来大理寺问话,乌泱泱的,将整个院子塞满。 看着人是多,但问话过程却极其简单。因为钟大发现,没一个人和画像上对得上。 “停停!”钟大干脆将画像展开,让大家围着看,“这人你们见过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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