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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基后他们悔不当初

时间:2023-11-10 01:10:02  状态:完结  作者:柯染

  陆子明再次语塞,洛麒麟从一个不学无术挥金如土的纨绔走到漠北霸主,如今走到龙椅上,已能人所不及,且她女子身份揭露后,杨明轩、秦牧等人并无诧异,留京的十万麒麟军亲信也十分安平,手腕能力可见一斑。

  陆子明半响方才拜道,“下臣并非危言耸听。”

  崔漾又问,“敢问先生,来月何日是吉。”

  挑选吉日不归陆子明管,但他堪舆的本领在朝野里很有威望,太常宗正选定吉日,通常也会报送他相商核定,陆子明回禀,“十日后,可开疆立朝。”

  崔漾便道,“十日后先生再算也不迟。”

  她语气平静,却自有泰山磐石、扶危定倾的气度在,陆子明心震,他当真是因为星火微弱,还是因为对方是女子,心存偏见,才不肯接受帝星临世的天命么?

  想通此节,陆子明脸色涨红,且他本是提头来谏,不料对方达观从容,并不与他计较,两相比较,心胸气量高下立见。

  陆子明静默半响,心下不免惭愧,自省道心,旋即躬身行礼,告罪退下了。

  都是能预料到的场景,没什么好意外的,崔漾领着大猫去休息,出殿门却见司马庚立于阶前,禁卫候在两侧,见了她便过来行礼问安。

  阶前的人身上伤口似是因为行走开裂,大小十几处血迹渗透晕染一袭玄青襕衫锦衣,似天青池里坠入丹砂石,朱红一沉再沉,沿着袖袍滴落地上,面容却十分平和,染血的衣衫与那清冷的黑眸相映,虽苍冷,渊深冰薄,但已经恢复了冷静自持。

  能装疯卖傻蛰伏六年之久,想这样便打断司马庚脊梁骨是不可能的。

  此人也许会一时灰败,但不绝了他最后一丝希望,叫他萌生死志是不可能的。

  崔漾淡声问,“怎么,有遗言交代?”

  司马庚面容清淡宁和,“你用什么条件,威逼了王铮。”

  十三岁那年,他偶然救下司马辰,深知大成乱政十余年,诸侯不除,叛军不定,再多皇储最终都只能成为他人掌中傀儡玩物,当时他将司马辰伪装成宦官藏至宫中,十七岁得了些喘息的机会,设法将司马辰送出了宫,交于鹿鸣书院山长匿名教养。

  一旦他出事,辅政大臣便会迎回司马辰,皇族血脉不绝,天下便不至于大乱。

  这件事,一直都是他避开耳目亲力亲为,若说谁最有可能知晓,那便是王铮了。

  崔漾笑了笑,“不是威逼,他也没有叛变,而是从一开始,王铮便是我的人,很意外么,当初你和沈恪未打捞到我的尸体,便该想到终有这一日的。”

  司马庚胸膛起伏,又渐趋平静,“关中五年大旱,这几年虽然免除了税课,但赤地千里,颗粒无收,两月前我已预备了一批粮食,准备送去铜川,你找宴和光,最迟要在小雪前将粮食送到,否则百姓无法过冬,津水的工事已近尾声,不能停,加紧完工,来年春耕灌溉两岸千余倾,可解关中之危。”

  崔漾拦住拔剑要说话的沈熔,叫蓝开去传宴和光,于节,宣室议政,又吩咐元呺,“把他送回朝露殿,十日内别让他死了。”

  崔漾领着大猫去用膳,沈熔还是很生气,“用得着他教做皇帝么!弄得我们像反派一样!”

  身后噗嗤一声笑,是郭鹏和几个侍卫,崔漾看了一眼沈熔,略有些不悦,“你这样想,也不需要说出来。”

  沈熔睁大了眼睛,他面巾外一双眼睛俊采星驰,懵懂清澈,此时充满困惑。

  郭鹏几人哈哈笑出了声。

  崔漾知道他生性单纯,便也不同他解释,只叫传些点心来,随意对付了先去宣殿处理政务,皇位只有一个,谁来抢谁就是反派,但等她坐稳了这张龙椅,她便是正道。

  天下事,她说了算。

  坐稳,坐牢固,无人再能拿捏她的命运,才是她想要的。

  那一人一虎闲庭信步而去,殿外日光耀眼,照在那一人身上,缀上一层淡淡的茸光,似真似幻,如今的崔漾,练得一手好箭术,用和沈恪一模一样的轩辕弓,雕翎箭。

  司马庚转身,禁军上前,“王爷,请罢。”

  是夜,陆子明已在观星台接连坐了四个时辰,越坐越是心惊,到院墙翻进一人,穿夜行衣带围帽,认出是肖明冲,才惊声问,“贤弟不是下颍川了么,怎么回来了,还做这副打扮?”

  作者有话说:

  感谢安玲宝宝灌溉的营养液,感谢宝宝们留言~


第6章 、当真是睡着了么

  宫中另外收拾了一处宫殿,名为中正楼,居皇城正中,原是当初司马节建来消遣的,只不过楼建好,他还不及享乐便死了。

  后头司马庚掌权,宫中缩减用度,中正楼闭门封存,就再没打开过。

  宫人们洒扫除尘,进进出出换着新用具,见了新帝停住行礼,无不战战兢兢。

  少府丞杨元思随侍在侧,他是不怎么怕猛虎的,进去却被床侧案桌上的骷髅头吓了一跳,连连后退了两步。

  崔漾看见,示意他拿巾帕擦一擦骷髅头,把上面的灰尘擦干净,“这是前太尉王行的脑袋,他头是不是长得很扁,镶在龙椅扶手上估计不错。”

  杨元思战兢兢拿过巾帕,见新帝没有盯着他擦,这才会呼吸了,认真拂拭完,悄悄拜了拜,告个罪过,擦擦鬓角的汗珠,疾步跟过去行礼,“陛下看看可还缺什么?”

  崔漾进去,点了好几处,“寝殿需得宽阔敞亮,南北两面换大开窗,绫绡竹纸云锦做各处窗纱,小檀木床榻,要足够大,楼台水榭重新翻修一遍,青玉案,暖玉枕,行观镇席,去库房看,有便拿来换上,没有去找。”

  不是说麒麟将军剿匪时,猪窝草棚睡过,麻衣草鞋还达观笑谈么?

  先前废帝不怎么用宫女,现在非但从各司各署提来许多宫女,还悉数都是貌美的,进了这中正楼,便觉繁华盛开,再加上这喜好奢靡的性子,大成的未来似乎十分堪忧……

  杨元思张了张嘴,擦了擦额上的汗,还是躬身劝诫,“陛下初初继位,还是节俭些好。”

  崔漾踱步,指挥着宫人把多余的摆件撤出去,“过得不舒坦,不能享乐,还当皇帝做什么,指挥不动你,我费这么大力气抢来龙椅做什么。”

  杨元思哑然,一时竟是找不出言语反驳,再一看脑门锃亮的‘前太尉’,只好闭紧嘴巴听令照办。

  “启禀陛下,安平王不大好了。”

  外头传来禀告声,崔漾蹙眉出去,“闹什么?”

  安平王是司马庚现在的封号,不大好的意思就是快死了。

  张青再拜一拜,苦笑,“安平王约莫是受了刺激,听卫兵说,看了一会儿舆图,吐血倒地,昏昏沉沉的,属下用药,也不大顶用了。”

  崔漾推门进去,走至榻前,伸手探脉,眉间便落了寒霜,摆袖坐到榻边,手指搭住他的腕间。

  真气运转七个小周天,已经尽够了。

  崔漾收手,视线扫过床榻,并未发现什么异样,折身在朝露殿里踱步了一圈,回了床榻边,看从昏迷陷入沉睡的人,眉头紧蹙,“睡着了,那我亲你了。”

  床榻上躺着的人呼吸依旧是一般规律,若是装睡,那不可否认是好定力,毕竟这厮出了名的不近女色,做了皇帝,十余年后宫还空无一人,对旁人的触碰,显然是厌恶到了极点。

  但方才分明有一丝急促的呼吸声。

  崔漾坐在榻前看了一会儿,到困意上来,才又打了个哈切起身出了房门。

  一刻钟过去,殿外只余夏秋之夜的蝉叫虫鸣,司马庚缓缓睁开眼睛,抬手放下床帐,手指在右腰下方的榻上,按顺序轻点四下,他不轻不重咳嗽一声,掩盖咔嚓的轻响。

  床头的木案开了一条缝隙,缓缓往下,露出仅够一人穿行的方口。

  肖明冲憋红了脸,眼睛里充满愤怒,欲开口说话,又时刻牢记陛下教授的呼吸之法,硬生生将满腔愤懑咽了回去,到两人在地道中快步行了两刻钟,快要与前面的影卫汇合,这才压不住忿忿之情,“大成绝不能交到这样一个色中恶魔手里!她竟敢那般对陛下——”

  “勿要再提。”

  司马庚咳嗽得剧烈,快步往前走,脚步些微凌乱。

  “这色中淫/魔,竟是头一日,便欲与陛下欢情——”

  “别再说了!”

  声音竟威严了许多,随后便压不住咳喘起来,肖明冲不敢再提。

  前头影卫十二人迎过来行礼,“陛下。”

  司马庚给了一身衣服,玉冠,一方玉印,低声吩咐了几句。

  影一应声,留了四人听用,领着剩下的影卫悄无声息折转回去。

  司马庚按下璧洞一处凹石,山墙移动,露出一条新的地道,进去后山墙合闭,与土墙融为一体,方才淡敛道,“方才朝露殿中,她已发现了端倪,只是怀疑我是装睡,试探我,并非当真非礼。”

  若说真,只有坐在榻前支着脑袋看他那两刻是真,便如幼时,他佯装数蚂蚁,在心中默背偷听来的书,默写偷学的字,她蹲在一边,看他一看便是一清晨,一下午一般。

  并没有什么色心,只是爱美,像看一幅画卷,巍峨高山,清涧瀑布,枝头梅花,池里睡荷,那些被她看过的王公贵子,恼羞成怒,多是恼火她搅动一池江水却不肯负责罢了。

  肖明冲举着火把,更觉不可思议,呐呐道,“陛下您竟是替反贼开脱说话……”

  司马庚蹙眉,“并非开脱,只是事实,休要再传谣议论。”

  肖明冲又有另外的忧心,“她竟坐在榻前,看陛下看了足足一刻钟,莫不是……”

  司马庚神情疏淡,“便是一截树桩,只要雕得好,她便能看上一整天,天性如此,不必理会,走罢。”

  下地牢后他在脚踝缠上厚实的纱布,如此伤口裂开也不会留下血迹,便是以那猛虎的嗅觉,也追踪不到痕迹。

  肖明冲连忙跟上,眼下逃命要紧,只要出地道,复起万不是问题。

  崔漾回去也没睡,沐浴完后,便让人去谒者台取了近半年来司马庚批阅过的奏疏,分门别类,捡着军政要务一一翻看。

  她一目十行,时间倒悉数花在了打开竹简、信封,奏章上,不一会儿便叫了宫女上前伺候。

  两名宫女一左一右跪坐着,一人翻文书,一人翻竹简奏报,神情梦幻,废帝无需宫女伺候,她们并不知皇帝是否都是这般看奏疏,但也见过旁人看书,没有这样的,几乎只是卷轴刚打开,便要收起换下一卷。

  略一走神,便跟不上进度。

  奏章是这样看的么?她们甚至都没看清楚上面的字是多是少,有无朱批……

  被那双凤目一扫,宫女慌忙收住心神,不敢再想,专心拆装着文书信件。

  云锦抱着锦被进来,抬头便呆住了。

  只见新帝一身白丝宽袍轻薄,尚未束发,垂落的发丝滴下些微水珠,唇红潋滟,却又神清骨秀,此时正屈膝坐于案前,未着鞋袜,那手足带着玉色,又似吸了月华,剔透到了极致,两名宫女半坐在旁侧,用巾帕给她发丝吸去潮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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