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说季枝遥当真忘记这件事。 起初她有百般不愿和为难,可随着他们二人相处,这件事已经没有最开始时的痛苦委屈,现在季枝遥只觉得欢愉至极。对她来说,毒发已经不是什么很要紧的问题。 “这几日过的清闲,忘记了日子。”她说完后顿了顿,面露难色。 “有话便说。” “只是这段时日不知为何,葵水总来的不太准时。这个月的昨日才走,不知......”她言尽于此,垂头还是红了耳朵。 裴煦懂医理,听完想了想,“孤给你开些调养身子的药方,今夜也只能挨过去。枝枝,你得受些罪。” 她面不改色地点点头,“谢陛下体恤。” 裴煦写好方子命人去煎煮,随后便重新回到案前批阅奏折。季枝遥没走,伸手拿了墨安静地磨着。 裴煦鲜少能在有旁人在时保持专注,季枝遥是例外。他认真地看朝臣递上来的折子,大部分时候面色都很平淡,只在看到一两本时眉头皱紧,应当时恼得不行。 好不容易将折子批完,想同季枝遥说说话,她却先开口了。 “陛下,我觉得我还是应当去西澜一趟。”
第37章 季枝遥同他分析了诸多利弊, 加上西澜国君施压,道就算拒绝和亲,他们派了王子来, 东栎理应也来个皇子。眼下裴煦并无子嗣, 这个任务只能落在季枝遥身上。 无法,裴煦纵使再不愿意, 还是只得依她所说, 派遣她出使西澜。 临行前一天, 季枝遥身体很不适。 夜里度毒按时发作,而她因为葵水刚走无法纾解, 一整夜都在出汗,紧紧抓着枕头一角试图缓解, 却毫无用处。 一直到要走的那天, 她仍然要喝了药才能出发。临行前, 季枝遥竟发现后宫那几人也出现在了宫门口。 她们闭塞在后宫中, 大多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被裴煦禁过足, 因而对季枝遥此次离开的印象,还只停留在和亲。 “公主殿下,此去西澜路途遥远, 您定要保重身子。” “听闻越往边赛去, 便有许多江湖盗匪,殿下实在药当心些, 您出了什么岔子, 我们都会担心的。” 季枝遥面带淡笑地听她们说这些违心话, 只想快些上马车睡一觉。裴煦还没下朝, 按季枝遥的预测,那帮老狐狸定然不会让他赶上这一刻送行。 昨夜因为太过难忍, 她一直没心思与他说离开道事宜。本想今晨向他讨要两个身手好些的侍卫,看眼下这情形是借不到了。 “一路有我朝兵马护送,本宫会留心。外面风凉,你们回去吧。” 那几位妃子听完点头,却不曾有任何动作。季枝遥只随便瞥了眼,有的人嘴角的笑意已经藏不住了。 玉檀见到,直接走上前。 “公主面前失态,有失礼数。美人当回宫抄戒律五遍,罚跪半月。” 被说到的人索性懒得装了。陛下既然同意将临安公主送去和亲,应当是已经玩腻了。这么大一个祸水送走,后宫中的女人才总算有接近圣上的机会。 “公主殿下,啊不......我是不是该改口叫您西澜三王妃了?”看见季枝遥蹙了下眉,她十分满意地加深笑意,继续说:“既然殿下已经外嫁出宫,便已不算宫中人,哪里有权利让我领罚?您说呢。” 季枝遥还虚弱得很,开口说句话便难忍恶心干呕,闭了闭目不想同她继续说。方转身片刻,身边的玉檀忽然扯了扯她衣袖,随后快速地跪下:“参见陛下。” “原以为昨日拟好的封号白白浪费了,现在看也并非如此。”裴煦边说边快步走到季枝遥身边,一把扶住左右摇晃差点摔倒的人。 “既然你对公主如此挂念,便以清河郡主的身份外嫁西澜,也算是为两国邦交做些贡献。” 张美人大惊失色,如何都没料到陛下会回来。况且旁人都说公主失势,陛下眼下却处处维护,根本不像她们说的那样。 “陛下,臣妾......” 她没有开口的机会,陈钧冰冷的刀刃已经贴在她脖子上。 裴煦下朝后便赶来宫门处,身边却没带随侍,只陈钧一人跟着,季枝遥便也没想这么麻烦让他给自己两个师从。 然下一刻,她便被人伸手轻轻环保,当着所有人的面,头一次与她如此亲昵。 “孤实在不放心你一人去西澜,便将陈钧带上。让他跟着你,孤能安心些。” 季枝遥很惊讶:“陈钧大人不是你的贴身侍卫么......跟了我,何人能护你安全?” 陈钧将刀收好,有人把张小福拉下去梳妆。上前后替陛下回答:“属下跟在陛下身边最大的职责也是保护公主殿下,陛下武功不差,不需要人保护。” 从陈钧口中得了这答案,她便没那么愧疚,朝他福身后便上了马车。 裴煦站在远处,只一道高瘦挺拔的身影,远远看去令人觉得他有无尽的孤独。 季枝遥没忍心继续看,将车帘放下,一路安静又孤独地往西边去。 崇恩和伊瑟的马车在她们前面,裴煦有意不想让他们接触,陈钧也得了这道命令,因而好几次崇恩想上来与季枝遥说话,都被陈钧严辞拒绝。 季枝遥在马车上睡得很沉,一旁的小香炉里熏着只长门宫有的上好沉香,尽管路途遥远颠簸,她也觉得心中很踏实。 他们在路上花了半月的时间,总算在一场大雪后踏进西澜国土之上。 西澜地广人稀,放眼望去只有苍苍原野,人迹罕至。边关驻守的将士在营帐中喝酒歇息,一派和平安稳之象。 崇恩想在此处留宿一夜,但陈钧下意识反应觉得不安全,再次拒绝。 伊瑟在东栎受了气,眼下离了那地方,总算能大声说话:“你们东栎人真是麻烦!挑三拣四的,在军营处歇一歇脚有何不可?有地方给你休息不错了,真的是.....” 季枝遥在车中没动,只过了一会儿,又听到他低声问旁人:“后面那辆马车里的是谁啊?我怎么不知道还有人要来。” “回王子殿下,是清河郡主。” “清河郡主?之前怎么没听说,该不会是要随便抓个人和兄长成亲吧?”他冷呵一声,特意放声道,“省省吧,我兄长要什么从来就没有得不到的。他要临安公主,就只会是临安公主,什么郡主都没用!” “殿下慎言,国君已经知晓东栎拒绝和亲,这门亲事不作数了......” “他说不作数就不作数了?我兄长想要的,就必须得到。这人不都在西澜了,既然来了就别想回去!” 陈钧就坐在马车外,将这两人的对话听得十分清楚。只是他没有贸然开口说什么,只听他们继续嚣张地骂了几句。 “陈大人。”季枝遥的声音从车中传来,陈钧将手中的水放下,即刻听令。 “属下在,殿下有何吩咐?” “今夜我们不留驻此地,若是他们打定主意要在此歇脚,我们先行离开。” “是!” 陈钧是个很有本事的人,若真让他们一人前行,以他的能力也能找到对的路。 此程能如此安心,大部分原因是有陈钧在身边。他们一行人都打算歇脚,而季枝遥在旁人反复劝阻后,仍然选择离开。 零星几个士兵还在他们离开后站在远处目露遗憾地看着他们走的方向,那眼神总让人觉得不舒服。 张小福的马车跟在他们后面,因为突然被逐出宫,变成清河郡主外嫁西澜,一路上她醒了哭,哭久了晕过去,反复几次,到后半夜也终于没了力气,不再吵嚷。 玉檀一旁休息,季枝遥却精神得很。没有人陪着聊天,她便突发奇想,拉开车帘坐在陈钧边上。 陈钧见她穿得不多,立刻从行囊中拿出一件未穿过的衣袍让她穿上。 季枝遥笑着接过,不忘打趣:“若是你主子知道你这般,会不会生气?” “不会。”他回答的毫不犹豫,“照顾公主是属下的职责,若是您路途中受冻感染风寒,陛下才当真药怪责与我。更何况——” 他停顿片刻,“这件袍子本就是陛下的。” 季枝遥刚披上,惊讶地将衣领往鼻尖凑近嗅了嗅,“还真是他的味道,他让你带上的?” “是。陛下说公主的衣袍不够宽松,西澜天寒地冻,多穿几件便很难再穿其余的衣物,正巧可以拿陛下的。” 季枝遥听后缓缓点了点头,“想不到他还挺细心的。” 陈钧没有立刻回答,应当是在斟酌能不能说。 不过很快,陈钧便无需再考虑此事,因为季枝遥主动问起了裴煦的过往。若是陈钧自己开口说,陛下兴许会怪他多嘴;可要是季枝遥问起,陈钧说了也不会怎样。 陛下最公主总是宽容许多。 “陛下自幼便聪慧过人,因而少时便被立为太子,寄予厚望,也因此比旁的殿下都过得辛苦些。” “如今看来,陛下确实有过人之才,否则也不会隐忍至今,复兴了南月。” 这话从季枝遥口中提及似乎有些不合适,毕竟南月便是被她的父亲推翻的。 陈钧:“旁人只能看到陛下的成就,却鲜少人知背后付出了什么。” 两人皆是一默,过后她小心问起一件事。 “实不相瞒,我幼时也听过许多关于南月太子的传言,那时无不在赞许他惊才风逸,霁月风光,可为何如今......” “不破不立,见过陛下从前隐忍受苦的日子,属下更希望看到他如今这样,他吃了许多善良退让的苦。” “可是他以前是南月太子,再如何也不至于被人欺负了去......” 陈钧无奈地摇摇头,“殿下,不是只有被欺负才令人难过的。” 他似乎没有想继续说下去的意思,再多的故事,恐怕只有裴煦能讲给她听。 “属下最初见到殿下,应当是在南下接应之时。那时候属下觉得您没有什么特别的,想不明白陛下为何会对您如此上心。”陈钧说话比较直接,顿了顿后有些抱歉地继续,“就连现在,属下也没有看出来,殿下到底为何会如此吸引陛下。” 几日以前,季枝遥恐怕对这个问题也没有解释。但自从无意窥见他书房中的画后,她便知道了裴煦心底里的秘密。 季枝遥不怕听真话,因此也没有因为陈钧说的话而生气,反而问他:“陛下如今年岁也不小了,总不至于从没有过心上人。或许,是我像他曾经喜欢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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