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恐慌如潮水将沈文箫淹没,她反复絮叨着,“不行,你走了我们都得死,舅舅会杀了我们的。” 她扭头,对身后的沈文蔷道:“四妹妹,你放了我吧,你这样帮着她,会把我们大家都害死的!” 这话平日有用,可手足至亲将她关在地牢暗无天日,沈四的心绪早已转变,她紧紧抓住沈三的手,对她的话视若无睹。 越临近京都,沈文箫越是疯魔,后方火光像是催命鬼符,她必须要拿出个态度向王家表明忠心,恐慌之下,她爆发出极大气力,拽着沈文蔷从马上跳下。 这一变动唬得两人一激,沈文箫抱着肚子在地上叫唤,沈文蔷被她压着,垫在地上,她挣扎片刻,远去的马蹄又近了。 是沈文舒,她骑着马又跑回来,“四姐姐,快拉着我。” 沈五身量娇小,一手抱着马脖子,一手朝她伸来。 沈文箫压在沈四身上叫唤,下面的人难以移动,身后追兵的马蹄声哒哒作响,沈文蔷用力伸着胳膊,几次都用不上劲,约莫是跳马时摔断了,她咬着牙,拔下簪子刺向马臀,一声嘶吼,烈马后腿蹬直,长鸣嘶吼,扬长而去。 “四姐姐!”马匹上,沈文舒抱着马脖尖叫,烈马被刺痛哪会管这些,朝着城门方向极速奔跑。 身后,沈三、沈四两人越来越小,直至变成两个圆点城楼近在眼前,她一咬牙,紧拽马鬃,迫使发狂的马儿停下。 不能再跑了,沈文舒心头忐忑,现在还是宵禁,城门不开,迟早要被身后的追兵抓上,她从马上跳下,一头钻进城外林中。 外间大路还有隐隐月光,一入林子,四周都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 她在林间摩挲,找了个草丛蹲好,不多时,后面追兵跟上,一群家丁打扮,大声嚷嚷家里女使逃跑了。 得到无人进入上京的答案,那伙人在周围骂骂咧咧巡视起来。 林间路口传来细碎的讨论声,不知谁说了句:“看,咱们府上的马,那小娘子定没跑远。” “是,可沈良娣快不行了,咱们还是回去找个郎中,这万一……” 领头的人沉吟片刻,道:“那就分两路,你带那两个女的先回去,我们再搜搜,找不到逃跑那个,咱们都没好果子吃。” 这些人带着长刀,大开大合进入林中,劈开废枝残叶,脚步声越来越近,沈文舒抱紧身体,几乎与草丛融为一团。 进林子搜索的人只有几步之遥,再不跑,他们就要看到她了。沈文舒咬着下唇,在地上匍匐前进,手指划过枯枝,发出“撕拉”的声音。 这声音在安静的夜晚格外清晰,搜索的人顺着声音四面包围过来,悄悄拨开刀鞘。 亮光一闪而过,就在众人出手之际,不远处,一个声音厉声道:“什么人,敢擅闯御医药林!” 那人提着灯小跑过来,原本准备搜索的贼人见势不好,转身就走,那人在后面追赶,声音里带着痛惜愤怒:“慢点儿!踩坏东西你们要赔的哟!” 那人越喊,前面的人跑的越快,等把人赶出药林,脚腕被树枝缠住,他俯身正要拨去,地上一人青丝缭乱,拽着他的脚腕,凄声道:“救命……” “啊!”提着灯的男人发出凄厉叫喊,经起飞鸟一片。 …… 沈文舒醒来时,是在一间石头小屋,桌上摆着一碗热汤,邵睿吊着脸严肃看她,见人醒来,低声道:“沈五姑娘,你怎么沦落到这种境地,你可知道,宫中都传你外出赏花被强盗劫走,你,莫不是……” 邵睿见她满脸污垢的样子不忍细问,可又实在着急,这些时日,宫中十五皇子强行动用禁卫军全城搜索,被太子当场擒拿,楚国师暗派小厮出城寻找,也是一无所获,沈家甚至已为沈文舒准备发丧。 在这当头沈五姑娘出现在城外,若被人发现,她名节不保不说,流言如沸,她又该如何自处? 邵睿将上京情况说了一遍,又同她商量,等到了白日他先入宫告诉楚鹤轩,再来一同商量对策。 沈文舒听得眼皮直跳,宁远出事了,已是初秋,那霍黎卿呢?他说秋天就回来。 这话一出,邵太医脸色不自然起来,放下药碗让她歇息,沈文舒见此心中咯噔一跳,她挣扎站起,拽紧邵睿袖子,“邵太医,你告诉我,到底怎么了?” “霍小公爷出海远战,跌落水中,尸骨无存。”
第62章 保重 跌落水中,尸骨无存! 这八个字兜兜转转,自远而近,如一座巨石将沈文舒压在当场,她紧紧攥住邵睿的袖子,指尖抠在手心,几乎要将绸布抠破。 邵睿不敢再说,轻声安慰道:“沈五姑娘,霍小公爷身手了得,定能逢凶化吉……” 他越说声音越小,沈文舒安静听着,等他说完,已收好情绪,坐回床上,垂眸道:“邵太医,劳驾,给我一碗安神药吧。” 邵睿心惊胆战去熬药,生怕一个不留神她会寻短见,直看到沈五闭上眼,他才松了口气,蹑手蹑脚出去,将信鸽放走,如今是多事之秋,为防生变,还是早些通知上头。 一轮圆月悬在夜空,在城前大道洒下清辉,寂静的夜色中,几只黑鸦从林中掠出,朝远处飞去。邵睿站在林子前,视线追着远去的飞鸟,脸上被担忧笼罩。 霍小公爷败了,东瀛自东海上岸,占领岭南十二州,他没说的是,宫中早已乱了套,德隆帝病重,内忧外患下,太子宁晟监国,要永徽公主去东瀛和亲。 听说公主在宫中寻死几次不从,被太子锁在宫里,不许人探视,上京人人自危,如今能闲下心来救沈文舒的,只有朝阳宫楚国师,只望他能念在同僚之宜,往城外施以援手。 这夜的上京皇城,亦是灯火通明。楚鹤轩带着楚家死士潜入瑶华宫,破开门锁,将永徽劫走,一行人在长街奔走,很快,就有人发现公主不在殿中,东西六宫敲锣声、侍卫追捕声混做一谈。 楚鹤轩抽出腰间软剑,在死士的掩护下与侍卫且战且退,两方人马在宫道间狭路相逢,墙外是自由天地,墙内是华美牢笼,只要走出这道门,天高水阔,自有容身之处。 先前侍卫们忌惮公主在他手中,招招顾忌,此刻眼看楚鹤轩将要得手逃出去,下手越发急促,放走公主,可是灭族重罪。 宁晟被人簇拥赶来,楚鹤轩身边死士越来越少,他身上也是伤痕累累,永徽跟着他闪躲,带着哭腔喊他快逃。 楚国师并不应她,像往常一样冷面无情,可只有永徽知道,锦衣之下,楚鹤轩的手紧紧拉住她的,掌心相握,手指纠缠。 她心中又悲又喜,冷不丁扫见人群中,宁晟搭弓张箭,箭头直指他们。 永徽俯身挡在楚鹤轩面前,两方争斗停了,宁晟眯着眼,冷声喝道:“永徽,你过来!” 箭头包铁,在火光映衬下发出微微光亮,永徽知道,宁晟是认真的,自开口让她和亲开始,兄长看她的眼神,一直是件可以交换的珍贵礼物。 如果这件礼物不听话,囚禁、毒杀,都是驯服的手段。 见永徽无动于衷,宁晟的耐心消磨殆尽,东瀛要一个公主和亲,而后宫,多得是公主。 只所以选中永徽,她是自己的妹妹,如今东瀛国主是浅川青山,她嫁过去,对北齐对自己都有好处,宁晟想不明白,这有什么可闹的。 宁晟深吸了口气,看向永徽的眼神带着浓浓惋惜,手腕端平,再一次对这位胞妹道:“永徽,你不听话了吗?” 楚鹤轩身边一个人都没有了,他自己也是满身血痕,永徽撑着他不至倒下,两人依偎在一处,她抱着楚国师的手臂,满脸泪水:“楚鹤轩,我们殉情,好不好。” 她总是口无遮拦,被宠坏的人,自以为是将所喜欢的,好的坏的都塞给他,犹如冬日里的一团烈火,蛮不讲理闯入他平静的生活,驱不走打不散,尽力燃烧照亮他灰暗的半生。 楚鹤轩叹了口气,接着,握紧永徽的手,低声道:“好。” 永徽听到这声答应,眼神澄亮如两个火苗,心爱之人甘心为自己赴死,生死也不能将他们分开。 这一幕相依的场景深深刺痛了远处的太子,永徽自小蠢笨,到底选了一条错路,他抬手,将长箭对准楚鹤轩眉心,“嗖”的一声,长箭飞出,楚鹤轩伸手,将永徽揽在怀里,用身躯替她挡住伤害。 “铛——”一声铁器碰撞声音,想象中的刺痛并未到来,从楚鹤轩后方传来一声烈马嘶吼,一队红甲武士迎面赶来,领头的,是已被关进天牢的宁远。 他怎么逃出来的?又从哪搬来的救兵? 此刻没人有空回答这些,宁远甩给他们俩一匹马,抽刀加入混战,两方碰上,瞬时厮打起来。 楚鹤轩看他一眼 抱起永徽乘马远去,两人战力损耗,留在这里也是徒增拖累,此时宫门大开,烈马长嘶一声,扬长而去。 出宫后才发现城楼上人影重重,上京早就乱成一锅粥。 高空上,邵睿的信鸽与楚鹤轩的烈马交错而过,楚国师抱着永徽,朝着大开的城门飞速越去。 灰色的鸽子飞跃高空,被人捉住,从腿上卸下一张纸条,“沈五姑娘在城外,请国师速来接应。” 崔宏瑾在书房中,握着这张纸条手指微抖,他就知道,沈文舒不会死,好啊,自家也出了家贼,邵家远方表哥,竟用崔府的信鸽给朝阳宫送信! 崔学士压下心中兴奋,命人备上快马,他等不到明日,现在他就要去看她! 小厮急匆匆赶来,慌张失措来报:“学士,宫中出事了,太子与十五皇子在宣武门火拼,情况紧急!” 崔宏瑾脚步顿住,纸条紧攥在手中,不过一瞬,调转脚步,吩咐道:“备马,我要入宫。你先去城外,找到邵太医,将沈五姑娘接回来。” 书房小径旁树丛里,一个矮小的女使悄声离开,打开角门,往城外方向奔去。 宫中的动向,同时惊动上京各个世家,而在东宫的一处偏殿,一对男女正在榻上,衣衫不整,沈良娣面色苍白,揽过榻上的人,手指抚过他的头发,满脸痴迷:“听说,你要娶永徽?” 男人则气喘吁吁道:“我只对聪明的女人有兴趣。”这一动作,惹得女人娇呼一声,抚上自己的肚子,软声道:“小心,别伤到孩子,今晚我的手还痛呢。” 这一提醒,男人更兴奋了,带着卷舌口音道:“等这孩子长大了,一个东瀛人的种,坐上你们北齐的皇位,沈文箫,你会母仪天下。” 这几句夸赞,适时安慰起沈文箫原本隐痛的身体,她搂住男人,额头与他相贴,低声道:“你的人什么时候打上来,我看着宁晟那张脸直犯恶心。” 说起战争,男人越发兴奋,“快了,霍家兵如今被冲散,等拿下青州,北齐就是我囊中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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