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出去!”元景行满眼邪火地怒斥萧伯霆,终究是他先装不下去了。 萧伯霆磕了个头,避之唯恐不及,一眨眼的功夫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喜欢萧伯霆?!”元景行冷声质问。 “不喜欢。”时月影搁下墨条,这回答缓和了殿内凝结的气氛。 “臣妾更喜欢宗人令。” 小皇后风轻云淡、声音柔和地缓缓道出了下半句。 “你故意这么说的?!”萧伯霆与宗人府的沈季修都是他信任的臣子,也是他此次计谋的知情者。 他压下怒火,不被她扰乱心心绪,“时月影,是你先背叛朕的。现在朕怎么罚你,你只有受着的份!” 她又不言语了。 长长的鸦睫沾着晶莹泪水微微抖动,垂首望着砚台,偏偏唇瓣抿紧着一脸倔强。但凡她诚心求饶认个错,他也不至于这般对她。 元景行胸腔的怒火窜得更高了! “过来,坐到朕面前来。”他眼神肃杀,朝着他面前的御案向她示意。 时月影不明白他的意思,“坐御案上做什么?你不看折子了么?” 他没有耐心,伸手将所有的折子砚台笔架尽数靠到地上,动静惊人,长臂一揽轻易将人带到金丝楠御案。 在少女懵懂疑惑的眸光下,他往后退坐回御座,“把狐裘解下。” “?”时月影斜了斜脑袋,小脸渐渐苍白,心里大约猜到了几分他的意图,装傻,“你分明刚才还训斥臣妾,说臣妾勾引你,要臣妾穿好外袍。” “朕只说一遍,否则你父母、” “......你就只会用这个威胁我。”她怔怔地看着他,控诉道,一双柔荑撑在裙侧,然后抿着唇,纹丝不动地与他对峙,维持着最后一丝的尊严。 他转动指节上的宽厚银戒,饶有兴致,在等她。 少女粉颊气鼓鼓的,心里到底虚。 “对你有用就成了。”他语气冰冷,神色也漠然,换了个姿势坐着撑着额侧,眸光始终定格在她身上,给人一种绝对不善罢甘休的气势。 她移开视线,一双柔荑解开狐裘玉扣,坠地。 外袍之下的茶白色软烟罗裙裳一丝不苟,剪裁比后宫任何女人的衣裳都更保守端庄,偏偏穿在她身上勾勒得精致华美。 她绝对有勾得君王荒废朝政的资本,元景行眼冒邪火。 所以。 不怪他到如今都狠不下心杀她。 他从御座上起身,“真以为朕很稀罕你么?等朕腻了,想把你送给谁就送给谁!” 兄长们不知去向,父母自身难保,她在宫里的处境,就是一个孤女。从前有他宠着她,她过着穷奢极欲的舒心日子。若他想欺负她,那么她一点反抗余地都没有。 “臣妾不敢这么想。”时月影看着满地狼藉,闪躲着头顶那道灼灼的视线。 这个人明明说着那么狠的话,偏偏倾身,鼻尖贴近她的额发轻闻,她一抬眸偏见他锐利的下颚线。 混杂着杀欲与别的琢磨不透的情愫。 “你总说厌恶我身上的香气,为何还要靠近呢?”时月影脱口而出,“这样难道不矛盾么?”她忍不住质问。 他不给她答案,粗粝手指再度缠上她裙裳细带。 春日午后,帝王御案,兽金炭火炉熄了,偌大的皇帝寝宫寒气袭人。 ...... “朕说了,因为喜欢你的身子!” 他身体力行,用足一个时辰地回答她的问题。 最后,铁臂一揽先将御案上还会回魂的人抱到御座上。 时月影咬着指背,身子依然微颤,隐忍啜泣,一头青丝披散肩背,凌乱额发之下水眸湿润。 元景行也并未好到哪里去,他腰腹间的伤口又裂开了,纱布鲜血淋漓,也沾染了她的茶白色衣裙。 她缩在御椅中,扯过裙摆遮住双足,眸光静静地看着他。 他的伤口在渗血。 然而元景行似乎并不在意,依旧暴躁,胡乱用他自己的外袍擦拭手上血污,左右转身寻到她的狐裘,粗暴地扔她身上,“穿好!” “......”时月影被砸得额头一沉,眼神又哀怨了几分。 他撕开染血的纱布,取来新的包扎,奈何纱布太短没法系紧,于是他如困兽一般左右寻着东西,一直到他看见时月影手中她那根湖蓝色细缎带。 他夺了去,缠绕在纱布上。 “你这样不知节制,伤口何时才能痊愈?”时月影抱着膝盖,下颌抵在手臂上,语气平静。 他回眸瞪他,“用你管?!你不就盼着朕死么?!” “......”她被挤兑得没地站了。 他处理完自己的伤口披上衣袍,又去捡被他一股脑靠在地上的折子纸笔,如此一来又会牵动伤口。 时月影不禁腹诽,他简直是在自虐,这也是她不懂他的地方。 她下了御座,赤足踩在砖面上,“陛下去休息,臣妾来收拾吧。”不带着一点儿别的意图,纯粹觉得他几番弯腰起身,等收拾完这些,伤势必定会更加严重。 “你滚回去!”几本奏折被墨水染脏了,元景行有点恼火。 她不但没离开,反而跪坐在地上帮着他一起收拾奏折。 一切整理妥当,元景行看着她裙裳上的血污,“这衣裳换下来丢掉。” “???”这茶白色软缀珍珠烟罗裙价值不菲,绣房的宫女耗费数月缝制而成,“洗干净就好了啊。” “你不是嫌朕的血脏么?!” 这个人怎么这么记仇啊? “臣妾不嫌弃的......”事到如今,她也只能伏低做小。 “朕嫌弃,这是去年的衣裳,朕都看腻了!”他将至奏折扔回御案,继续恶狠狠地对待她。 “......那臣妾你就看不腻么?”她睁着水汪汪的眼睛脱口而出。 她几句回嘴,皇帝对她又没好脸色,“朕说丢掉就丢掉。一会儿就命绣房缝制新的衣裳,你不是喜欢最新颖的样式么,那种什么都遮不住的,就让她们缝制新样式,朕喜欢看。” “???” 时月影一口气险些提不上来,什么都遮不住?!不过是领口低些,收腰多收几分,哪里有他说得如此不堪! “方才臣妾只脱了外袍你就说勾引,怎么陛下又喜欢看臣妾穿那些了?” 一句话呛得男人不能反驳。 该死,又被她带进沟里去了!今时今日,她竟然还敢站在他面前,仰着头跟他叫嚣?! 狭长眼眸望着她,眸光比断了炭火的寝殿更冷三分,大有一副她再敢反驳他一句,就杀了时家满门的气势。 小皇后回过神来,在强烈的压迫感下缓缓地垂下头,袖下一双小手纠结缠绕。 “臣妾去擦地......”她小声嘀咕。 “穿好鞋,朕说过只喜欢你这幅身子,不许你再生病。” 时月影听话地去寻绣鞋。 下午余下的时光,元景行坐在御案前批阅这一个月来积累的政务。时月影强忍着不适,屈膝跪在地上擦拭砖面。 晚膳过后,元景行召集大臣们去军机处商议要事。时月影百无聊地盘腿坐在皇帝寝宫的木塌上,手头没有一本话本,她也不敢命宫人传点心。 她如今的处境不妙,皇后的权柄尽数在尹蕊儿手中,父母兄长又都身陷囹圄,前路堪忧。 正出神,浑然未觉德乐进殿了,正蹲着身子亲手更换炭火笼里的兽金炭。 长长的炭夹夹出已经燃尽的木炭。 “哎哟!娘娘当心!” 德乐手一滑,那冒着火星子的炭滑落下来,她猝不及防地被德乐拉了一下,整个身子往前倒去。 时月影大惊失色,险些撞上炭火盆,幸而她手臂一撑稳住了,只是那块掉落的炭火不偏不倚正好落在她右手手背上。 滋啦一声-- 霎时间没有任何感觉,几息之后,撕心裂肺的痛感直冲脑门,白皙温软的手背上赫然泛起一块醒目的红。 “呀,奴才失手了。”德乐直起身子,不徐不缓地道了一声,语气之中并无丝毫愧疚之意,“不过也不必传太医了吧。” 时月影疑惑地看向德乐。 德乐手持炭夹,“如今你不过是个戴罪之身,也不再是金枝玉叶的皇后!” 时月影咬着唇隐忍不哭,心上却像是被剜了一刀。 所以,德乐也知道了。 作者有话说: 皇帝:你喜欢皇后么?喜欢的话朕把她给你? 萧伯霆:喜欢。 萧伯霆卒,享年25。 萧伯霆:?????? 萧伯霆:你们了不起,你们清高,你俩斗法,拿我开刀? 萧伯霆曾经奉命暗中保护过皇后一段时间,当然皇后并不知道,所以他对皇后比起皇后对他来十分熟悉。曾经有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觉得皇后好看得不真实。
第51章 德乐看她的眼神里充满了鄙弃与厌恶, 已经恨透了她,故意伤她要为他的主子讨回公道。 换作从前她必定去皇帝跟前告状,时移世易, 元景行已经不是她的靠山。 手背疼得颤抖, 她下了木塌走开,不敢传太医, 在铜盆里浸会儿凉水就当上过药了。 夜间御医为皇帝换药, 尹蕊儿随侍左右。 缠绕在腹部肩膀的一层层纱布掀开, 御医惊得瞠目结舌。 “怎会如此?!”尹蕊儿急切道, 转而看向时月影质问道,“明明前几日臣妾为陛下换药时伤口已经不渗血了。皇后娘娘是怎么伺候陛下的?!” 时月影立在边上, 精神不济, 有苦难言,“我照顾不好皇上, 还是皇贵妃搬来灵兮殿亲自照顾吧。” “皇贵妃已经替你执掌宫务,还要替你是照顾朕?那朕要你这个皇后做什么?”元景行横眉瞪她。 “......” 御医正为他清理伤口, 这个寻常人疼痛难忍的过程, 元景行眉头丝毫步骤,只顾着训斥她。 满殿的宫女太监都听着,他丝毫不给她留颜面。 “皇后娘娘实在是不像样。”德乐抱着拂尘站在皇贵妃身边开口了,他揪起御医解下的纱布, 其中混杂着一根湖蓝色细长缎带, “若奴才没记错的话,这是皇后你的缎带, 竟然敢用这个胡乱为陛下包扎伤口, 陛下伤势严重, 娘娘以此手段狐媚惑君实在是不可取!” “......” 尹蕊儿盯着缎带, 谴责的眸光也同样落到皇后身上。 时月影头脑发昏,双手揪着裙侧,瓷白小脸在顷刻间赤红。 垂首侍立的宫女们也皆偷偷侧眸看过来。 此时御医也趁机道,“臣为陛下上的药是止血良药,照理说陛下的伤口不应该再渗血的,陛下与娘娘这几日还是各自安寝为好。” “......”一个个火上浇油。 柱子在哪儿,她一头撞死得了。 她才是那个被欺负被连累的人。 始作俑者泰然自若地坐在木塌上,眉宇间尽是这一切与他毫无关系的冷漠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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