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他开口说几句就能解救她,他偏不像从前那般护她几分。 等御医上完药膏包扎完毕,人皆散去。 时月影成了唯一留在他身边的人,在男人的指挥下伺候他穿戴。 “湖蓝色缎带、明明是你抢了我的。”她控诉道。 “你的?你有什么东西是你自己的?连你也是朕的!” 他不讲道理,她也不理论了。强忍着手背烫伤的疼痛为他系衣襟玉扣,手很疼,眼眶里泪水晃动。 “这点委屈都受不了?”男人的气息温和,声音轻不可闻,“是朕从前将你保护得太好了。” 时月影充耳不闻,抬手去扣高处的那粒玉扣,抚平衣襟褶皱。 做完这些她才抬头对上他的视线,“臣妾没有委屈。”明眸闪亮,声音轻盈,“陛下说得对,都是你的,小衣也是你的,缎带也是你的,陛下每次自取当然不算偷不算抢了。” 她说不过尹蕊儿,说不过德乐,难道还说不过他了么? 旧事重提,元景行绷不住了,“时月影你、” “陛下每次辩论不过臣妾,就总是搬出权势来压臣妾。”她预判元景行的下一句,提前堵他的话。 “那你呢?你在旁人那受了气,就回来发泄到朕身上?”元景行侧额睨她。 语气难得少了几分暴躁,这话也是她料想不到的,她还没来得及细细品咂,元景行又道,“时月影,因为朕从前太宠你了,所以你一直都有恃无恐。” 何来宠爱?何来的有恃无恐?他胡言乱语。 心间焦躁,可眼前这个突然变得没那么暴躁的男人更令她不安。 元景行要通宵达旦地批阅边关的奏报,她安寝不成。皇帝真将她当婢女使唤,端茶、研墨、续灯油样样事情都得她亲自来。 攥着墨条乖顺地研墨,元景行合上一本奏报,眼神一瞥,视线落在她手背上。 此时时月影正垂眸瞌睡,半梦半醒间,听见男人问说手上怎么弄的。 然后她瞬间清醒,尽力装作自己没有偷懒瞌睡。 “回答朕的问题。”耳边再度响起元景行的声音。 “陛下说什么?”她懵懵懂懂的。 “朕问你,手怎么伤的。” “烫伤的,已经擦过膏药了。”她继续研墨,倦意正浓,想睡觉。 元景行视线没移开,盯了一会儿伤口,抿了抿唇沉声问,“什么烫伤的?” “臣妾玩炭火笼里的炭时烫的。”她脱口而出。 不知为何就是不想提到德乐,显得她有意向他告状一般。若说了,他又回她一句活该,那她多没脸啊。 “你没事去玩什么炭火!连这事都要朕教你么?!”元景行神情急切。 时月影歪着脑袋听训,凶巴巴的,他在关心她么? 元景行抿了抿唇,又执起笔批复奏报,“朕说了喜欢你这幅身子!不准再有一丝一毫的损伤!” “......知道了”倦意浓浓,她温柔回他,然后得寸进尺地问,“臣妾可以搬个椅子,坐着研墨么?” “你看哪个宫女坐着研墨的?” “可臣妾想坐着研墨。”语气不自然地娇嗔,耍无赖地问他讨恩典,困得不成了,以前他都会允许她去内室安寝的。 “你坐着会睡着。”元景行未抬头。 “这次不会了,臣妾发誓。”直接撒娇了,半梦半醒的。 夜里,他的语气也跟着温柔几分,“你发的誓朕不信,站好了。”虽然这么说着,他从奏报里抬起头,悄无声息地看她。 她垂眸看着砚台,小脸气鼓鼓的,人已经不大清醒了,手臂支撑着,掌心托下着下颌,身子跟着伏到了御案上。 再然后就整个趴在御案上了,脸贴着金丝楠木桌面,无赖样子。 “时月影你是不是要睡着了?”他问。 她还留着几分清醒,堪堪支撑起来,晃了晃脑袋,模样乖巧,“没有,臣妾很清醒。” 明明连声音都透出倦意。 他视线落回政务上头去了。 等再度去看她,不出所料,又趴回桌上了。 “不是不困么?” “唔”她勉强睁着眼睛。 他喜欢看她这番挣扎着半梦不醒的样子,语气稀松平常的问她,“那你在做什么呢?” 时月影觉得自己魂魄的一半已经安寝了,另外一半被拽着不许入睡,于是她小臂贴着御案伸向皇帝。 指尖触碰他的指尖,勾他的手。 无声地撒娇,求他放她去内室安寝,漂亮的眼眸也露出一丝哀求。 一直以来,她将他的宠爱与放纵视作理所应当。 任由她拉了一会儿,他抽回手,严肃地将人弄醒,勒令她不准再伏在御案上,衣裳袖子也不许碰到他的御案。 时月影拧了拧眉,继续研墨,心里腹诽编排他千万遍。 接下来的几个时辰,仿佛成二人你来我往的战争,她偷懒瞌睡,他一发现将她弄醒,她不胜其烦,眼神、嘀咕无不传递出对他的不满。 “陛下仔细看奏报吧!”她忍无可忍道。 她现在怀疑他通宵政务根本就是个借口,目的就是刁难她不许她安寝! 她越来越犯困,皇帝却越来越精神,这般的她尤其娇憨可爱。 次日清晨,时月影从寝殿的龙塌上苏醒,掀开锦被下榻,元景行正穿戴完龙袍从屏风后走出,到了该上朝的时辰。 “不许你再睡,用了早膳之后,你去把朕的御案整理干净,朕回来要检查。”指尖扣着衣襟玉扣,一边神色肃然地吩咐,眼神只在她身上停留了一会儿,睡眼惺忪。 “臣妾知道了。”她十分乖顺地走近,帮他扣龙袍扣子。 眼神空洞懵然,不知自己昨夜何时睡着的,又是怎么躺到龙塌上来的。 皇帝垂眸看她,语气不大好,“一会儿让御医给你上药,别因为手伤就躲懒,朕说过皇后要照看朕的衣食住行直至朕痊愈。” “唔”她顺从地点头。 龙袍整理妥帖,元景行挺满意她如今的乖顺自觉,至少表面如此。 这般就够了,还计较什么呢? 目送皇帝离开,时月影转身走向东墙下的木榻,抱起膝盖坐着楞楞地坐着,带着初醒时的倦意。 元景行上朝至少一个时辰,她到底要不要偷懒再睡一会儿?还是先去收拾御案? 算了,先收拾御案吧。 御案上堆满奏折与急报,难怪他昨夜通宵批阅。 急报? 趁着四下无人,时月影翻阅那几份八百里加急的奏报,除去郑毅寄来有关边关的形势那几封,有一封是从江南寄来的。 偷偷翻看,信上说在距离桐县郊外两百里的小村落里寻到了时月星的踪迹。 时月影几乎在顷刻间做了个决定,抽了张空白信纸,从笔架上抽出一支笔,模仿皇帝的笔迹,言简意赅写下几个字,命他们停止追捕时月星。 又从抽屉里取出印章盖上,塞回其他信件之中,到时自有人会将这封信送去在江南侍卫手中。 简直天衣无缝。 心间雷鼓大震,又带着几分庆幸,这是她能为哥哥做的最后一件事了,希望他能远走高飞,永远别回皇城。 往后的数日风平浪静,皇帝只拘着她在灵兮殿陪着他养伤,到底年轻力壮,不出十日,他便恢复了往日精神奕奕的模样。 天气渐渐回暖,这日夜间,宫人从绣房抬来十个樟木箱子。 “去换上给朕看看。”元景行漫不经心道。 原来他那日真又命绣房为她制新衣裳了,绣房数百个绣娘没日没夜地制了这些衣裳。 “臣妾这几日穿的衣裳也全是新的。”她怕朝臣们又给她戴上奢靡无度挥霍国库的罪名。 “新的么?朕都看腻了!”元景行从箱子里挑了件茶白色织锦裙,“今夜得空,又做不了旁的事,去换上给朕看看,或许朕高兴了,能饶过你几个哥哥。” “......”他向来对看她的衣裳有着奇怪的执念。 这件暗云纹织锦裙绸面光亮如珠光,美轮美奂。 皇帝手持奏折靠坐在木塌上,炭火笼烧得整座宫殿的暖意融融的,饶有兴致地等她。 她穿衣裳很慢。 绣房对皇后的身段了如指掌,用了当下江南民间最时兴的剪裁,领口不多不少恰好到了锁骨处。 时月影嫌头饰麻烦,一一摘去,青丝披散肩背,才从屏风后走出来。 听见动静,元景行从奏折里抬起头,只远远一眼,身形便滞住了。 屏息敛神,眸光落在她身上再难移走。 穿都穿了,时月影原地转了个圈,发丝轻柔,跟着裙摆一道飞扬,“好看么?”她眸光晶莹,玉骨冰肌。 “好看”在她随口问出问题的下一瞬,他就回她,依旧是冷着脸神色肃然着说的。 皇帝将奏折扔到一边,咬上自己的食指指节,深色瞳眸细细欣赏,半响又道,“从前是朕错了,皇后穿这种样式确实好看。” 他竟然好声好气地夸他?还如此一本正经。 时月影觉得别扭,“那臣妾去换掉了。” “再换下一件给朕看。”元景行随手指了指。 接下来的一个时辰,皇帝仿佛从中获得了天大的乐趣,奏折也不看了,乐此不疲地命她换新衣裳给他看。 十个樟木箱子,每个箱子重起码有七八套布料样式各异的华贵衣裳。 一直到时月影累得跪坐在地毯上,满脸哀怨地盯着他。 元景行正养伤呢,身上缠满了纱布,肩上堪堪披着锦袍,眉宇间难得舒展开来,淡淡笑意。 就这样吧,他与皇后这样就好,以前的事,他不想同她计较了。想通了这一点,仿佛在这瞬间也放过了自己。 时月影看得出来,他很开心,明晃晃的开心,笑意几乎抑制不住。 看她累成这般,他就那么欢喜么? 他笑完了,终于同意她休息。时月影侧了侧额道,“陛下说会放过我的哥哥们。” “唔,朕会考虑考虑。”他捡起榻上那道被他冷落多时的奏折。 于是时月影心情也好了,回屏风后头去换回最初的那一身衣裳。 此时萧伯霆求见,元景行命人放他进殿。 萧伯霆一身劲装,疑惑地扫了一眼殿中央的那几个樟木箱子,其中一个大开着,里头物件凌乱。 “是皇后的东西,朕会命人收拾。”元景行随口解释。 “皇上,臣这里有件事情...” “命人找到时月星,将他安然无恙地带回来吧。”元景行道,他终于向自己的私心妥协。 “臣正要禀告这件事。”萧伯霆神色微异,纠结几息还是选择将信件呈上。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5-18 15:50:46~2022-05-19 16:09: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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