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却是匆忙间忘了..... 迟盈第一次没被蒙着眼,她直视起了太子的面容。 太子肩膀□□,薄唇紧抿,目光灼热,气息深沉。 在烛光昏暗中,听着像是一头恶急了的野兽。 一头恶急了的猛兽如何能听见猎物的挣扎? 她每每都喜好在他兴头上泼凉水。 窗外莺啼,天色黑净,只内室一盏昏黄小灯映着满地黄花。 迟盈总觉得,她像是一只缠到蜘蛛网上,挣扎不得的鸟儿,像是一只被人丢去了天上的娇花儿。 一次次扑腾着翅膀,也无济于事。 她眨眨眼,直觉耳旁嗡嗡作响,脚尖蜷起,嫩白的脚蹬来蹬去。 迟盈入了东宫这些日子,往往都是早早的倒头睡去。 从不向今日这般,心里存着事儿,如何也睡不着,更是不敢睡去。 她躺在床榻内侧,全身总是疲乏眼皮打架,却只能闭眼等着,只佯装熟睡,一动未动。 过了会儿,迟盈察觉一张被子将她整个人从头到脚盖住。 床畔传来窸窸窣窣的穿衣声响。 是太子,他往净室去了。 迟盈捏紧自己的掌心,掌心的刺疼叫她瞬间清醒不少。 她强撑着身子的不适,随意披上一件衣裳,带着全身的汗,步履蹒跚的穿过珠帘,往外间慌乱走去。 她还记着,那个药瓶...... ..... 萧寰自净室洗净出来,淡淡瞥了一眼内室,便想起自己方才忘了的事。 他狐疑的目光落往帐幔之后那道沉睡的身影,不一会儿便找出了不知滚落到何处的瓷瓶。 瓷瓶沉甸甸的,他冷眼看了一会儿,脸色越来越沉。 门外守候的班值忽的听门打开的声儿,不禁有些惊疑。 往日太子可不会中途开殿门的,哪次不是要等到天亮? 这日为何会这般快?? 殿外滴水成冰,萧寰只着一件素色寝衣便冷着脸走了出来。 太子不掌兵,萧寰却是反其道而行。 他自幼往军营中历练出来的,十四五便随老将往西夏征战多年,实打实真刀真枪战场上挨过几年的,说是饱经风霜都不为过。 该是骑射武功的好手,身子更是康健,却由于面容俊秀,身量颀长的原由,太子瞧着总有几分清瘦。 他伸手将瓷瓶递给班值,语气带着冷冽:“拿下去查。” ..... 迟盈这一觉仿佛弥补担惊受怕的自己一般,睡得香沉。 清醒来时,甫一睁开眼,便见太子衣冠齐楚的坐立在她床边。 修长如玉的掌间摩挲着一个碧绿瓷瓶,正饶有兴致的把玩,似乎刻意引诱她一般。 迟盈瞧见了,心里暗骂了一声,匆促从床上坐起,伸着手便要去抢。 却因血虚起的太快,迟盈登时只觉面前一片漆黑。 她像是一个易碎的瓷器,苍白着脸,无奈虚弱的靠回床头,闷闷的垂着头不动弹了。 太子竟然破天荒的端来了一杯温水,朝着她手边,“嗯——” 迟盈便也乖巧接着,将茶杯凑近唇边,脖颈微仰,小口咽下。 竟是甜滋滋的蜜水。 迟盈微微眯起了眼睛,正好昨夜渴了,更是哑了一般,她如今嗓子眼都在冒烟。 她咕嘟咕嘟,一会儿功夫将蜜水喝了个干净。 太子在一旁静静瞧着她半晌,眉头自始至终微蹙着,以为是昨晚的孟浪,导致今日迟娘子卧床不起。 他恼怒迟盈身子的不争气。 如此脆弱...... “你这是什么身子?” 豆腐做的,沾不得碰不得,他还没如何就一副病入膏肓的模样。 叫他想起了前些日子她染了风寒时的病容,太子没来由的心慌意乱起来。 迟盈瑟瑟盯着太子手里的瓷瓶瞧,太子沉着脸却不肯将药瓶还给她。 他沉吟片刻道,问道:“你从随国公府带来的?” 迟盈点点头,她小声道:“我这些治喘疾的药也吃习惯了,上回太医开的我吃着总不习惯,所以便......便从家里拿了些来。” “不过是些治疾的药罢了,藏着掖着做什么?” 太子难得声音里带着浅浅的笑意,似乎满意于迟盈这般乖巧听话,不用他询问,便将事情一五一十说出来。 迟盈闷闷的不接话。 却听太子冷冷道:“什么东西也敢往东宫带,你吃了这么多年不还是病秧子一个?可见这些民间的药没半分用处。既然入了东宫,便得依着宫里太医开的药方来,吃不习惯也得吃。” 迟盈听了他骂自己病秧子,又气又恼,却只咬唇忍着。 太子看着她要被说哭了的小脸,才缓和了语气:“算了,这次孤便饶了你。” 迟盈以为太子是要将药瓶还给她,不想太子转瞬便冷着脸吩咐起宫人,如同迟盈带来的是什么肮脏物件。 “丢了。” 宫人自然不敢说一个不字,连忙接过便出了殿,连丢哪儿都不知。 迟盈面上委屈,背地里却是松了一口气。 幸亏昨夜她反应的快,知晓自己若是冒昧拿走药瓶,太子疑神疑鬼的性子,必定会生出疑心来,只怕翻个底朝天也要找出来。 找出来了自己真的完了。 是以她捡起药瓶,连忙将里头的药粉给换了去,换成她往日惯用的治疗喘疾的药,反正那些药她自从入宫也不吃了的。 呵,如今想来真是庆幸。 迟盈正心底欣喜,觉得自己这日能在太子眼皮子底下偷龙转凤,如何也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儿,便听见永宁殿的侍女忙前忙后收拾着物件的声儿。 许多口箱子被抬了出来,阵仗大的叫迟盈眼皮直跳。 她问:“这又是做什么?” 太子眸子冷冷的,声音也是如此,没有任何的转圜,便直接通知她一般:“该动身往邺城去了。” 迟盈声音流露出几分惊讶,她努力维持着镇定:“殿下要往陪都去?何时回来?” 陪都一去八百里,怕是没个半年都回不来吧....... 太子看穿了她的那点小心思,冷笑:“太子妃难道觉得,你可以不跟去?” 迟盈面色苍白,仿佛随他一同往陪都去,是一件如何恐惧的事。 “妾倒是想去的,可妾身子不好,怕是经不住长途跋涉。妾自知不该给殿下添麻烦,还是留守在京城吧......” 殿内日光柔和,萧寰深邃的眸底泛起一丝稍纵即逝的苍凉。 回忆起二人相处的点点滴滴,总觉得他二人间相处的还是不错的。 萧寰纵然极力隐藏,却不得不承认,这段时日,竟是他二十余载罕见的愉悦时刻。 他也知晓迟盈其实是怕自己,大概是因为自己那时吓唬了她...... 她胆子那般的小,身子也差,据说那日后还生了病,病了许久,吓坏了没缓过来也是情有可原。 这段时日,他已经学着去低头了,甚至愿意弥补她。 连昨夜被她咬了挠了,他也没有半分恼火,反倒是连动都未曾,任由她咬。 这般难道还还不够么? 萧寰想着想着,竟觉得有几分恼怒苍凉。 明明昨夜见她还是高兴的,不,是这段时日。 他亲眼瞧着她一点点对自己放下戒心。 为何一转头,一切又回到了原点?仿佛这段时日,二人间的一切全是他臆想出来的一般。 太子不信一般,僵硬问道:“你是说你想留在京城?” 迟盈抬眸看着他,一双眸中清澈至纯,她开口道:“太子若是身边无女子侍奉,妾自当妥善安排好,若是您没有合适人选,妾便亲自安排,殿下喜好什么样的......” 如此贤惠,多合格的一位太子妃。 萧寰如今听了只觉刺耳至极。 他看着那张莹白的脸孔,迟盈说这话时竟是面上带笑,眼中也是一片笑盈盈的,是真的没有半点在意。 萧寰恍惚明白过来。 为何自己只是听说她与旁的男子多说了一句话,便能记恨恼怒上许久。可她迟盈,却能面带笑容,恨不得将自己拱手送给其他女子。 他早对她生出情愫,他像是一个毛头小子,恨不得将她藏起来,关起来。不给旁人看了去,更不许她与旁的男子说话...... 而眼前这个女子,却自始至终对他没有半分情意。 没有情意,所以才没有半点在意。 “殿下......”迟盈有些惶恐,小声唤他。 萧寰却不想留在原地,连多跟她说一句也不愿。 他步伐匆匆往殿外去—— ..... 外边雪声一片簌簌。 晌午后,武德殿小宴,詹事府卫率府臣僚百余人皆是到了。 太子不日便该动身返回邺城,他们也无需如在京城这般束手束脚,备受皇帝猜疑。 回了邺城,许多事也能放手做了...... 是以今日众人皆是有些兴起,东宫少开筵席,因为太子不喜这种聒噪场合。 而今日太子却一反常态亲自来了。 筵席上歌舞升平,热闹的紧。 太子多喝了些酒,往日端正矜贵的殿下,如今慵懒地斜倚交椅,长目微抬,欣赏起台上的曼妙歌舞。 台上舞姬一曲舞罢,太子不管如何,一并叫赏。 金银珠宝,一个下午便不知赏去了凡几。 宋兆筵席中途才缓缓而来。 他今日穿着一身又厚又难看的青灰袍子,足上却蹬着一双月白皂靴,如此别致的搭配,怎么看怎么难以入目。 纵使往日里有几分儒雅俊俏,也扛不住这身打扮。 尤其是宋兆席位便安排在太子下首第一的位置,往那儿一落座,与太子这等神姿高彻,如瑶林琼树之人离得近了,顿时显得丑了许多,简直不忍直视。 众人皆是止不住小声打趣起他来:“宋詹事是有多冷要裹成这般模样?” “嘘,小点声儿,被他听见就不好了。又黑又丑,他是没别的衣裳了么,为何要选这一套如此丑的......” 宋兆眼皮颤了颤,淡淡道:“这是我夫人选的。” 他不穿就别想出门。 众人皆是忍不住笑,“宋詹事啊宋詹事,想不到你竟然是妻管严......” 太子听了,忍不住蹙眉:“这般的衣裳,你夫人眼光差,你出门也不知照镜子?” 宋兆却无所谓道:“臣也知这衣裳丑,却是贱内一针一线亲自为臣缝的,为此还忙了半个多月,眼睛都险些熬坏了,臣如何能不穿......” 太子顿时脸色微变。 许多人仍无所觉,跟着揶揄起来:“说得像谁身上穿的不是夫人亲手做的一般,说到底还是你家夫人手艺差......” 宋兆开口解释:“如何是我夫人手艺差?以往我穿的哪一件不是她做的......” 与他交好的百里延想也不想,就明白的缘由:“他老婆你们是没见过,醋劲儿大的很,估计是听说今日太子设宴,宴上怕他遭旁的小姐惦记,特意给他往丑里打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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