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枝遥躺在床上,呼吸都有些费劲。嘴唇有些干,面容憔悴,已经先睡了。 裴煦不想叫吵醒她,睡在了里侧。这段时日他们虽然仍然经常见面,真正能说心里话的时候却不多。 季枝遥在很认真地准备太医院的考试,读书时不让他打扰。而西澜战事接连大败,裴煦也日夜操劳。精力有限,他对季枝遥的关心比从前少了些,再加上突然出现的章雪柔……想到这,他愧疚地偏头看向身侧的人。 这个人出现,再到现在常在宫中走动,季枝遥没有过问过一句他们的事。 那日章雪柔送来的信里,她的意思是全凭他自己决定。 若是心里有意,便给宫妃位分;无意,赏赐金银,厚待其家人,或者封乡君、县主皆可。 裴煦心中有决断,却迟迟没有下圣旨。将章雪柔留在宫里待上一段时间,周围人都琢磨不透。 倘若她问,裴煦定会认真回答。他一直在等,可季枝遥全然不想插手,甚至对此事情态度冷漠。裴煦不是傻子,能感觉到她对自己的感情有多少。若不是孩子及时出现,他们如今早就分道扬镳。 他不敢想,只要闭目,脑海中便会浮现上元节那日,她被灯火笼罩时的莞尔一笑。这是他此生离“美好”最近的一次,他不想亲手打碎。 裴煦小心地往季枝遥那边靠了靠,把人往自己这边带,让她的腰能少受些力。 季枝遥半梦半醒的,迷迷糊糊地说了几句,问他边疆战事如何、近日有没有烦心事。 只是她听着听着就又睡过去,过会儿睁眼他便讲完了。 她又强撑开眼皮,含糊地问:“何时册封柔妃?册封当晚你便不要在我这歇息了……不像话。” “没有的事。”他摸摸她的头,轻声说:“孤只有一个临安公主。” 她睡着了,眉间轻轻蹙起。 夜里下了一场大雨,一如那时在江南一般,细细碎碎的雨滴敲击窗口。 他就这样抱着她,一夜没阂眼。 - 之后的每一天,季枝遥每天都在温习,她这个状态,裴煦觉的没什么悬念。 考前一天去她那儿睡觉,她挑灯夜读,最后只有他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床上。第二日一早,裴煦衣衫松散地起身,便见她已经在梳妆台前。 从旁边办了张凳子坐在她旁边,耍赖似的抱着她,声音低哑:“起这么早。” “准备了这么久,可不能迟到。”说着,她动了动肩膀,把这像没了骨架一样的人挪开,小心地描眉。 裴煦少有的见她这么想要争取什么,便没再阻她,起身去将她自己整理的一卷心得笔记放桌上,让她等会记得拿着,路上可以再看。 等一切收拾好,准备去太医院时,裴煦已经去上朝了。路过桌侧,她看到裴煦放在那的书,上面还压了一张纸条。 她边走边展开,低头看到字时,没忍住弯了弯唇角。 ——旗开得胜 ... 获得太医院授章是她这段时间最想要做到的事,算是头一次全力以赴地主动争取什么。 与她一同应考的是太医院肆业生,落座还未发考题时,大家都在和同伴低声议论。季枝遥在这里没有相熟之人,只令玉檀将墨研好,等待开考。 试题发下,与往年一样试题的理论部分分成墨义、脉义、大义、论方、假令和运气六题,余下还有一道病案辨析。 季枝遥此前做了大量的准备,因而看到题目后觉得十分得心应手,很快便提笔开始作答。 她不知晓太医院其余人的情况,偶尔转动手腕歇息时,见他们抓耳挠腮无从下笔,巡考的大人经过时,会无奈地叹息摇头,似是对他们很不满意。 剩半柱香时,她已经写了一大半的题,身边那人却还有大页空白。而且,季枝遥发现他一直在往这边瞟,似乎想偷看一般。 她本不想理会,用袖子挡了挡,继续低头写,可旁边那人忽然将太医叫来,语气很不忿地指着季枝遥桌面:“纵使她是公主,也不能这样藐视太医院考核。大人,她偷带字条进场,理应取消考试资格——” 太医走来面色很为难,谁不知道公主能来是得了陛下特许?可眼下出了这事儿,他们总不能当着所有人的面行不公之举。 季枝遥正疑惑着,抬手时见到袖子下压着的字条。 她一愣,还没说话,就被旁边那位考生继续控诉,“看到了吧?白纸黑字写着,这不就是公然作弊吗!这样不公平的考试,我不考也罢。” 季枝遥见他根本不想听自己解释,先将题目答完,之后等场面僵持,才将笔放在桌上,眸光冷淡地挪去,“考试尚未结束,你若怀疑,我们可以到外头说,不要影响旁人。” “呵......去外头说,到了外头您就是公主殿下,没有人敢忤逆您。” 考官的脸一阵青一阵紫的,老心肝都快蹦出来,“快别说了,若殿下舞弊属实,我们自当照例处理。” “想息事宁人?”那男子不屑地看了她满满当当的考卷,起身就想走。 季枝遥扶着小腹,动作很慢地起身,垂眸看了眼他的答卷,随后唇角弯起一抹笑意。 “既然你非要当着众人的面这般冒犯陛下,恕本宫也没法护你。” 她抬出裴煦,这人无论有多少个胆子都不敢再说什么。只是面上的不甘心和不屑是藏不住的。 “公主既然同大家一起参加考试,就不应当是特例。毕竟得到太医院授章者,可在东栎任何一个个医馆中行医。若是让某些水平参差的人浑水摸鱼,实则是对百姓的不负责。” 声音从外头传来,季枝遥偏头,见到了数月未见的人还以为她已经出宫去,没想到还在。 章雪柔一如往常的装扮,素雅得体,宛如天仙。一颦一蹙像精心设计过一般,很是动人。 季枝遥没想到她也要来掺一脚,左右试卷已经写完,周围熟悉医理者也相继交卷,她便不再有收敛,直接起身走到方才太医院院正坐的位置坐下。 她要坐在此处,任何人来了都得让步。 “章姑娘,你说的不错。若是有人德不配位,尤其在对付性命大事时,确实是对百姓的不负责。” 章雪柔听后微微抬起下巴,以表态度和气势。 季枝遥:“只是,你们口口声声说本宫舞弊,可有证据?” “白纸黑字,便是证据。” 她微微挑了下眉,看向一旁的太医,“你们可想好了,若是空口白牙诬陷本宫,下场非你们能承担的。” 章雪柔和那男子像一个鼻孔出气般,语气古怪,“若殿下要让陛下主持公道,我等确实说不上任何。只是能不能服众,便要看您自己的造化了。” “好啊,那你们现在就让大人将备考的第二份试题给本宫,半柱香内,你们看看本宫到底写不写得出来。” ... 太医院的第二轮考试重新开始,长门宫里的朝臣退去,裴煦才坐下喝了口茶,便想到季枝遥。 “孤记得只考一柱香的时间,她还没回宫么?” 陈钧:“有人质疑殿下舞弊,如今在进行第二轮笔试。” “荒唐!”裴煦用力一拍桌,不慎将拇指的玉扳指砸碎,还在手上划破了一道口子,“她对条文书卷那般熟悉,岂需舞弊?” 说完,他换下朝服便准备去一趟。 陈钧在一旁小心地提议道,“陛下,属下认为您不能去。” 裴煦偏头,倒是没想到他会这样阻拦。 陈钧:“公主殿下勤勉努力,我们所有人都看在眼里。虽眼下不知出了什么岔子让旁人质疑,但第二次考试便是她唯一能当众证明自己的机会。陛下现在前去,所有人都会因陛下圣威将此事潦草带过,可公主依旧没有得到任何人的信服,那这段时日的努力辛苦,便白费了!” “可是她如今腹中有个六月大的孩子,考一场便已是体力的极限,再勉强考第二场,孤是怕她身子撑不住。” 陈钧:“我们可从太医院另一个门口进去,静观其变。属下认为,公主可以做到的。” 裴煦方才一瞬间涌起的怒意,被陈钧三两下就抚平,他自己都觉得有些神奇。 “陈钧,孤发现你近来,能言善辩了许多。”他顿了顿,微偏了下头,“跟玉檀学的?” “不是......”陈钧吓得两眼瞪大,险些忘了呼吸。 “你紧张什么。”裴煦语气闲散地打趣他,随后很快摆驾太医院。 他们到时,所有人都一言不发地跪在地上。裴煦没让他们通传,屏风之外的人不知他已经到了。 正巧,季枝遥将这第二份考卷也写完,太医当场查验对校,虽然有一些小细节没有注意到,但是这张卷子也答得相当漂亮,在场的所有太医都一致认为公主答的没有任何问题。 “这份试题,是微臣为太医院中的在职太医准备的,难度比先前第一套卷子高许多。公主应对这一份试题都能得心应手,更不用说简单的那份。” 章雪柔面色垮了一瞬之后迅速补救,换上那副无辜正义的模样,“可就算这样,她公然舞弊也不对。大人,您扪心自问,若是在场的其余考生被发现舞弊,第一时间便是要将他赶出考场,三年不得应考,谁又能有第二次考核的机会?” 季枝遥接连写了两张考卷,体力上吃不消。玉檀直接让太医院的人就地煎了一碗安胎药,用来擦汗的布巾已经洗了两遍。 底下人议论纷纷,众说纷纭。太医捋了捋胡子,思忖许久,最后也选择站在大众的一边。 “公主殿下,恕老臣直言,章姑娘说的有理。尽管下官能看出殿下确实很有实力,可舞弊之事......确实没有办法破例。” 季枝遥抬头表示理解,章雪柔抬手掩住口唇笑了两声,那举报之人也洋洋得意。 只是下一刻,她便缓缓起身,抬手敲了敲屏风,“偷听这么久,可真没礼貌。” 底下人根本没意识到那屏风后有人,注意力全都集中过去,好奇是哪个胆大妄为之人敢偷听旁人说话。 裴煦失笑,拨了拨腰间玉佩,懒散地从屏风后绕出来。 他们瞬间变脸,全部跪下拜见。 季枝遥却还是满面笑意,自己坐在高台上,甚至让裴煦在一旁站着。 “陛下,这会儿他们正污蔑我舞弊呢。”她眨了眨眼,眸中狡黠,“你信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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