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七巧一愣,她不知许遵出于何种心态,才说出这样的话,“大,大人,您明知道...” 许遵转过头,又看向天边的月亮,低声道:“官家近日忙着攻打西夏的事情,所以你与公主的婚事才会耽搁下来。但据说西北战事告捷,待大军凯旋那日,估摸着也就快了,你有何打算?” 张七巧心中沉重,不知要如何回答,于是避开了这个话题,“西北,西北的战事,那么快就能结束吗?” 她还没有想到脱身之策,便想着拖上一拖。 “有个叫常崇德的年轻人,很擅长兵法,出了大力,所以西北的战事才能这么顺利。”许遵道。 张七巧突然惊得像块木头般直戳戳地楞在那儿,“大,大人...您说这个年轻人叫什么?”
第143章 再次出现的耳饰 许遵奇怪地看着她,眼中露出些探寻的意味。 张七巧颇为惶恐不安地看着许遵,神情里又夹杂着惊喜,嘴唇哆哆嗦嗦,欲言又止。 她看了身后喝酒吃肉的人群一眼,起身往院子无人的地方走去。许遵想了想,也起身,跟她一道走去。 “你认识这个年轻人?”黑暗里,许遵直勾勾地盯着她,问道。 张七巧眉头紧皱,揉搓着手,过了一小会儿,才开口回他:“我不确定是不是,但从前,我哥哥的化名就叫常崇德。弓长张,常。修仁尚义,崇德敦礼。张敦礼。” 许遵略吃惊,张七巧的哥哥当初逃命,竟逃去了西夏人的地盘儿?现在他一心辅佐李宪,是打算取得功名了,回来报仇么? “许大人,我...我这个身份是占了哥哥的。若是有朝一日,我们各归各位了,我欺骗了官家和公主,会落得一个怎样的下场?”张七巧紧张地咽了咽喉咙。 “你说呢?”许遵冷冷地反问。 这个人,做事全凭一腔意气,根本不顾后果,做了才知道后怕,又有何用? 张七巧内心的恐慌一下子提到嗓子眼儿,她绝望地靠在树干上,撞下一地枯叶。 “你倒也不必过分担忧。”许遵看在她是桑云的朋友的份儿上,到底是动了恻隐之心,宽慰她道:“若真是你哥哥,就看他能立多大的功了。官家并非是冷血残酷之人,事情或许有转圜的余地。” 说完这些,许遵转身,回到办事处。张七巧也缓缓走回去,心事重重,但到底心中松快些,慢慢儿的,一种隐秘的欣喜,压过了担忧。 哥哥那么厉害,这个人一定是哥哥!老天一定会听到了自己内心的呼唤,有生之年,真的可以再见哥哥一面! 大家酒足饭饱后,各自回住处。张七巧也在车夫的护送下回家。 半道上,张七巧突然内急,忙叫车夫将马车停在最近的东司处。她走到女间前,忽然意识到什么,又改去男间。好在大半夜的,男间也没几个人。张七巧寻了一个独房,从内关上门,将外袄挂在衣帽钩上,开始解决起个人问题。 这间东司由于收费不低,普通小老百姓不到万不得已,不会来。能来的,不是做买卖的,就是读书人。所以,每一个独房背后都贴着满满的仿单,什么「汴京第一红娘介绍所」啦,什么「陈大郎炊饼」啦,什么「最好看书摊儿」啦。 这些仿单用词夸张,逗人发笑,许多文人看不惯,便将自己郁郁不得志的牢骚都发在了这些单子上。 张七巧笑着笑着,居然在这些仿单上,看到桑云的耳目馆。 她也花钱在东司里贴仿单了吗? 张七巧定睛一瞧,仿单的内容只是正常的宣传,在一众单子里算不上精美,内容也并不特立独行,偏偏有人对它恶意满满。 ——好好的姑娘家,在自己家乡勾引别人丈夫。所以待不下去了,跑到汴京城来骗钱,真是不要脸。 ——就是,祝这种丧良心的店铺早日倒闭!店主暴毙身亡! 两种不同的字迹,真是显眼。不光是字迹丑陋,用词也十分恶毒,全是造谣和诅咒之语。 张七巧有些生气,因为没有随身携带笔,不能回击,便将仿单一把撕了,丢进池子里再拿水冲掉。 她走出独房,洗了手,正站在烤炉前烤手,东司里又进来一个人。 张七巧因着自己的性别,每个男人急匆匆入内时,她都觉得紧张。 来人身形健壮,看也没看张七巧一眼。但张七巧撇到他耳垂上的耳环,惊得愣在原地——那不是,不是之前死去的那个西夏使者的黄金耳饰么? 虽只是遥遥一瞥,但张七巧觉得自己没看错——西夏人喜用金,且金饰上的花纹繁复,是很容易分辨出来的。 她突然站在原地不是,偷偷再去瞧一眼也不是,正在犹豫之际,那人已解决完内急,出来洗手。张七巧像是心虚一般,忙快步走出东司。 一直等到了马车上,张七巧才感觉安全几分,又掀起车帘一角,偷看那人的行踪。 “戴大,你悄悄跟着那人,就那个。”张七巧指着那人的身影,低声吩咐道:“别叫那人察觉了。” “是。”戴大连马鞭都收了,一勒马脖子,这匹跟了他许久的马仿佛通人性般,不快不慢地跟在了那人后头。 那人在夜市上买了一份水饭,吃完后就往西边去,一直走到无人的河边,河面起雾,突然之间,什么也看不真切。 “嘶!”马发狂失控,左右摇摆起来。 “啊!”张七巧害怕地紧抓车帘,忙唤车夫,“戴大,戴大!” 戴大费了一番劲儿,这才安抚好马,免了张七巧被甩下车去。 “张公子,哎哟,张公子,您还好吗?”戴大掀开车帘,关切地问。 张七巧摆摆手,走下马车一看,四周昏暗一片,哪里还有那人的影子呢? “张公子,您在找什么?”戴大道,“是刚刚您让跟着的人吗?他走到河边,就突然不见了。” 走到河边就不见了?难道是跳河游走了吗?这么冷的天,谁会跳河呢?还是说,他发现自己了? 那人为什么会有死者的东西呢? 张七巧百思不得其解,酒气上涌,令她脑袋晕晕乎乎,只得回到车内,回去家中。 翌日。 桑云比任何上衙的官吏都更早地出现在大理寺,阿岳见着她,将自己买了当早饭的炊饼分给她,“里头撒了桂花,你喜欢的。” “谢了。”桑云倒也没和他客气,接过就吃。 炊饼还未吃完,许遵便到了衙门口,桑云见况,忙跟了上去。 “大人,大人,新发现,了不起的大发现!” 她一激动,炊饼碎喷到了许遵衣领上,许遵看看她满嘴的饼碎,再看看自己的衣领,嫌弃之情溢于言表。 “粗鲁。”他淡淡吐出这两个字,随后转身道:“进来说。” “是。”桑云脸一红,但还是像尾巴似的,跟在了许遵身手。 “桑姑娘倒是很听大人的话。”门口,阿忠见况,笑着调侃了一句。 阿岳不以为然,“拿钱做事,怎么会不听话呢?” “我的意思是,她像个小媳妇儿一样听话。”阿忠指着桑云的背影,“你不觉得吗?”
第144章 一个办法 “大人,我昨天跟了尚夫人一整日,你猜我发现了什么?”一进屋,桑云就迫不及待地开口。 “说,不许卖关子。”许遵嘴上责备,语气却很温柔。 桑云舔了舔嘴角的饼碎,说道:“我去府上拜访,门房的人说尚夫人不在家,我在门外等了会儿,看到她出来,往延庆观的方向去了。” “又是延庆观。”许遵蹙眉。 “我也跟着去了,她领了香,随后去拜了神仙真人,最后出来了一位貌美女子,接引她去了后院儿,后院儿是贵客休息的地儿...”桑云看了许遵几眼,“我,我没有钱,所以就没进去了。” 钱钱钱,这丫头眼里只有钱,是嫌自己给得少了? 许遵摸出钱袋子,掂了掂,丢到案桌上,“接着说。” “是。”桑云摸着钱袋子,眼里发光,笑着道:“我就等啊等,等到太阳快下山了,才看到尚夫人出来。她出来的时候,手里拎着一个布包,也不知装着什么。随后,她直接打道回府,我也就回去了。” “那个接引她的貌美女子,不会是哪个年轻道姑吧?”许遵又问。 桑云摇头,“道姑们身上都是出尘的仙气,那女子身上是胭脂气,感觉...像是以色侍人那种。” 许遵纤长的手指一上一下,惯性地叩着桌面。 桑云看到许遵桌上的砚台下,摆着一叠纸,她好奇地歪过头一看,竟是一连串名字,并他们的生辰八字。 “这是...”桑云顿了顿,压低声音,“木命与火命的官员名单?” 凶手根据五行杀人这条线索,在大理寺内部不是什么秘密。 “嗯。木命十二人,火命十七人,一共二十九。”许遵道。 “大人打算怎么做?要派人秘密保护他们所有人吗?那也太夸张了。”桑云看着许遵道。 许遵不动声色地反问她:“你有何高见?” 桑云歪着脑袋想了想,“确实有一个想法。” “朱大人的尸体没有外伤,像是失足掉入水中淹死。尚大人的尸体也没有外伤,看上去像是自己吞金而亡。只有李大人是被击中后脑勺,埋入土中的。依大人对三位大人的了解,他们的性格有什么不一样吗?或者说,李大人和他们有什么不一样?” 许遵顺着桑云的话想了想,“朱明康极看重脸面,尚河重前程钱财,倒是李薄来,没什么欲望。” “无论是寺庙还是道观,来拜神仙菩萨的,皆是心中欲望深重之人。李大人不在此列,我猜想,应当是朝中官员之中,土命者太少的缘故,只能拿他填数了。”桑云侃侃而谈道。 许遵想了想那日所翻看的丁户簿,“你说得不错。” “朱大人与尚大人一定是供奉神仙真人的,我的意思是,只要查明这二十九人之中,谁家供奉神仙真人,或是经常去道观,应该就能锁定范围了。”桑云笑得贼兮兮的,“他们心中有鬼,才会招来鬼,所以才需要神仙真人的庇护。” 许遵眼前一亮,这确实不失为一个好方法。 “不过大人,我总觉得这个尚夫人很有问题,您要不要查查?”桑云提到此人,眉头又皱了起来。 “这个我自会派人调查。”许遵点点头。 两人纷纷沉默下来。 今日阳光不错,从屋顶的瓦片倾泻而下,落在她身上,叫她周身多了一圈毛绒绒的金光。 许遵一瞬间晃神,醒过神来时,见她唇角还有一点饼碎,不自觉抬手,为她抹去了这两点。 结了老茧的指腹微微发烫,桑云下意识伸出舌头,想要自己舔干净,却触碰到了他的指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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