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崔大人。” 沈文舒甜甜的笑,鼻尖上的小痣随着吞咽一跳一跳的,带着少年人的俏皮。 崔父心头暗叹,还是个小孩子呢,也就比自家女儿大个几岁,实在不必要求她太多,便是治不好,也罢了,到底是年轻啊。 女使按照沈文舒的方子抓制好,她拿着药包去厨房配制,崔家长房指挥着女使去帮忙,她摇头拒绝,只说是家中秘典,不容旁人围观。 小姑娘年岁不足,说起话倒是不卑不亢,崔太师在她身后点头,让人带着她往厨房去了。刘院判在一旁小声嘟囔:“什么家中秘方,别是害怕偷跑回家就好。” 崔家厨房一应物齐全,沈文舒撩起袖子,寻觅出一个干净瓷罐,将乌麻油倒入其中,各色香粉倾入,小火煎熟,最后放入白芷,等药材被油烫至发黄,滤去渣滓,将浓稠油料装入瓷瓶。 剩余的香粉渣,则用蜜细细练过,分成大小相当的丸子,用纱网罩着,放在通风窗口下晾干。 不知何时,崔学士站在门口,正抱着手臂看她。 沈文舒回头,脚下一软,强撑着扶住桌角,低头福礼。这位学士,倒是奇怪的紧,走路不声不响。 “沈家姑娘,可否帮忙给在下折一下袖口?” 崔学士忽然出声,听得沈五一愣,刚想说不如让女使来,满厨房哪还有旁人,崔宏瑾双手前伸递到她面前,高大身影堵在门口,容不上她拒绝。 崔家的人,总是喜欢强人所难。 沈文舒想着,快速替他将长袖折过手腕,指尖碰到里层中衣,温度沿着布料透过来,烫人的很。 崔宏瑾没多话,视线转向窗台晾晒的香丸,“沈姑娘,既然香药未制好,不如留下替我看看给祖母煲的汤吧。” 不等沈文舒拒绝,他自顾开始在案板上整理食材。背对沈文舒道:“你方才说祖母体制寒凉,其实家中已有在用食疗温补,只是老人家贪嘴,总喜欢吃口凉的。” “人参大补,不如换成红参,味甜,性情较人参更为温和,崔老夫人或许会更喜欢。” 在案板上对人参进行切片的青年收住刀刃,停顿片刻后,眯眼笑了:“看来留沈姑娘在此帮忙是对的,在下对食物材质,确有不懂。” 沈文舒摇头,对这个高瘦的男人总是惧怕的紧,虽然人在笑着,态度也算温和,周身总覆盖一层厚重的隔层,让她看不清此人真正想做什么。 越是未知,才越是恐怖。比如沈家那群人,能看清敌人所需,才会步步为营,呆在崔学士身边,她有些摸不准对方想做什么。 正站在原地发呆间,崔宏瑾不知何时走到眼前,沈文舒瞳孔放大,他贴的太近,她只觉浑身寒毛都立了起来,慌张后退。 到底没拉开两人间距离,“啪——”一声,她撞倒身后的架子,碗盘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对…对不起…” 小姑娘像是被吓到了,眼眶微红,泪水很快充盈眼眶,愣在原地不敢动了。 “只是剥了新鲜栗子,想给你尝尝。” 男人无奈解释着,手指摊开,几颗油黄板栗在他掌心摆着,仿佛彰显主人的无辜。 眼看沈家姑娘又要哭了,崔宏瑾淡声笑了,“罢了,此地不能用了,还是带着药丸出去吧。” 沈文舒松了口气,总算可以走了。她几乎小跑着将香丸收入木盒,送入崔老夫人房中。 方才,她是故意的。站在厨架前面,就是等崔学士再强留她时生事,所幸,都用上了。 等她叮嘱崔家人香料使用方法后,已是夕阳西下,她重又带上帷帽起身告辞,崔家人又是感谢又是相送,那位奇怪的崔学士自她去送香料后便未出现。 沈文舒微讪,总算能走了。不料前脚刚踏出门,崔宏瑾骑在马上,后面跟着一辆挂有崔氏家徽的马车,男人对她露齿而笑:“沈家姑娘,我送你回府。” “……” 一路上,崔宏瑾倒未生出旁的事。不过半炷香,就到了沈府,早有小厮回禀崔学士登门,远远的,隔着车帘,沈泽并王大娘子和沈文蔷等人便迎在门口。 原本只是送到门口慰问几分便能离去,见了面,沈府众人对崔学士热情万分,又说到了饭点儿,都备好晚宴。就连一直对她仇恨异常的沈四,都上前挽着她的手,做出一番姐妹情深的样子,在她面前嘘寒问暖,生怕她这个妹妹在崔家受累。 崔宏瑾答应的爽快,一顿留在沈府的晚饭也就顺水推舟,沈文舒暗自皱眉,总觉得,崔学士所为,都是计划好的。 他图什么呢?她一个弱女子,手不能提肩不能扛,还是说崔学士看上了她?沈五摇摇头,打消这个念头,不说京城有多少女子才貌双全,只听圆儿逢人就夸她哥哥的热乎劲儿,这崔家,门里水深着呢。 莫不是患有什么隐疾。 沈文舒若有若无地想。 只可惜她的医术算不上精通,不然通过中医诊断中的“望,”也能瞧出几分端倪。 心中正暗想间,几人已经走远了,沈文蔷还挽着她的手臂,这在外人看来是姐妹俩感情好,故意落在后面说小话呢。只有听着的人才明白,两个挽着手的人有多恨彼此。 “五妹妹,今天在崔家都做了什么呀?” 沈文蔷并不知道崔老太师亲自上门去请,午饭时分听大娘子身边的女使说沈五去了崔府,她站在廊下顿然走不动道了。 那可是京都有名的簪缨世族,同她爹爹这样科举考中的秀才步步高升不同,崔家出了三代帝师,最成器的是崔家长房的嫡长子崔宏瑾,弱冠之年已入主翰林院三品学士之位,而沈泽走上这个位置,用了足足二十年。 搭上崔家,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沈文蔷嫉妒的发狂,凭什么,她刚回来,就有崔家的人上门来请,就凭她那张祸人的脸吗? 心中越是不忿,耳边却听沈文舒道:“是崔家老夫人想让我制些香日常点着,不是什么大事。” 沈五说得含糊,崔老夫人的病情本就是个秘密,她也不能对外言说。可越是含糊,越引人深思。 再加上崔宏瑾亲自送沈文舒回来,沈文蔷不敢往下想,莫不是崔学士看上了沈五,她一个祸星,也要得嫁高门了? 沈文箫如今在宫中做公主伴读,那是奔着东宫去的,现在又有一个沈文舒攀上崔家,那她的前程在哪儿?不行,决不能让沈五踩在她头上,她才是沈家的福星啊! 晚饭开了两席,男女分席而坐,中间用屏风遮挡。虽说沈家人丁兴旺,大儿子沈文翰忙于朝政久不归家,能陪崔学士喝酒的,也只有二郎沈文启并沈泽父子两人。 女席便简单多了,王氏、沈文蔷的小娘周姨娘、沈四、沈五姐妹俩。 崔宏瑾送沈文舒回来,本就给足了沈家脸面,席面上,王氏举杯:“小五回来没有接风酒,此次全当补上了。” 王熙筠话说得极其漂亮,既然戏台子搭好,沈文舒哪有不接的道理。立刻倒酒给自己满上,举杯间声音已有哽咽:“文舒福薄,多谢大娘子抬爱。” “这孩子,嘴真甜。” 王氏抽出手绢擦干眼角,又热情招呼着:“好孩子,快吃菜。”言语热络,全然不顾席面上剩余两人。沈文舒也只装傻,心里门清儿,这是给她招恨呢。 男席已入佳境,沈文启正与崔学士劝酒,花厅一时笙歌鼎沸,就听外间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崔府的小厮由家丁带着走上堂前,看到崔宏瑾总算是找到些许主心骨,声带哭腔道:“瑾哥儿,你快回去看看吧,老夫人快不行了!” 作者有话要说: 刘院判:浑身都是软的,就嘴是硬的。 今天我就是被沈家姑娘用香毒死,我也要说,她不行,今天就是天王老子来,她就是不行!
第9章 起死人,肉白骨 男席瞬时丢杯起盏,几人纷纷站起来,还道沈泽年岁最大,此刻支着事,沉声对那小厮道:“你说清楚,老夫人出了何事?” 那小厮一见是沈家主君在问话,登时脸上带上怨气,不由怒道:“就是你家舒姐儿的香丸,给老夫人点上后不久便流血不止,怎么止都止不住。” 沈泽心头慌乱,怎知又听那小厮道:“老夫人说浑身都痒,只抓的鲜血淋漓。” 崔家人急在心头,也顾不上隐瞒崔老夫人的病,一边斥责沈文舒乱开药一边上前拉着崔宏瑾就走。 屏风后面的女席自然听到了,只见沈泽听罢直冲冲往屏风处来,抓上沈文舒扬手就是一巴掌。 “啪——” 清脆一声,用得气力极大,身量未足的小姑娘,顿时被掀翻在地,未等众人反应,只听沈泽恨声道:“就说你带有灾祸,非要抢出头!若是害死崔老夫人,你且去赔命!” 沈文舒的发髻被打散,她半坐在地上,指尖摸上嘴角,是点点血痕。 “沈大人!” 崔宏瑾拦住他,瞧着小姑娘跌在地上,不由叹息一声。“祖母的事还未有定论,你实在太……” 余下的话未说出口,太过狠心?他今日一到沈家,就发现沈家人冲着他来,对自己的女儿不闻不问,去别家诊治,更是连个女使婆子都不让跟着,沈家,对这个女儿实在不上心。 垂眸掩下思绪,他叫上崔家小厮,“备马,沈家姑娘,劳烦再去一趟崔府吧,许是下人用错了药,还是要姑娘看着的好。” “对对,我们也去。” 苦主都松口了,沈泽心下恻然,若是崔老太太被沈文舒治死了,随便崔家人处置她好了,千万不能与崔家几位大人起隔阂。 几人簇拥着崔宏瑾往崔府即走,沈文启落在后面,偷偷将一个凉帕塞给沈文舒,悄声道:“五妹妹,先擦擦吧。” 沈五接过那方帕子,浸了水,敷在脸上凉凉的,很舒服。她一直垂着头不说话,沈二只当她是害怕,低声安慰着:“五妹妹,父亲也是着急,别害怕,他总是护着咱们的。” 临出门,沈文舒前脚踏出门,猝然出声:“二哥哥,父亲打过你吗?” 没听到沈文启的回答,沈文舒的心彻底凉了下去。想也是,王熙筠独有风韵,能鼓动的沈泽扶妾做妻,又怎么忍心伤害他和王氏的孩子。 今日瞧见周姨娘也是个美人儿,沈文启自是文采淑然,一手行书更是行云流水,有隐士之风,沈文蔷是福星降世,受宠还来不及。 父爱,原本就没有,今夜之后,她也不需要了。 一行人各怀心思到了崔府,没进门就听到内里隐隐的哭声,沈泽心一沉,知道坏事了。 眼见女使端着一盆盆乌漆墨黑的东西出去,崔老夫人房中点满蜡烛,几人好不容易挤进去,就看不断有女使在崔夫人床前流连,手里拿着软布不断擦拭。 “这—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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