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宋檀的嘴角不着痕迹弯了下,接过杨栾絮手里的信纸,好好地对折放好,“他没什么好说的。” “或者是赵堰哥忘了字是怎么写的?就随便画了一幅画在上面?”杨栾絮话说出来自己也不信,便将疑惑目光投向了一旁的周浦和。 周浦和从一始发现宋檀的细微变化后,就知道人家俩人是搁这儿给打哑谜呢,他们这些外人岂会懂得其中的意思。 “就是画里的意思。”周浦和道,亏他以往竟觉赵堰在这种事情上是蠢的,没想人家一做起来,还有模有样,有那个意思。 周浦和走时顺带将杨栾絮带走,他微微挑了一侧眉道:“走了,你懂什么,等日后你成了亲,再瞎琢磨去吧。” 杨栾絮不情不愿地一步一回头,想着宋檀就不能给她们稍稍地讲一讲画里的意思么。 铺子再次清净下来,宋檀又才摊开信纸,食指跟着画幅描绘,嘴里小声嘟哝,“画得可真丑。” - 七日前,漠北境边。 一行人刚至,连续好几日的风餐露宿外加拼命赶路,个个脸上都是抵挡不住的倦意,只想着今晚可稍微好好睡一睡,再这么下去,马儿都遭不住,要死半路上了。 夜晚,简陋营帐边传出一声盖过一声的呼噜声,这几夜,众人差不多一躺下,睡意就袭来了,谁还会在意不中用的形象。 营帐边,是两三座有半人高的小土丘,矮矮的,能很好的遮住人。 偷跑出来的赵堰背靠小土丘,根本管不上要弄脏半干的衣裳,岔开的两脚中央是几张素白色的信纸。 这是他在离开淮武郡之前,就替自己准备好了的。 因为是偷偷跑出来,赵堰不敢点灯,唯有借着半亮的月色盯着信纸。 赵堰盯信纸都盯了有半个时辰了,身子姿势就没动过一下,笔杆头被他咬住,他是真不知可给宋檀写些什么。 写他已经到了漠北边上了?写他经常没了这顿饿了那顿弄得人都瘦了?写他又被晒黑了些?写他其实每晚想她想得很多时候都睡不着觉? 还是问宋檀怎么样了?过得还不好?忘了他没? 可是他也收不到她的回信啊! …… 赵堰每次刚一落笔,又总是觉不对,样样都不对,字字都不对,哪哪儿都烦。 最后,赵堰往后一仰,将头一并靠在小土丘上。 他叹气,又是半个时辰过去。 半轮明月都躲进了厚厚云层里,赵堰才终于想出一记,几下大笔一挥,在信纸上落下一副小鸟系树杈的画面。 小鸟是他,树杈是她。 宋檀肯定懂得的。 很好,没有什么能比这更能体现出他想她了。 赵堰心满意足地点点头,将信纸揣进怀中,正想着明日再偷偷跑出去,托人寄出信,结果等他一转身,恰好遇见举了火把巡逻的人。 “什么人!大晚上的想做什么!站住不许动!” 巡逻人一句中气十足的戒备声音,硬是生生唤醒一营帐的数人,个个以为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冲地就出来。 被众人围住的赵堰那叫一个无舌狡辩,背后冷汗也都冒了出来。 他尴尬而又僵硬地笑笑,“我,我这不……” 别人哪能听他说那般多,扰了他们睡觉已是最大的错。 最后,赵堰以“偷跑”之罪被罚在营帐边上蹲马步,没个两个时辰不许起来。 夜雾散去,日头渐升。 周围的人聚在架起的大锅前一起喝清淡得能跟白水一比的粥,赵堰还在那儿举平双臂蹲马步。 肚子叽咕叽咕叫。赵堰心高撇过头,不再去看,他不过给自家媳妇儿写封信怎么了? 一刻钟后,没人叫他起来。 赵堰实在饿得发慌,想起宋檀之前稍有几次的下厨,坨成饼的面,酸得掉牙的乌梅汤,以及还有咸得能灌大口水的菜汤。 赵堰舔了舔干裂的唇,其实还是怪好喝的。 作者有话说: 小两口分开的剧情没多少,应该下章或者是下下章男主就会回来了
第54章 、偷乐 水市。 宋檀正与一家卖衣裙的铺子浅谈好生意, 她每隔十日来此送自己绣好的荷包还有绣帕,可当做铺子所卖衣裙的配饰,老板给她配饰的价钱。 衣裳和配饰一起卖, 肯定要比她们两方单独卖的生意要好一些, 还可作为衣裙其中一个稍微吸眼的亮点。 衣裳铺子的老板听了宋檀长长的一番解释, 左右翻看宋檀带来的绣工成品,心下已有松动, 再与铺子里的另一位管事商量许久,当即决定一试。 至于价钱,到时就看宋檀带来的荷包还有绣帕数量了。 宋檀走出水市时, 斜阳正西沉, 她看着空空如也的小竹篮, 细长睫毛轻轻扇动。 谁说要争本事只有参军上战场的。 也就一根筋的赵堰不要命。 她也想做好,若是可以,要比赵堰还要好,日后等他回来, 让他好好瞧瞧,一眼也不能小看她。 宋檀脾气拗,性子倔, 不服输,自小如此, 何况现在,一旦决定了,势必要做到。 是以, 宋檀回了江水巷后, 除了守着那家生意有点儿寡淡的铺子, 就是埋头刺绣了。 她明白, 还得是必须要她自己的绣工好,绣品精致,铺子生意才会慢慢好起来。 只不过半个月下来,宋檀的眼睛有点不大好使,多是绣多了的缘故。夜里烛火点上,要是她一个时辰后还未睡,双眼生涩,一眨一睁,莫名多了很多重重叠叠的暗黄光圈烛影,针头也瞧不清,唯有尽早歇下。 - 很快入了夏,城外浅池里大片大片的碧绿荷叶,数十朵粉色荷花从叶里支出,尖上沾有几滴清露,很是惹眼。 宋檀的生意终于渐渐好起来,不复当初一始的冷清。 于此同时的,还有莫约每隔一月赵堰就会托人带回来的书信。 宋檀一始一直以为赵堰寄的那封画了画的信,怕是他此行唯一寄回的东西,怎想竟每月有一封。 但,皆是画。 有一座又一座低矮的营帐,有层层山峦之上冒出的半轮明月,有倒立在溪流边的小人,有一把长而又宽的大刀,亦有两颗不知名的小豆…… 幅幅不同,每一幅的左下角,可又都画了树杈和蹲着的小鸟。 宋檀哭笑不得,有时望着装满了一小木匣子的信封,忍不住戳两下,屋子空空,也不知她是在和谁说话一般。 “忘了字是怎么写的了吗?” “都忘了?也不知道把我画得好看点儿。” “真是蠢死了。” …… 其实宋檀也想给赵堰回封信去。 想与他说,她现在的厨艺可好了,杨栾絮还夸她来着呢,她的铺子生意也好,小小攒了些银子,她才不稀罕他留下来的那些,以后等他回来,她要将他给比下去,要他对她刮目相看,好好地夸夸她,她不是什么都矫情不会。 宋檀立于轩窗边,院子里的梨树枝丫繁茂,上面结有好些拳头大小的果子,日头透过梨树叶洒下斑驳光影,映在素净小脸上,又是别样风景。 摊开在书桌上的素白信纸,上面暂且没有写上一字,白得晃人眼。 宋檀一手扶袖,一手提笔,一举一动,恍然如画。 可良久,笔尖仍是顿住在半空中,明明满腔无数想说的话,凝聚于狼毫笔尖之际,下笔迟迟。 她不知道怎么开头第一句,如何写下第二句、第三句、第四句…… 顿的时间良久,手腕都作酸痛,宋檀紧紧抿唇,还是不知如何落笔。 笔尖的浓墨聚成硕大的一滴黑色墨滴,啪嗒一声地坠落下,方才还素白的信纸一下被弄脏,恰是正中央的位置处。 宋檀去擦,怎知半分不奏效,甚黑色墨迹越弄越脏,好端端的一张宣纸完全不能再用。 宋檀心中不耐烦,索性将其揉成团掷出窗外,反正她写的他也收不到。 山高风大黄沙漫天飞的贫瘠之地,怎能收到她寄出的信件。 何况他们这些做最是无名小兵的,今日在山东,明日就能在山南山北,不是只在一处地儿。 说得不好听,都是他自找的。 “铛”的一声,小木匣被人用力合上,连木锁也落了。 - 转眼夏末,暑气不再盛,秋意渐起。 这段时日里,宋檀还是会每月收到来自赵堰寄出的信,依旧是画。 虽赵堰的画工确实不好,很多时候画都不能称之为画,勉强算是无数条线条拼凑起来,至少每个月的又都不一样。 宋檀着实想象不出赵堰绞尽脑汁或是一板一眼给她画画的模样,但应该没有再咧嘴傻乐的吧。 她都不在身边,量他也笑不出来。 就在宋檀快觉得赵堰是不是真把她昨年交给他的字词全给忘干净了,哪儿能想着画这么多的画时,九月中旬,她收到了赵堰唯一写有黑字的信件。 白纸黑字,清清楚楚,一点儿的污迹也没有。 信上短短三字,写得工工整整,半点不见当初他握笔乱刨的字迹。 “半月归。”宋檀第一次收到赵堰写了字的信,一时跟个慢了拍似的,一边看,一边念出声。 她念时未觉有半分不对,眼波淡淡,没有起一丝的涟漪,但念完半晌,忽地一下反应过来,半垂着的眼帘一下掀开,仿佛里面有了光。 “半月归。”宋檀跟着又念了一遍,道出口的嗓音在不知不觉间竟也拔高,分外透着□□分的喜色,只是她自己不觉,转头给一旁的杨栾絮传话道:“赵堰说他半个月后就能回来了!” 杨栾絮笑着捂了捂耳朵,眼底也是点点的喜悦之色,“知道啦,知道啦,我听都听见了。” 今日杨栾絮本想着来宋檀这儿串串铺子,寻个心仪的绣帕,不得不说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刚坐下没多久,就看见宋檀启信。 杨栾絮早就是知晓赵堰每回都画画的,这回她凑过去想看看赵堰又画了些什么回来,结果听见他半个月后要回来的消息。 “宋檀,这下你终于可以正儿八经的见着赵堰哥,是不是要偷乐好几日呢。”杨栾絮打趣道,哪儿有人不喜见心上人的。 比如她有时看见谢温瑜路过江水巷,虽说是她和他已有好久没有说过话,可她还是会紧张,想照照镜子,想再理一理根本不乱的衣裳,目光忍不住随着他的身影移动,也想着,他能不能朝她这儿看一眼。 宋檀听见“偷乐”二字,方才不着痕迹弯起的嘴角,在一瞬,倏地生生压得平下,她折好信纸,佯装淡定,“什么偷乐,迟早都是要回来的,不过是提前了两三月罢了。” 为显自己的浑不在意,宋檀捋了捋垂下的头发,视线偏向另外一边,俨然一副当真无所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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