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在离开大靖出发北疆的前夕,她在计酒的陪同下,一同爬上了最高的城楼,眼下已经是晚秋的季节,朝着远处眺望而去,火红的枫叶和红霞连在了一起。 不知是红霞染红了枫叶,还是枫叶渲染了广袤的天空。 她站在城楼之上,高处凉爽的清风将发丝吹起,露出清媚的面容来,身上的单薄衣衫被风丝吹着它们的形状,缥缈似仙,腰上挂着的铜铃因此发出悦耳的响动声。 因为风大的原因,她微微眯起眼睛看着城楼下这条离开皇宫的道路,明天她会在这条宫道上离开。 望着这条宫道的尽头,她忍不住呢喃道。 “她出嫁那日,我也来送她了。” 池淳是靖国的大公主,雍容华贵,是皇后所出,三个公主中最得先帝宠爱,三年前和亲北疆,十里红妆将整个长长的宫道都给塞满了,那日的池淳当真是如同现在天际的红霞枫叶一般,凤冠霞帔,明艳地不可方物。 “我亲眼看着她出去的,怎么就回不来了……” 哪怕到了现在,她依旧不能接受池淳已经在北疆病逝的事情,对她来说计鸢是让她在后宫中活下来的人,而池淳是教她如何在后宫中生存得更好的人。 像是无主的小兽一般,一个给池渲带来吃食,一个教会池渲狩猎的技巧。 两个人在池渲的心中都是相同的分量。 池淳睿智贤明,有不输给任何皇子的气度和远见,她一度以为不管是如何的困难池淳都是能挺过去的,但是没想到会收到池淳病逝的消息。 池渲望着那条长长的宫道,眼中满是不解。 那个如同不死草般坚韧的女人,在北疆受到了何种折磨,三年就病逝了,死得如此匆匆半点不得体面。 这宫道不知已经送出去多少位公主了,池淳不是第一个,池渲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闻言,看着池渲脸上的伤痛,计酒不落忍地皱了皱眉头,眼中满是心疼。 那个时候她还未进宫,她不知道池渲他们之间的情谊,但是她清楚明了自己对池渲的情谊。 这城楼上风大,担心池渲着凉。 她特地拿了披风,此刻往前走上几步,将手上披风披在了池渲的身上,为池渲挡去几分的寒丝。 不管如何,池渲去哪她都跟着就是了。 池渲此刻情绪低落,有些落寞地低下头。 就在此时,计酒看着远处朝着城楼而来的人影,有些意外和惊讶地唤了一句:“殿下,是慕大人!” 她抬头看去,就见慕清洺骑着马从远处而来,青衫被迎面的风吹起被迫贴在身上,长眉凤眸上的冰寒到现在还未褪去,身上的宽袖都被灌了一路的冷风,却依旧难掩松翠之色。 在看着城楼之上的池渲之后,他伸手死死勒住缰绳,刺耳的马匹嘶鸣声传来,马蹄高高抬起,这才迫使马匹停下。 他翻身下马便直接朝着城楼上的池渲而来,动作很快。 至少池渲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被慕清洺给拦腰抱了起来,身上的披风没有系上绳子,被这么一折腾自然而然地垂落到了地面上。 计酒站在原地,和掉在地上的披风一共默默看着慕清洺带着池渲离开。 为了稳住身子,她只得伸手勾着慕清洺的脖颈,慕清洺下了城楼之后,便带着她一同上了马,冷喝一声便朝着宫门外的方向驶去。 “驾!” 因为速度过快,所以马背上十分颠簸,好在慕清洺一手抓住缰绳,一只手揽着池渲的腰肢,不让对方从马背上颠下去。 她微微蹙眉,这迎面呼啸而来的风太过急促,让她呼吸都十分困难,只得微微侧头看着此刻一脸冰寒的慕清洺,开口询问道。 “你要带我去哪?” 慕清洺垂着眼睫,此刻因为心情极差连带着面容都冰冷了许多,就算看见池渲依旧不能缓解半分,他一边夹紧马腹提升速度,一只手死死攥着缰绳,对着池渲回答道。 “今晚成婚,明天回津安。” 语气中带着豁出去的不管不顾,他现在什么都不想兼顾了,只想带着池渲逃离这里,越远越好。 “难不成你还真想嫁给北疆那个蛮子?” 听着慕清洺语气中的咬牙切齿,她的身子微微往后倒,彻底贴在了慕清洺的身上,哪怕耳边呼啸的风声再大,她依旧能听见自慕清洺胸腔中传来的急促心跳声。 她微微侧头,将自己缩在慕清洺的怀里,如同哄孩子般的轻柔道。 “不嫁不嫁。” 一匹马不能将他们直接从上京带到津安,所以按照慕清洺的安排,今晚他们会先成亲,明日再走水路回津安,这几日宫中在给池渲准备成亲的事情,慕清洺也没有闲着。 现下将太傅府的大门打开,入目便是极其喜庆的鲜红色。 她抬眸看着屋内的一切,红绸喜烛,旁人有的他们都有,这些应当都是慕清洺一个人准备的,反正她这个新妇是不知情的。 喜烛已经被人给点燃了,现下缓缓淌下热融融的烛泪来。 若不是时间太过紧急,慕清洺不想办得这么匆促。 现下新人已经到场了,没有宾客没有司仪,只有他们两个人和这满室的喜色罢了,但是此间的情意并不比哪对新人要少。 进了屋之后,慕清洺伸手拿过一旁的红盖头便打算给池渲带上,但是却被池渲伸手抓住了手腕,惹得长眉一皱。 她阻止了慕清洺的动作,看着不远处桌案上摆放的一个酒壶和两个酒杯,开口轻声道。 “我们先喝合卺酒吧。” 闻言,慕清洺蹙了蹙眉,哪里有还没拜堂先喝合卺酒的,但是池渲却坚持说道:“都一样了。” 人已经到这里了,哪个先哪个后已经没什么区别了,比起今晚的拜堂,慕清洺更期待的是明日清晨的船只,能他们彻底离开上京城之后才是彻底松了口气。 等回了津安之后再补办一次隆重的也是一样。 她伸手端起酒壶,看着酒液泠泠注满了酒杯,池渲给自己倒了一杯随后也给慕清洺倒了一杯,随后端起酒杯凑到慕清洺的面前。 没有新人该有的喜服,依旧是青衣青衫冷清至极的颜色,但是桌案上摇曳的烛火给他们披上了一层暖意充作霞帔,在有情人眼中凤冠都是多余的。 清眸含笑,语气轻柔地唤了一句。 “夫君。” 寡淡至极的妆容因为这个笑意转瞬间变得明媚起来。 闻言,慕清洺的神情忍不住动容,眸光再也保持不了冷静轻轻颤动起来,天知道他等这一天等了多久,等了多少次。 酒杯相碰的清脆声音传来,两人一同将杯中酒饮尽,半滴酒都没有剩下,似是剩下半滴今晚的事情便做不得数了一样。 而在杯中酒饮尽的瞬间。 慕清洺原本清明冷静的眸子,突然变得迷蒙,眼皮阖上将那满目的激动欣喜,和面前池渲含笑的面容彻底分开。 黑暗袭来,转瞬间便倒在了桌案上,失去了自己的意识,再也没有了反应。 池渲端坐在一旁,对于这样的结果半点意外都没有。 如果说这辈子慕清洺都不会拒绝的东西,那只能是和池渲的合卺酒。 她将自己手中的酒杯放在桌案上,动作极轻,似乎面前的慕清洺只是睡了过去,而不是被她用迷药给迷晕了,不远处摇曳的喜烛,将烛火投在池渲的清眸之中,随着轻轻颤动的清眸一同摇晃。 她垂眸满目柔情地看着面前的慕清洺,伸出手指,用指腹轻轻勾勒慕清洺的眉目,动作缓慢极为留恋不舍,她开口说道。 “我此次离开,需得你帮我坐稳朝堂。” 靖国再也经不起一次内乱了。 “你等我回来。” 此次离开,池渲将所有都安置妥当了,唯独没有将自己安置妥当。 她从慕清洺的脸上将指腹收回来,刚想将眸光给收回来,但是眼神突然瞥见了慕清洺的手腕,现在折腾了这么一番,衣袖往上移了移。 露出了手腕上半道狰狞的伤疤。 她伸手抓住慕清洺的手腕,随后将宽大的的袖子往上捋了捋,露出了整个小臂来,就见整个小臂满满是纵横交错的伤疤,不知道慕清洺是何时弄的。 而在手腕上系好的同心绳,还安安稳稳地挂在手腕上。 可惜池渲不知道这两道红绳的寓意。 她将自己的袖子也捋起来,露出了小臂上的伤疤,此刻和慕清洺凑到一起,竟是慕清洺的要更加触目惊心一些,她知道慕清洺一直都在介意这些伤疤。 走到现在,她应该放下了,慕清洺也应该放下了。 翻找了一番,从慕清洺身上将随身携带的药膏拿了出来,药瓶被人打开,草药香味弥漫开来,圆润的指腹蘸取少许的药膏在慕清洺小臂上的伤疤上轻轻涂抹,每给慕清洺涂去一道伤疤,她便抹去自己的一条。 到了最后,自己竟然还欠着慕清洺几条。 朦胧的烛光下,她伸出莹泽圆润的手指,用指尖轻轻触碰慕清洺的指尖,却也只是停留在触碰而已,她不敢绕上去,绕上去就分不开了。 她满眼留恋地看着面前的慕清洺,最后低下头凑到慕清洺的耳边,也不管对方能不能听见,便低声说道:“我不怪你。” 进宫一事,她从未怪过慕清洺。 做完这些之后,她自己拿过一旁的红盖头给自己盖上,随后对着毫无反应的慕清洺,微微弯腰拜了一拜,他们不需要拜天地和拜高堂,只需要做夫妻。 等做完这些之后,她将手中的红盖头放在一旁,看了一眼外面即将放亮的天色,和亲队伍该出发了。 等到慕清洺醒来之后,她应当已经离开了。 而此次离开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有些眷恋不舍地最后再看了慕清洺一眼,她站起身来便打算离开,但是刚刚走动一步,便感觉到了轻微的滞阻,转头朝着慕清洺看过去。 就见慕清洺依旧在昏迷之中,但是手指却无意识地勾缠着她的腰带。 · 天色一亮,浩浩荡荡的和亲队伍便从宫中离开了,一路上奏乐声不断,这是两国之间的喜事,一时间热闹非凡,凡是队伍经过的地方便有鞭炮残留的痕迹。 池烬小小的身影立在昨日池渲站立的位置,站在城楼之上看着十里红妆的和亲队伍,那车撵中坐着的是他最后一个亲人。 哪怕池烬已经在努力拔高个子了,但是城墙还是挡住了池烬大半的身子,只露出一个脑袋来,但也足够了。 他痴痴地望着池渲离开的方向,那是北疆的方向,也是池渲未来的去向,黑眸中带着某种坚定的光,开口问道。 “姑奶奶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开口声音已经是低沉了不少,带着浓浓的凝重,将那聚满宫道的鲜红喜意都给压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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