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蜷着指节,忍不住道:“你要走?” 迟盈应了声,能不说话她便不出声,免得暴露了自己的声音,叫他起了疑。 虽然她觉得,时隔半年,太子肯定早就忘了她的声音。 恐怕连她的模样都不记得了吧。 迟盈等不得太子发话,便匆匆穿过船舱绕到船尾,提着裙便要上岸。 可这般一看却是怔住了。 船尾未曾抵到岸边,离岸边也足足一丈远。 岸边侍从们早不知去了何处,连叫人搭把手都没有。 若是个男子跳过去倒是容易,可迟盈可是一个连走路都磨蹭嫌累的人...... 好在这水并不深...... 身后一阵衣袂簌簌声响,萧寰跟着迟盈入了船舱,他身量高大,这小船舱与他而言似乎矮了几分。 萧寰背梁微屈着,他见人傻傻的立在船尾,带着一分希冀问她:“怎么不走?” 迟盈忍着郁闷,没有吭声,却是捉起翠绿的裙摆,竟是沿着船边打算跳下去。 不慎露出一截雪白纤细的脚踝小腿,似那绿池里生长出的雪莲,天然清润,比这片湖色都艳丽几分。 萧寰视线深深划过。 他自是看出来了,她那般爱干净的人,宁愿趟过这烂泥也不愿与他多说两句。 真的就如此不愿与他多待片刻吗...... 太子某一瞬间悲哀极了,他想,如今这般皆是拜萧渊所赐。 他与他的妻子被人用歹毒的伎俩,狠狠的拆散了。 他算是后知后觉明白过来,萧渊使这计谋从来不是叫自己渐渐远离了她。 分明是想叫她与他生出隔阂来,再也消不掉的隔阂。 她果真离他更远了...... 见她真要跳船,太子眉心微跳,两步上前,在迟盈还未反应过来之际,揽住她的腰身将她抱了起来。 迟盈只觉一阵天旋地转,还未曾反应过来便被人打横抱起。 她几乎惊呼出声,到头来拼命压着自己的即将脱口而出的音儿。 “殿下干嘛......放我下去!” 迟盈身子孱弱,萧寰几乎毫不费力就将她娇软的身子拦腰抱起。 她眼含热泪,见他如此模样,心里怀疑他恐怕是早看清了她的身份,才会如此不守规矩...... 不、不可能。 他一直唤自己孟姑娘,她了解太子,太子可万万不会如此无聊逗趣的。 那便必然是他早就对孟表姐图谋不轨了...... 迟盈只觉如同吃了一个苍蝇,心里反胃的厉害,她挣扎起来。 他却不管迟盈的挣扎,坚硬的手臂牢牢搂着她的腰身,轻飘飘地抱着她跳下了摇晃的小船。 二人脚落实地面,迟盈便重重推开了他。 太子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竟被推得往后踉跄一步,他蹙眉竟是不怒反笑。 “听闻萧芳毓有一宠爱非常的孟姓姬妾养在这处别庄,莫非便是孟姑娘?怎么孟姑娘私下竟是这番泼皮的性子?” 迟盈苍白着脸,一时间竟然是喜多过愁。 只心里确信了太子果真是将她当成孟妙音了。 只是又觉得这话十分不礼貌,只差没指着她的鼻子骂她是个外室养的,她生平数十年何曾与这些词扯上关系? 又后知后觉,这是外界如今传的孟表姐与守一的关系?怎么比之前她依稀听到的更不堪的? 她原先只以为是孟表姐被守一救下,后这二人关系被人传的微妙,且这段时日守一并未曾与她说过。 更何况如今她都自身难保,成日惶恐度日,自然不是问这些传言的时候...... 这厢迟盈正在懊恼间,宁王匆匆带着侍从赶到。 大夏日里,萧芳毓被人领着在宫内转了许久,深觉不对,一打听起消息便急忙策马跑了回来。 迟盈看了看他,张嘴欲要说话,却顾忌太子在场,只能将话皆吞咽进了肚子里。 萧芳毓冲她微微摇头,示意她勿要多言。 萧芳毓面上带着温润的笑,与太子如出一辙的虚情假笑,拱手行礼道:“臣弟不知皇兄前来,有失远迎。” 太子转了转手上的白玉扳指,接了宁王的假笑道:“孤来后山打猎,听闻你的别院就在此处,便过来看看。” 皇家猎场离他的别院南辕北辙,且如今更不是打猎的时候,太子这借口可谓是扯得巧妙。 萧芳毓比起迟盈倒是镇定的多,他只故做听不出,道:“臣弟这处别庄着实简陋,只怕无法好生招待皇兄。若是改日皇兄再来,弟弟务必提前吩咐厨房,多准备些菜......” 只差将赶人走的话撂在门前了。 自从萧芳毓来了,迟盈不自觉的脚步便朝着他方向靠近。 太子看着离得近的二人,忽地笑说:“你我兄弟,谈什么提前准备的?如今准备也是不迟。” 又朝着迟盈道:“府上正堂在何处?你引路,今日孤要同宁王好生聚聚。” 迟盈神情窘迫,可偏偏她骑虎难下。 便只得强撑着带人来到正院里。 太子落座正席之上,他带来的侍卫也有样学样往下首坐去。 皇族子弟,喝酒必当是有歌舞陪伴的。 便是宁王这处偏僻的别苑,明面上也养了几个舞女。 如今正是傍晚时候,晚霞辉映着高台彩绣之上,霞光熠熠,增添了几分美轮美奂。 不过须臾功夫,身着彩衣的舞姬上台,皆是面上掩着轻纱,随着鼓乐偏偏舞起。 台下众人嬉笑饮酒,不一会儿那丝僵硬的气氛也消失了个干净。 倒也叫场面中唯一带着纱的迟盈松了一口气。 迟盈如今没个身份,自然是没有她席位的,此时她更是巴不得没有她的席位。 倒是想离去,却不想太子的侍卫拦住了她的去处,朝着珠帘后指了指。 “孟姑娘,此刻还未到散宴之时,那处是殿下赐给你的席位。” 迟盈连挣扎都没有,只得乖巧坐下,她的席面离众人有些距离,且是独自一人,倒是叫她落了个清净。 放松下来只觉满身细汗,却总察觉上首的太子余光落往这边,迟盈连擦汗都不敢,也更别提摘下帷幔吃菜了。 迟盈远远见宁王那处,隔着珠帘,宁王置身在一片璀璨落日余晖之中。 堂内四角都搁置着比人高的冰块,纵然外间炎热,她们置身之处并不见半分炎热,甚至是有些清凉的。 可宁王的额角仍是泛着丝丝晶莹。 迟盈便知他必然不如面上瞧着镇定的。 她二人如今皆是一般心态,如何凉快的起来? 面对这个不按常理出牌喜怒无常的太子,他们该如何反抗? 只盼着筵席结束,太子快些离场了去。 却偏偏越怕什么越来什么,宴会行至一半,忽的外边传来吵闹之声。 是一道迟盈十分熟悉的声儿。 是百里将军?! 迟盈从席位上动了动,顿时只觉大事不妙。 百里延压着一个身材消瘦披头散发的女子入了门。 那女子侧对着迟盈,且有头发遮挡,迟盈看不清她面容,却只觉得身影熟悉的厉害。 百里延将人压上来,朝着上首太子恭谨行礼。 他眼中无法压制的带出几分敬佩来。太子差他们去后院搜人,竟真是搜到了! 殿下果真是料事如神! “殿下,臣等从后院揪出了一个鬼鬼祟祟的女子,自称她才是真的孟姑娘!” 百里延话音刚落,那女子便哭出声来,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朝着上首太子哭诉起来。 “太子殿下!殿下要为臣女做主!臣女有要事要禀报殿下!” 迟盈无可避免的浑身一僵,手脚瞬时冰凉。 孟表姐的声音—— .....孟表姐竟然是来了? 百里延说什么?说她在后院之中? 这怎么可能? 迟盈眨了眨眼睛,此时竟然一时半会儿弄不明白了。 也不想弄明白了,只觉得死到临头。 上首那道冰冷的眸光落在迟盈身上。 太子眯起眸子,透着疑惑道,“哦?竟有两位孟姑娘?” 众人纷纷侧首过来看她。 迟盈只觉得前所未有的受尽了奇耻大辱,狼狈不堪,无地自容...... 事到如今她如何还看不出来! 太子就是在耍她,将她当成猴子、跳梁小丑一般戏耍! 将她足足戏耍了一日! 迟盈见太子起身,负手朝她缓缓走来。 便知再也逃不过,她伤心绝望的近乎崩溃。 依稀之间她就如同看到了当日面对天子时无奈苦涩的情景,她想,上回若非守一相救她早就死了。 这回横竖也是死,她要有尊严的死! 迟盈举起席面上的酒壶便朝着太子头上狠狠砸了过去。 横竖死了也拉个陪葬的。 她冷笑着撑起自己被戏耍的尊严:“你以为你是什么人?会神机妙算吗!?” “砰——”的一声闷响。 太子不躲不避,被瓷瓶直直砸上了额头。 “放肆!”立刻有侍从便拔刀朝着迟盈,气势汹汹的便要过来拿她。 太子抬手阻止,他走进迟盈,弯腰蹲了下来,与她齐平,看着她的帷幕下的面纱。 许久,太子哑着嗓子问她:“气消了没?” 作者有话说: 三答:宁王是个憨憨,文案差不多到了,男主才虐了一点点感谢在2022-06-19 18:56:42~2022-06-20 18:57: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江迟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仙女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2章 “气消了没?” 迟盈全身心的防备,被这轻飘飘地一句话击的溃不成军。 她不知何时起自己是这般的脆弱,原先她的世界是单一的,可自从遇见了他,哀痛总比以前多了太多。 太子微微抚上她帘幔下交叠无措的双手。 那双手是宽厚温暖的,指腹带着点点薄茧,似是勾着迟盈手背白皙柔嫩的皮。 她颤了一下,旋即朝他横眉冷对。 “别碰我!” 迟盈其实是恨萧寰的。 他走的轻轻松松,去做他高高在上的太子,而自己呢? 崇善寺的九十多个日夜,守一成了陪伴在她身边的唯一一人。 她顿顿吃着难以下咽没有半点油的菜,本就体弱,那三个月她更是时常头晕眼花,便是现在都没养好过来...... 太子蹙眉,只觉得唏嘘,他何尝不明白她心中所怨,他正想着如何安慰好她。 那些都是萧渊的过错,他定不会叫她再受半点委屈,他要将世间女子都喜欢的皇后之位捧来给她。 将那些她讨厌的人统统送来给她折腾,总能叫这小姑娘平息了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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