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颐的表情分明写着:你居然还有脸来见我。 但她毕竟是个厚道的好人,看在裴振衣的面子上,尊称他一声师傅。 “你徒弟知道是你把我弄走的吗?”宝颐压低嗓子问他。 “大概猜中了罢, 但叔叔我毕竟养他那么些年,教他一身本事, 他但凡有点儿良心,都不会把我怎样。”云叔很是自信:“顶多禁止我下山逛窑子。” 宝颐小声道:“我看他对那事这么热衷, 成天缠着我要,就是跟你学的。” 云叔大喜:“好小子,终于学会拱白菜了。” 宝颐狠狠瞪他一眼:男孩家长真是不可理喻! 此番云叔前来,一来是看看未来的徒弟媳妇,二来是给裴振衣送弟妹。 据云叔说,他带孩子带得烦了,一想到徒弟在这儿抱着媳妇睡大觉, 自己却凄凄惨惨戚戚, 道观方圆百里内的窑子统统拒绝服务,他更是心里不平衡,于是强行把裴重七和裴幺儿送了过来, 让裴振衣教养此二人。 裴重七和裴幺儿久居山林, 心思单纯, 因实在不够聪颖, 云叔压根不耐烦教他们文章武艺, 只把他们当普通人散养着,如今裴重七在学木工,裴幺儿学做豆腐花,北凉豆腐贵,裴幺儿被迫半路出家,转为烹饪其他特色食品。 两人虽然读书武艺上不成,但都继承了裴家三竿子打不出一个屁,只管埋头苦干的精神,各自在不同的职业道路上奔跑。 宝颐同他们说话,他们就一板一眼,小心翼翼地回答,时不时偷眼瞟一瞟宝颐,又是好奇又是惧怕。 “你们怕我什么呢,我又不吃人。” 宝颐对此颇为郁闷,因她仗着一张漂亮面孔,早已被偏爱惯了,只要她不浓妆艳抹,小孩子见她没有不爱的,像这两位小孩这般反应,委实不多见。 裴幺儿和裴重七对视一眼,由裴重七出面解释,他道:“嫂……唐姐姐,我师傅说大哥曾把姐姐气走一回,姐姐还另外抛弃了大哥两回,我们怕说错了话,姐姐会迁怒大哥,所以……所以……” 宝颐耐心道:“别怕呀,平白无故地,我也不会抛弃他,上次是因为他混蛋,有事瞒着我,我受不了才一走了之的,现在他已经认了错,我也有了底气,我们两人很好,不会随意分开的。” 裴幺儿长长出了口气,露出一点笑模样:“那就好,唐姐姐是不晓得,我大哥当初的样子有多吓人,整个人瘦得像风干的肉干一样,还一直生病,身上的病症刚好,又发了癔症,全然没有一个消停时候。” 宝颐本想说句他活该,但看两个孩子老实巴交,对裴振衣一脸孺慕依赖,还是和颜悦色道:“这就告诉我们一个道理,人要坦诚,知道敬重着夫妻体面,要不然就会变成无家可归的小狗狗,记住了吗?” 两颗毛茸茸的脑袋使劲点了点:“知道了!” 骗人会变小狗! * 本来这宅子空空,只有宝颐和裴振衣两人享用,现在多了一对弟妹,夜晚发出的声音就需得要克制一些了。 “不能教坏小孩子。”利用了这个无懈可击的理由,宝颐搬回了她自己家。 “那杏花儿桃花儿怎么办?”裴振衣试图挽留她,眼见不成,立刻装模作样卖起了可怜来:“猗猗,是我让你不满意了吗?我可以多学些伺候人的花样。” 宝颐严肃道:“别学了,我就一具身子,用也用不过来。” “那为何要搬走?” “正是你太能耐了才不妥当呢,阿佩姐姐告诉我了,即使是次次都弄在外面,也有受孕的可能呀,咱们这么……这么频繁,说不准就……” 宝颐老脸又是一红,她前些日子就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也暗暗决定不能再乱来了,结果每每被裴振衣的美色一诱惑,还是半夜擦枪走火,苦思冥想之下,还是干脆强行隔绝了的好,不然真的遭不住。 “珠胎暗结么?”裴振衣沉吟:“若真是如此,生下来便可,左右我也无事,正好能抚养孩童。” 他摩拳擦掌想带孩子,宝颐却一点也不想:“我如今日子舒舒服服,不想添个小孩儿折腾自己了,现在正是布庄要紧的时候,我也不敢全扔给万姐姐一人呀,况且我若是不在,若摩跑了怎么办,他跑了的话,衣庄还要另找布商,太多麻烦事了。” 她心道,还是现今这样好,她像只随心所欲的野猫一样,开心了跑来裴振衣院子里撒撒娇,受用他的服务,享受点鱼水之欢,不开心了就回自己家去,或是去和万绣娘一起骂男人,床上有人,手里有钱,家人康健,这日子简直是神仙来了都要称一声妙。 最要紧的是,她眼馋衣坊中一件大袖衫已久,只等着攒上点银子下手呢,若是怀了孕,肚子像吹气球一样胀起来,那不就穿不得了吗? 综上所述,她不想失去自己的小蛮腰。 裴振衣认真听罢,点了点头道:“好罢,我是记得你从前说过,要与我生许多个孩子,没想到你近来改了主意。” “此一时彼一时嘛。”宝颐道:“那时候只想抓牢你,生个孩子当然是最好走的捷径,可事后想想,这决定并非出自我本心,未免太任性了,即使我选了这样的路,有朝一日也会后悔。” 裴振衣笑了笑:“这种事自然该你说了算,此一时彼一时,当初的我大概也不会想到,有朝一日我有能力做你的主君,却还愿意只做个见不得光的面首呢。” * 叶城不见春秋,惟有冬夏,尤其冬天极为漫长,大雪下个不停,宛如暴躁老天爷抖动一床鹅绒被子一样。 宝颐见状,对万绣娘道:“天冷了,不如我们转为卖棉袄……” 万绣娘非常无情地拒绝了她:“妹子,你做细致衣裳还成,缝棉袄这活计还是算了吧。” 宝颐不甘心地哦了一声。 杏花儿桃花儿也在笑:“我们当真想不到,有朝一日姑娘会放下绫罗绸缎,去缝花布棉袄。” “别小瞧了花布棉袄!”宝颐嘴硬:“我这第一台织机,就是缝了上百件花布棉袄才换来的!我给它起名叫花袄之机。” 桃花儿狂笑不止。 几人在新租下的棚子里,一边聊天儿一边织布,脚边炭盆烧得极旺,宝颐的脚趾头在鹿皮小靴里扭来扭去。 上个冬天留下的冻疮还没好全乎,所以这个冬天,宝颐第一件事就是给全家都置办了全新的皮靴子。 生活俨然已经步上了正轨。 岁寒,松柏常青,唐家门前的歪脖子树被北风吹断了枝,正好砸在上门给宝颐送钱的若摩。 若摩刚要敲门,身边悄声无息出现一道人影,他转头一瞧,嘁,冤家路窄,又是那姓裴的男狐狸精。 男狐狸精对他矜持颔首,双手拢在贵气的狐狸毛袖筒里,面貌俊美,神情疏淡,那柔弱狐媚味道熏得若摩后槽牙痒痒。 “裴大人也来探访猗猗姑娘?”若摩劝自己,好男不与狐狸精斗,况且这狐狸精揍人技术牛逼,他也打不过。 裴振衣淡淡道:“她去织房了,不在这儿。” 说罢,直接从若摩身边施施然走过,自行叩了叩门,在破门打开的一瞬间,换上一张温文尔雅的笑脸,对门内的裴幺儿道:“幺儿,阿兄来接你回家,今日可有好好听话么?” 若摩目瞪口呆,见一个与裴振衣五分相似的小姑娘,跨过了唐家的门槛,张氏跟在她身后,一手搭在她肩头,好似对这丫头十分亲厚喜爱。 “幺儿自是最乖的,比猗猗小时候可强多了,今日我教她做帝都点心,她不过看一遍就学了个八分像,当真心灵手巧,是块可琢的璞玉。” 张氏一脸骄傲,裴幺儿细声细气道:“伯母谬赞了,幺儿可远不及猗猗姐姐厉害,猗猗姐姐那么会做生意,妥帖又利落,我只遗憾自己女红不济,不能跟着姐姐学织布裁衣呢。” “这是你妹妹?”若摩看明白了。 “正是舍妹。”裴振衣微笑道:“近来我有他事在身,托伯母照料,正巧让她也向伯母学些厨艺。” 张氏骄傲挺胸,可见她和她闺女一样,都是个热心性子,对乖巧听话的小妹子毫无抵抗力。 若摩暗恨:此人真是大大的狡猾,自己装模作样,伺机上位也就罢了,还带着全家一同上阵,欺负他若摩小孔雀落单不是? 知道自己不受待见,就派出可爱的妹妹来博取好感,好个诡计多端的男狐狸精! 他不甘示弱,笑道:“伯母,我刚从皇都回来,这趟赚得不错,正想找猗猗姑娘分红,烦请伯母替我唤她一唤。” 此言旨在强调他与宝颐强悍的金钱联接,毕竟男人可以换,对银子的向往才是永恒的。 “她呀,”一听若摩来送钱,张氏热心指路:“她的黑心布料作坊挪去了榆槐巷,你去那儿找她便是。” 作者有话说: 飞机前排的朋友确诊了,喜提隔离extension -感谢在2022-07-07 11:40:49~2022-07-08 11:34: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七鹿七 8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5章 若摩万万想不到, 他出去走了一圈儿,回来发现,宝颐的黑心作坊已被她折腾壮大, 这摊生意都快没他的落脚之地了。 他微微酸涩:“好多生面孔哈。” 说的是杏花儿桃花儿,另加两个外面雇来的婆子, 宝颐一个个拉来给他介绍了,随后开门见山问道:“怎么样,皇都里的市场如何?我的布卖得可好吗?” “凑合, ”若摩一向比较诚实:“大概比从前多了四成利。” “四成利?”宝颐晕晕陶陶,如在梦中:“减了车马之资, 竟还有四成?” 万绣娘一面咋舌,一面托住了脚软的宝颐:“那不就是入账五两银子了么?那么多?” “五两四钱。”若摩笑眯眯道:“还不赖吧?” 岂止是不赖, 宝颐自打除了帝都,还没见过这么大的数额,毫不夸张地说,今天她头顶的青天都是银子的颜色。 第一件事就是一溜烟跑回家,把喜讯传遍家中每个角落。 裴振衣意料之中地正赖在她家里不走,坐在床头陪唐檗说话,听闻此信后, 只是平淡地笑了笑, 而后道:“早就知道你有这份能耐,赚到数额庞大的银钱,也是顺理成章的。” 他那么平静, 反而是宝颐有点懵, 问他道:“你怎么都不惊讶, 莫不是你在其间使了什么力么?” “怎么会?”裴振衣诚恳道:“我一个罢官在家赋闲的异国人, 都还要靠你垂怜着度日, 哪来的力量帮你弄钱呢?” 他话锋一转。 “我不惊讶,是因为我知道我的夫人……唔,主人就是天下最好的织造商人,我信你有能耐靠自己立足此间,福泽身边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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