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云卿叫紫陌开了隔扇,望着外头的花草绿树道:“雨生百谷。明儿便是谷雨了,想来今年百姓们的庄稼收成该是不错的。” “我瞧着也是。”紫陌一面附和,一面叫了两个小丫鬟进来,吩咐她们去厨房取陆云卿的膳食回来。 那狂风吹了没一会儿,天空暗沉下来,不多时又密密麻麻地落下豆大的雨珠来,打在灰瓦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响声,春末的花本就脆弱,不过小半刻钟便被雨打的落了满地。 柴房的李大娘将门拴上,在几个婆子媳妇的高声催促下迈开腿朝抱厦的方向走去。干了一下午的活儿,李大娘这会子早已是饥肠辘辘。 李大娘才走出去没几步,忽听后院的门被人重重敲响,外头还在下雨,她本不想理会这敲门的声音,可又怕误了事,只得先去拿了伞再去给人开门。 “谁啊?”李大娘语气不太好,笃定来敲后门的必定不会是什么有头有脸的人物,说不定是府上哪个丫鬟婆子家里的人有什么事才会冒雨来到公主府。 待门被打开,一个仪表堂堂的男子的脸映入眼帘,好家伙,不但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还是位顶着爵位的侯爷。 李大娘先是一惊,待反应过来他是辜负了公主殿下的人,忙不迭地就要把门关上。那李大娘常年干活,力气虽然比小丫鬟的力气要大上不少,可跟顾勋比起来,自然是弱了些。 顾勋已经撑开门跑了进去。 “不好啦,有人擅闯公主府,快来人拦住他啊。”李大娘不光力气比寻常妇人大,那嗓门也是出奇的大,不多时就过来了几个侍卫和小厮。 顾勋的父亲顾鸣是武将出身,顾勋七岁开始跟着顾鸣习武,直到顾鸣十年前顾鸣战死沙场,顾勋倒也跟着他学了几年,之后也时不时地会练上一练。 放倒追上来的两个侍卫,顾勋继续往府里走。 “外头是什么声音?”陆云卿听到忽远忽近的吵嚷声,皱着眉问紫陌。 紫陌亦是黛眉微皱,茫然地看了陆云卿一眼后,离开屋里往外面走去。 才出了门,就见一个着粉衣的丫鬟慌慌张张地跑进来,“紫陌姐姐,顾侯爷闯了进来,这会子好不容易让人拦住了,要不要打出去?” 那丫鬟对于顾勋曾经背叛自家公主的事耿耿于怀,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就说出了要不要将他打出去的话。 紫陌正想着要不要越过陆云卿命人将顾勋打出去,陆云卿却是已经从屋里走了出来,对着粉衣丫鬟语气平平的问:“来的人是顾勋?” 旁人不会直呼顾勋的名讳,因他是超一品的宁远侯;陆云卿只呼他的名讳,因他现在在她眼里只有臣这么一个身份。 “是。”粉衣丫鬟拧着眉答是。 “去取把伞来,本公主去见见他。” 紫陌道声是,去屋里去了绘有水墨画的油纸伞过来,陆云卿接过伞来到院外,看着被人缚住的顾勋。 “你们先退下,本公主要亲自问问这位顾侯爷究竟为何突然这般行事无状。再有就是,你们都是跟在我身边的旧人了,今日看到的这一切,务必都要烂到肚子里。” “小的/奴婢谢公主信任,今日公主府里什么都没发生过。”众人齐声说完,各自退去。 陆云卿撑着伞看着被雨水淋湿的顾勋,若换作是他们还未和离的时候,她必定是会急切地替他撑伞挡雨,扶他回房,接着再叫丫鬟去煮一碗姜汤过来,亲眼看着他喝下去才肯安心的。 可是如今她看着顾勋这般模样,心中却是任何一点的心疼和紧张都没有,有的只是对他擅闯公主府的不满。 “顾侯难道不知女儿家的名节有多重要?趟或不是本公主的府里都是信得过的老人,就凭你如此不懂规矩,本公主的名声必定是要为你所累的。” 顾勋根本听不进去这些于他来无关紧要的事,只是用近乎哀求的目光看着她,任由雨水打在身上,“云卿,你不要嫁给荀澈好不好,我不能接受你嫁给别人。我现在就回去把程芷嫣送走,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陆云卿莞尔一笑,难得一回毫不吝啬地对着他笑了一回,语气平静的如同无波的湖面: “顾勋,你醒醒吧,莫说你把程芷嫣送走,你便是要了她的性命也与我再无干系。上回我同你提这个条件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不管你能不能做到,本公主都决计不可能再吃回头草。其实本公主心里面早就已经不爱你了,更不会去恨你,因为你现在于本公主而言,只不过是一个无关痛痒地路人罢了。” 无关痛痒地路人,好一个路人。顾勋心如刀割,从陆云卿的眼神中,他的确看不到半分爱意,从她的眼里有他,是那样的熠熠生辉,可是他没有一次放在心上过。 是他活该。 “话本公主已经说的很清楚了,顾侯是要自己走出去呢,还是要侍卫将你打出去,就看顾侯自己怎么选了。”彼时陆云卿笑靥如花,只是那笑容里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跳梁小丑一般。 “我自己走。公主别忘了喝碗姜汤暖暖身子。” “这些事情紫陌会为本公主做好,不敢劳烦顾侯费心。”陆云卿含着笑说完,给他一个你可以滚了的眼神。
第79章 四月二十八日, 平帝宣旨赐荀澈和陆云卿于六月初八完婚。 荀澈高兴的一晚上没睡着,恨不得立时拿了弓箭去猎几只活雁做纳彩礼。雁象征着夫妇相伴相随、白首偕老,不论是大历亦或是前头的几朝, 以活雁做聘礼和纳彩礼都是十分常见的。 次日上完早朝,荀澈一脸春风得意的笑,到了退值时间, 陆承煜请他去东宫里小酌两杯,荀澈笑着推拒:“臣明日要出城去猎活雁娶殿下的皇家, 喝了酒只怕要误事,还望殿下多担待。” 好没意思的人。原本脸色就不大好的陆承煜越发面色阴沉,看着红光满面的荀澈长叹口气说:“圣上替你和皇姐赐了婚,如今你倒是高兴, 孤却没个像样的去处。” 荀澈听他如此说,非但没有丝毫的同情, 反而是毫不留情地呵呵大笑起来,打趣他道:“怎么着,这位看着跟猫一样温柔的魏良媛原来竟是这般张牙舞爪的女子, 竟敢将堂堂的太子殿下拒之门外了?” “倒也不是拒孤于门外。”陆承煜难得一回产生了难为情的感觉, “孤只是想同与她亲近, 她却只是避着孤。” 荀澈斜眼瞟他一眼,万万没想到陆承煜竟然会在光天化日之下同他说出这样的话来,不免觉得惊奇, 咦一声后笑着问:“东宫后院佳人众多, 何以偏偏执着于魏良媛?” 陆承煜也不跟他生气,只是勾起嘴角轻嗤一声, 轻启薄唇语气平平地说:“也不知道是谁为着孤的大皇姐数年不娶, 生生让坊间的百姓流传他有隐疾的话来。” 扳回一局的陆承煜忽的加快步子, 径直朝东宫的方向走去,没一会儿就消失在荀澈的视线中。 坊间的人说他有隐疾,他怎么没听说过。荀澈微皱起眉头凝神想了一会儿,不知不觉走到宫门外,府上的小厮朝他挥手高声叫:“爷,在这里哩。” 荀澈这才堪堪回过神,将这个问题抛至脑后,往后他的身边有心爱的陆云卿相伴,哪里有功夫去在乎旁人怎么是如何说道他的。 东宫。 陆承煜自个儿在上房里小酌了两杯桃花酿,淡淡的酒香还留在唇齿间,一路信步行至云笙院,魏书辞正在屋里坐着看话本。 抬手拿开她手里的话本往小几上一扔,陆承煜扯了扯衣领,露出极具线条美的锁骨,凤目含情,“想吗?” 魏书辞定定看着他的俊脸,极力控制着自己的身体反应,做出一副丝毫不为所动的样子,“不想。” 陆承煜轻轻哦了一声,不抛弃不放弃地继续撩她,“我曾经听你的二妹妹说,你自小便舞得极好。不若今日我抚琴,你随心舞一曲可好?” “好啊。”魏书辞错过陆承煜的身影去看高几上含苞待放的栀子,笑眼弯弯,装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陆承煜笑着搭话:“明日是休沐日,此番你若是舞的好了,孤便带你出宫去城外玩如何。” “阿煜说话算话。”魏书辞一高兴,忍不住伸出小拇指去勾他的右手。 陆承煜看着孩子似的举动不由得心生喜欢,忍俊不禁地打趣她说:“要不要我叫人送一吊钱来?” “何妨一吊,阿煜送我一百吊我也不嫌多的。将来明哥儿娶新娘子,要花的钱可不是,我这个做母亲的不得多多给他预备着吗。” “书辞这是觉得东宫私库里的东西还不够给你和明哥儿使的?” 我不是,我没有,你别胡说。 魏书辞暗自在心里否认三连,很想说一句你的后院佳丽没有五千,三五十个总是有的,万一哪天你去喜欢别人了,再生他一窝孩子,哪里还能想起他们母子的银子够不够使。 “那些是阿煜的东西,阿煜愿意给明哥儿多少是阿煜的心意,可我这个做母亲的也得拿出我自己的心意不是。” “书辞是个慈母。”陆承煜一面说,一面拿手去握魏书辞的手,细细摩挲。 说话归说话,动手动脚做什么。 魏书辞取巧把手抽回,“阿煜方才不是说要抚琴为我伴舞吗?” “是。”陆承煜说罢,往琴架前坐下,魏书辞却没有要舞的意思,去里间换了一身红色褙子和浅蓝色百迭裙。 红色的褙子张扬热情,鹅黄色的裙子温柔如水,姜黄的抹胸上是一片如雪的肌肤,脖颈处的锁骨露出小截,魏书辞迈着小步来到陆承煜跟前,故意转了个圈,而后看着他的深眸问他:“我这样穿好看吗?” “好看。”陆承煜滚了下喉结,不敢盯着她看太久,一旦情动,到时候难受的只会是他而已。 “那阿煜先开始吧。”魏书辞勾引似的抬手抚了抚他的脸,笑眼弯弯。 陆承煜双手抚上琴面,琴弦随着他手上的动作发出清脆的琴音,时而急如骤雨,时而缓如溪流,琴声高低起伏、余音绵长。 魏书辞随音而动,脚下的步子轻盈京东,双臂却舞的很有力量,没有半分矫揉造作,发间流苏随着她的动作碰撞交缠在一块,衣袂和披帛随风飘摆,一曲舞毕,不免香汗淋漓。 琴音落下,魏书辞的动作缓缓停下,惟有披帛被她扬手甩向陆承煜的手臂,陆承煜顺势去握,却被魏书辞一个回手收了回来。 陆承煜抬眸,四目相对间,魏书辞媚眼如丝、笑靥如花。 “阿煜觉得我舞的如何?” 陆承煜起身回到榻上坐下,自个儿倒了一盏茶轻抿一口润嗓,“甚好。” “那我们明日什么时候出宫?” “辰时。”陆承煜食指扣着梨花木的桌面,将声音压的很低。 魏书辞朝人绽唇一笑:“好,我先去沐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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